「瘋子」特朗普的這一年
一年前的今天，華盛頓陷入一種罕見的焦慮，美國的精英們很少因為迎接一位新總統就職而顯得如此不安。
「大多數就職典禮都營造了一種感覺良好的氛圍、並給人們留下了一些期許，」英國《金融時報》說，「但特朗普的就職典禮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不全是因為選出這樣一位總統的痛苦——儘管這種感覺仍然存在——更是因為包括這位新總統在內，沒人知道他上台後會做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將如何行事。比如，史無前例的Twitter治國。」
到如今，一年過去了。
憤怒
「每天早上5點30分前後，唐納德·特朗普總統都會在白宮的主卧醒來，並打開電視。」
他愛看MSNBC的《早安，喬》——「朋友們猜測，這是因為該節目能讓他充滿激情，迎接一天的到來。」
「激動，憤怒——通常是兩者兼具——之餘，特朗普會拿起他的iPhone。據助手稱，有時候他會靠在枕頭上發推文。其他時候，他會在隔壁的小房間邊看電視邊發推。」
《紐約時報》形容特朗普的一天是從「憤怒」開始的，這也成為一年來始終伴隨特朗普的最容易辨識的特質。
特朗普任期將滿一年之際，最新一期《時代》雜誌封面「火爆」登場：特朗普的頭髮燃燒成熊熊火焰，以此來寓意美國人民「如同身處地獄的2017年」。
特朗普的憤怒首先燒向媒體。
據統計，特朗普就任一年以來，在推特上提得最多的是「Fake News」，一共是186次。但推特上的互懟顯然難以讓他平息怒火。
於是最近搞了個「假新聞獎」，在「獲獎」榜單中，《紐約時報》出現2次、CNN出現4次、ABC出現1次、《華盛頓郵報》1次、《新聞周刊》1次、《時代》雜誌1次。
而特朗普這一重大消息的公示，直接導致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網站崩潰。
儘管特朗普曾表示自己是「推特界的140字海明威」，但美國《時代》雜誌認為他可能更像是推特界的歐·亨利：充滿諷刺意味。但無論如何，「或許正是因為這些看似無止盡的鬧劇，特朗普現在是Twitter上關注人數最多的世界領導人，Twitter成了他自行發布消息的最為有效的工具。」
不僅對媒體怒氣沖沖，這位非典型總統生起氣來誰也攔不住，外交場合也不例外。
去年5月份首次訪問北約總部時，特朗普對歐洲人沒有為這個聯盟支付更高份額而頗感不滿，而他造訪的那棟耗資12億美元的大樓更是火上澆油。
「在步行穿過像大教堂般中庭的漫長過程中，總統的怒氣越來越大。他用一個房地產開發商的眼光看著擦得鋥亮的地板和閃著微光的玻璃幕牆。據兩位當天隨他一起出行的助手說，到了他抵達定於與其他北約領導人交談的戶外廣場時，特朗普已經氣得冒煙了。」
《紐約時報》的描述雖然用詞很禮貌，但卻極盡揶揄。
這一年來，特朗普和媒體之間的相互嘲弄已經到了幼稚園的程度。雖然美國媒體用詞小心翼翼，顯得極為客氣，但它們和特朗普那些毫不禮貌的推特看起來也依然是一個本質之下的不同表現。
及格
最新民調顯示，認為美國正走在不正確方向上的美國民眾大概佔6成左右。
有沒有感覺不認可特朗普執政的人佔了多數？
然而事實是，這個數字跟選舉前，以及跟奧巴馬執政時期的2015年、2016年相比並沒有區別。到今天為止，美國人依然認為經濟和就業、國家安全和醫療體系是最重要的議題。
從這個意義上說，特朗普治下的美國並沒有發生非常大的變化。
不僅如此，經濟上還出現了向好的跡象。過去一年內，就業明顯提升，4.1%的失業率基本上是美國17年來最低水平；股市強勁增長；GDP增速在第二和第三季度都超過3%；製造業領域展現出活力，等等。
儘管花了不少精力和媒體吵架，但特朗普承諾的不少事情卻都在努力地推，比如修牆、遷館、「限穆令」等等，而其中最難得的則是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力排眾議，迅速通過稅改法。
在國際舞台上，雖然被指「昏招迭出」，不少看起來非常極端的決定，仔細一琢磨，似乎也並非全然如此。
比如TPP本來就沒得到國會兩院的批准，隨時都可能被終止；美國退出教科文組織並非第一次；把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遷到耶路撒冷也是1995年《使館法》的決定；宣布退出《巴黎協定》之後又說可以參加，更像是要價完了之後看對方沒反應，再打個電話問一問的感覺。
至少迄今為止，特朗普總統還沒有做出過任何不可逆的極端事情，很多問題看起來只是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無論如何，對於一個這麼不受主流群體歡迎、甚至一度被指「精神有問題」「弱智」的總統來說，一年裡能在國內國際做這麼多事，至少應該給個及格分。
回歸
如果撇開媒體荒腔走板的花邊報道不談，特朗普恐怕還真算不上一位離經叛道的總統。
在這一年裡，很多被認為觀點極端的人士一度成為特朗普身邊的高參，如班農、普里巴斯，但這些人如今大多已離開白宮。
無論是特朗普的政策主張，還是最後形成的實際政策來看，特朗普正在迅速回歸傳統共和黨精英的主張。
共和黨建制派的最明顯標識是，減稅減稅減稅，減少政府對經濟社會的干預。而特朗普最著力推動的兩件事——稅改法和廢除奧巴馬醫保——正是向著這兩個方向努力。前者已經成功，按照目前的趨勢，強調在醫保領域搞「社會主義」的奧巴馬醫保方案被普遍認為難逃被廢除或被嚴重修改的命運。
此外，偏袒以色列、排斥多邊、收緊移民政策等等，大多也是共和黨的基本主張。
可以說，特朗普作為一個共和黨總統，他在理念和政策目標上接受了共和黨的訴求，也跟建制派共享了許多政策目標。包括「美國優先」，也是共和黨一直沒有迴避的。
十年之前，我們是朋友。
最大的區別在於方式。傳統的共和黨人幾乎不會一言不合就退群，特朗普做事只求結果，不太注重形式，有時候吃相雖然並不好看，但出牌卻更為靈活。
當然，特朗普的這種行事方式註定會受到極大掣肘。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與俄羅斯關係的處理上，不僅改善美俄關係無望，特朗普自己也深陷「通俄門」至今不得脫身。
撕裂
一年的時間並不足以給一位總統以公允的評價，媒體的報道越是連篇累牘，看清特朗普也許就越困難。
但在這一年裡，美國社會的躁動和撕裂卻是真實的。
2017年爆發出了夏洛茨維爾市嚴重黑白對立、多處拆除「羅伯特·李」雕像及對「國父群體」奴隸主身份的譴責和質疑等一系列波及全美的重大事件。
此外，10月1日發生在拉斯維加斯的槍擊案，以及同月發生在紐約曼哈頓下城的卡車撞人恐怖襲擊案件，都顯示了美國引以為傲的族裔融合傳統正越來越被族裔深刻分裂所取代。
而特朗普本人偏袒白人的強烈傾向則加劇了已有的分裂。
「讓美國再次偉大」是這一年裡特朗普喊得最多的口號。叨姐覺得，特朗普的確有希望讓美國再度強大起來，比如提高軍費、打造更強的軍隊，通過用單邊代替多邊、調整貿易夥伴等方式，讓美國獲得更大的經濟利益，但這些都治不了美國問題的根子。日益消減的凝聚力、自我身份認同的困境等等，是美國繼續前進的更大羈絆。
很難說是這樣的美國社會塑造了特朗普，還是特朗普改變著它。
在特朗普的領導下，美國很可能再度強大，但很難再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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