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愛情竟然可以那樣簡單
儘管天氣已經入冬，進入了大寒時節。廣東的天氣還是挺暖和的，空氣中還充斥著桂花香，很多樹的葉子也還是綠的。來深圳遊玩兩天之後，我的皮膚色系也增加了一個深度。來這裡之前，我只知道這裡的溫度挺高的，穿一兩件衣服就可以，不曾想到這邊還是艷陽高照，沒經過護膚的皮膚也不幸在大梅沙的沙灘上被晒傷了。
在東莞待了兩天，差不多從它的空氣中就能感受到它是一個工廠城鎮，沒有了空地養植作物，有的只是一大堆還在為生計奔波在外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工人。
離開東莞是來東莞東站坐的車，接近過年了，候車室的人們大包小包，那一張張樸實粗糙的臉孔，透露著他們是這座城市辛勤的勞動者，儘管同時也是異客。
火車開動了。臨近春節的車次總是這麼擁擠，這才第二站，車廂過道就已經堵的水泄不通，行李架也滿是行李。這種車次，K打頭的，對學生黨以及打工黨來說，是最經濟實惠的選擇，畢竟那不知為何提了價的高鐵，越來越讓底層人民敬而遠之。儘管很擠，儘管很慢，但至少，這一顆顆回家的心，有了著落，因為火車前行的方向是家鄉。
夜深了，車也駛進了深山。一個五十左右的男的，坐在了地上，離我很近。低著頭，他睡著了。我上下打量著，他皮膚黝黑，頭髮也結團了，穿著的中山裝，布料稀疏，也早已泛黃，甚至沾上了泥點。那一雙同樣沾著泥巴的解放鞋，在告訴我他的身份，畢竟這樣打扮的人在建築工地上是成批成批的。
車到了贛州，半夜兩點，列車員用幾近呵斥的語氣，朝左右兩節車廂報著站點。大叔被吵醒，嘴巴呢喃朝列車員方向罵了一句，睡眼惺忪。罵的聲音不大，口音像是陝西人。我也不知道內容是什麼，但感覺那個樣子應該就是罵人的話。
列車員用手理了理帽子，走過來，朝正坐在過道的又睡著了的大叔踹了一腳，「起來，起來……」。大叔搖擺著站起來，靠著我的座位旁邊有半倚著又打起了呼嚕。列車員白了他一眼，「真特么能睡，來來來，下車吶，贛州到呢！」
我扯了一下大叔衣角，朝坐我旁邊那位低頭族擠了擠，騰出一點空間，「來，大叔，坐這吧」。「哦？不不不，我身上臟。」「沒事，我這坐了一天車，衣服也髒了。」大叔坐下來之後，我又往低頭族那邊擠了擠，遭到白眼與不屑，可我也懶得在乎。
接近凌晨，大叔估計也睡不著了，坐在那裡發獃。
「咋啦？大叔」，我問道。
「沒事，平時去工地也是這個時候起來，習慣了。」
「聽你這口音你是陝西人嗎？」
「嗯～」，大叔若有所思。
大叔拿出了手機，很舊很厚，屏幕上面沒有幾個應用。大叔用粗壯的手指劃開了相冊。
「這幾千張照片都是你家鄉和家裡人嗎？」
「嗯，這是我兒子，這家裡的田，這我老婆……」，喜悅掛在大叔的嘴角。
「你這手機也沒多少內存吧，你怎麼還留著這麼多照片？」
「我也不會玩其他的，平時沒事就看看這些照片。」
「那你很愛你老婆孩子吧。」
「哼哼～」，大叔苦笑著。
「怎麼？」
「啥愛不愛的，我反正每天起早摸黑的動力，就是他們，可這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沒臉回去。」
……
大叔後來聊到，他老婆和他是一個村的，一個村南，一個村北。那個時候，他家裡窮，晚上睡在門板上，床都沒有，白天又把門板裝起來做門。他老婆家祖上是個地主，後來也破敗了，媒婆說媒，也就嫁給了他。他老婆有耳疾，能是能咿呀幾句，可因為聽不清，所以和聾啞人也差不多。大叔說，這個世上除了他娘之外最美的女人就是他老婆，不嫌他窮，那個時候剛嫁過來也天天跟著自己睡門板，白天下地幹活。
大叔說，家裡那邊氣候不好，地里種不出啥玩意。零幾年的時候，他第一次來到廣東，帶著他老婆，進了一家電子廠。沒做幾天，他老婆的耳朵不方便的這件事被流水線的主任知道，這份工作也就泡湯了。
後來，他怕他老婆受苦，就租了小房間，讓他老婆在這接點手工活做。他自己白天就去工地做事，晚上就去給別人搬貨物。他說他老婆雖然耳朵不好使，但手腳靈活，每天接的那點活沒多久就能做完。他老婆為了多掙一點錢，晚上也去擺攤子，賣點零碎玩意，後來一天晚上被抓了，查暫住證，被關在人擠人的小屋子裡，他說他那天晚上到處找人。第二天他回到家，打開門就看到他老婆躺在地上，他背著他老婆去了醫院。醫生說，肋骨斷了兩根，他想辦法湊錢，情急之下幫人運毒品。不幸被圍了，他說他想著他老婆還在醫院，就拚命逃脫，趕到醫院，背著老婆，連夜坐黑貨車回老家。
回到家，他老婆氣息微弱，沒多久走了。留下他和一個五歲的兒子。聽到那，我才知道，他手機裡面的他老婆的照片是十幾年前在世時的照片，怪不得有點泛黃。他說家裡人都叫他再討一個老婆，可他就認定她了，誰都沒他老婆好……
凌晨，車到我的目的站了。與大叔告別之餘，我留了一桶泡麵在他包上。
大叔很平凡，像他那樣平凡的人，估計很多，你看看每趟K打頭的火車票多難買就知道，然而他們還是拿著紅色的車票，這個時代在用藍色代表著的智能與效率，飛快地甩離他們。可是，為這一座座繁華都市奠基的，就是他們。平凡偉大。我不知道你所理解的愛情是什麼？是有求必應？是轟轟烈烈？還是詩情畫意？
反正在我看來，大叔和他老婆，他們那樣簡單純粹的陪伴與付出，彷彿勝過現在很多所謂愛情裡面的折騰與強烈。
如果是愛，何須多言，付出也是自然。大象無形，大愛至簡，何必要那麼比較挑選，彼此身心交融過的兩個人又有什麼必要爭什麼勝負。
從前車馬慢，只夠愛一個人。是不是現在的喧囂流通，讓我們越來越看不到那些簡單又純粹的愛情，如果是，我希望你可以在愛情的路上慢一點。要體會人生，不一定要多愛幾回。真愛簡單，一個就夠；天荒地老，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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