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說戲：太陽照常升起

《太陽照樣升起》（海明威）

這本書對我猶如毒品，我離不開它，甚至想到它就歷歷在目，出差必帶著此書。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幾乎能背下來其中的某些章節。最近空下來，讀海明威的書信集，寫到他書里那個雞巴受傷的傑克，原型來自於海明威在一戰中野戰醫院的病友和部分的自己，當時他自己也是褲襠挨了彈片，幸虧後來好了，那哥們兒就沒那麼幸運，海明威說，他不能想像一個人雞巴沒了，但還有睾丸和精索是什麼感覺，真他媽地獄，光想想就想死。大作家海明威牛逼在於把這事兒提到人類的高度，人類的全部痛苦和地獄就在於無法實現和釋放的慾望和意志，傑克如此，拿破崙也如此！所以有藝術，而梵高們又覺得表達不過癮，找不到更好的，所以瘋了。人類的所有慾望在於表達，表達情感、性慾、觀點、意志，當受到阻礙，便有了衝突，或是絕望。《太陽》藝術結尾道出了世間最大悲劇：傑克與勃萊特坐在一輛車裡，她說：傑克，如果我們能在一起該有多好！前面有個警察突然舉起指揮棒，汽車剎車，勃萊特一下子倒在傑克懷裡，傑克說：是啊，這麼想想不也很好嗎？

海明威1923年

我在巴黎曾經試圖沿著海明威當時的步履，從盧森堡公園沿著皇家大道，走到丁香園咖啡館，當時他就在那裡，要一升啤酒和一打牡蠣，吃完便寫上一個下午，對面坐著一個姑娘。面容姣好，海明威形容她好似新鑄的硬幣。咖啡館邊上就是拿破崙的元帥奈依的雕像，在綠油油的七葉樹叢中舉著劍。一邊走著，一邊背誦著海明威的文字，好的城市的價值，在於你能說出它屬於誰！

巴黎丁香園咖啡館

加繆說，你只有意識到生活是荒謬的，才會熱愛生活。這就是存在，無奈、痛苦而堅定地存在。就像九大行星，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按既定軌道，即便水星和冥王星關係再好，也不能是一家子。我一向崇尚海明威的風格，說什麼天大的事情都cool得要命，越是cool，讀者就越動心，宋人論畫，強調娛人而不自娛，中西一個道理。其實海明威的冰山理論就是中國藝術的暗示、留白，而非直白。海明威書中有很多場面不通過描述，而是用對白，看看《永別了武器》最後的對白，以及最後醫生三次要送我回旅館的對話，心情、場面一覽無餘。這種劇本式的寫法直接擊中要害，並且讓你自己得出結論。好的劇本有一共同特點；隨你怎麼說，怎麼排！莎士比亞的舞台提示只有誰上誰下，最多是：喇叭奏花腔下。而白痴劇本則滿篇廢話，括弧中的舞台提示比他媽台詞還多，甚至大言不慚地指示導演：此處需要多媒體，此處需要燈光突亮，此處關大幕、此處、、、管你媽屁事！很多年前，我聽一個劇本朗讀會，作者感情腹瀉地朗誦他的大作，出場人物30多個，光主打歌就20幾首，聽完，大家臉上都掛著僵笑、哈欠和抽筋，在座的商易同志（不應該被忘記的已故大藝術家）誠懇地告訴他，你這個本子其實都是你想說的話，沒有角色想說的話。於是，大家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複製到了作者臉上。遺憾的是，老爺子這番話現在，也許永遠不會過時。

海明威1960年

「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太陽朝陽升起》是人間的聖經，至少我認為是。諸位，別他媽自尋煩惱啦！看看電視吧，呵呵呵呵！

--李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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