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床期的愛情
空床期的愛情（續篇）
文 沐兒
修空調師傅的皮卡已經走遠，吳天天彷彿還能聞到一股汽車尾氣的味兒。她覺著噁心，扶著門去衛生間里乾嘔了一陣。
是的，噁心。
那個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原來一直在拿自己遮人耳目。他讓她當家，他給她錢花，但他從來，沒有從心底里欣賞過她。
他愛的，是林書偉。
難怪他上床就看書，關燈就睡覺。難怪他一到周末就要出差。他去出差的地方，可能就是同在一座城市的林書偉家！
那這樣說來，林書偉的房子，可能也是阿龍買的。林書偉一個小職員，怎麼能在這個昂貴的城市裡買得起房？
吳天天對著鏡子笑了，鏡子里一張慘白的臉，咧嘴笑著。她嘲笑自己太單純，一直擔心老公包養小三，沒想到，小三是沒有，老公卻在自己眼皮底下，包養著一個正室——按照時間來算，自己倒是那個小三。
他們倆，可是大學同學啊。難怪阿龍說，他跟林書偉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吳天天想起當初林書偉買房時，她還問過他。
「書偉，你房子的首付是多少？」
「120萬。」林書偉回答。
「哇，你爸媽幫你出了一部分吧。」
「我爸媽......」
「天天，哪有那麼多問題啊。這是人家的私事。」林書偉還沒回答，阿龍就打斷了他。
吳天天覺得自己就是一把塑料花，被阿龍放在這套大房子里，不給她澆水施肥，讓她自生自滅。
阿龍精心養護的，是林書偉那盆綠植。
有些醜惡，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就像打開了女巫的魔盒，讓人心生罪惡。
衛生間里熱得像蒸籠，吳天天覺得有些支撐不住。她癱坐在地上，想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要收集證據，跟阿龍離婚。
她撿起林書偉被摔成幾塊的手機，裝進了一個塑料袋，爬上閣樓，塞進一床鴨絨被裡。以現在的技術，如果需要還原數據，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到時，可以作為揭露阿龍和林書偉姦情的一份證據。
可憐自己，幾年來在無性婚姻里沉默，還為他守身如玉。比起林書偉，她更恨阿龍。是他欺騙了她的感情，把她拿來當幌子。
她竟有些感激今晚的放縱，否則，只怕她永遠也發現不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吳天天躺在沙發上胡思亂想著，她不願意再睡那張床。所有與阿龍有關的東西，她都不想觸碰。
好幾次，她拿起手機，想給阿龍打電話，讓他回來，她問問清楚。但她一再控制自己，不要在激怒的時刻，處理這樣的大事。
吳天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窗帘已經拉開，她看看自己，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大夏天的，她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屁股坐了起來。
「吹著風扇睡覺，也不知道蓋著點。下半夜還是冷的。」阿龍略帶責備地說，「空調壞了啊，你有沒有叫人來修？」
奇怪，他的語氣一如平常。難道林書偉沒有告訴他昨晚發生的事？他怎麼會不告訴阿龍，他們的事情暴露了呢？或者是阿龍什麼都知道了，還在裝？
吳天天的頭腦飛速運轉著。
「我今天有個會，回來拿個材料。你接著睡吧。「阿龍沒有在意吳天天的不同，她沒有答話，他以為她是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門「咔嚓」一聲關上，阿龍走了。
吳天天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她決定不動聲色，以靜制動，先收集齊全證據再說。
主意打定，她反倒平靜下來。十來點的時候，屋裡就開始悶熱。吳天天找了另一家修理公司的電話，很快有人上門維修。
「師傅，這台空調還能修嗎？不行就換台新的。」吳天天問。
「能修。不要總想著換。你們這些小年輕，總想著省事。東西用了幾年，哪有不出毛病的。修修補補，跟好的一樣。」師傅操著一口河南口音，吳天天聽起來很親切。
但她不同意師傅說的，有些東西，壞了就修不了，比如她和阿龍的婚姻。
「天天，今晚你做幾個菜，我們在家吃飯。我叫上林書偉。這傢伙手機一直沒人接聽。我下班去把他捎過來。」中午的時候，阿龍發微信給吳天天。
「好。」吳天天簡單地回答。
她倒想看看這兩個狗男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晚上下班，阿龍先進來，林書偉跟在後面，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
「嫂子。」他打了聲招呼。
「書偉，你手機壞了嗎？阿龍說你手機一直沒人接聽。」吳天天故意問林書偉。
「額，那個，我手機丟了。下午新買了一個。」
「丟哪兒了啊，真是不小心。」吳天天嘴角帶著嘲諷的笑。
「嫂子，我來幫你。」林書偉說著，換了拖鞋，走進了廚房。
阿龍在客廳里看新聞聯播，聲音開得很大。一切都跟平常一樣。
「昨晚的事先別提，求你了。以後我會解釋給你聽的。」林書偉可憐巴巴地看了吳天天一眼，輕聲說。
「按理，我應該叫你嫂子呢。」吳天天一臉譏誚。
林書偉臉一紅，不再搭話。他捲起袖子，把鍋里的肉丸子撈起來，裝進一隻大海碗里。
「為什麼要瞞著他？」吳天天忍不住，她心裡憋了太多太多委屈。
「... ...我明天跟你解釋。」林書偉汗都下來了。他怕阿龍注意到，往客廳瞅了一眼。
這天吃完晚飯，林書偉借口有事，沒有留下來看電視。阿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
第二天上午，林書偉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來敲門。
吳天天覺得奇怪，她本應該恨林書偉的，是他分享了自己老公的愛。但她卻對他恨不起來。
林書偉在沙發上局促地坐下，不敢抬眼看吳天天。
「對不起，嫂子......」他剛開口，眼圈就紅了，「我一直害怕這一天到來。一直害怕，真相會將你傷害到體無完膚。」
「有心了。你還在乎我的感受。」吳天天戲謔地笑。
「嫂子......」林書偉欲言又止。
「別叫我嫂子！」吳天天怒了，「誰是你嫂子！我就是個傀儡，是幫你們遮醜的一塊遮羞布！」
林書偉低下頭去，等吳天天冷靜下來，他接著說：「你現在怎麼打算？如果你想跟他接著過下去，我退出；但是你得清楚，即使我退出了，後面還會有張書偉李書偉。如果你想跟他離婚，那這個給你。」他把黑色的公文包往吳天天跟前一推，「這裡面是我的房產證。你起碼能拿到二分之一。」
吳天天打開公文包，除了房產證之外，裡面還有一張信用卡，一封阿龍給林書偉寫的信，紙業都發了黃；還有本英文的寫同性戀心理的書。
「為什麼要幫我？」吳天天定定地看著林書偉。
「因為......我喜歡你。」林書偉說這句話時，那自卑的神情，讓吳天天心裡一動。她想起這些年裡，不管她說什麼，他都聽得認真。他對她的事情，總有無限熱情。
林書偉喜歡來家裡吃飯，喜歡和吳天天一起在廚房裡做飯，吃完飯再幫她把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廚房是他倆共同的陣地，只有在這個方寸之地里，林書偉才覺得，自己在過人的日子。
「其實，我並不是同性戀。高中時，我暗戀過女孩子。但一上大學，阿龍就霸佔了我。我覺得羞恥，阿龍跟我說，這是我們的宿命。他給我看了這本同性戀心理的書，看完我覺得，可能自己真的是同性戀。」林書偉痛苦地回憶。
「後來，你走進了我的心裡。我一方面心疼你，站在陽光背面，不知道真相；另一方面，我又想盡辦法讓阿龍去我那兒，因為我受不了，你跟他睡在一張床上。」
「我一直想結束，但我太優柔寡斷。特別是他用我的名字，給我買了房。我就又猶豫了。我貪念他對我的好，我就是個懦夫。」
「一直到前天晚上。當我知道你願意接觸我的身體，我又欣喜又恐懼。欣喜的是你竟然有點喜歡我，恐懼的，是怕你知道真相後，對我的嫌惡。」
林書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的臉因為緊張而微微變形。
看著林書偉翕動的嘴，吳天天對他的那一份喜歡在慢慢升騰。不知道是出於報復，還是出於同情，或者是想驗證一下林書偉有沒有撒謊，她挪了挪身子，坐到了林書偉大腿上。
林書偉呼吸急促，眼睛紅得像要噴出火來。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孔武之力。他抱起吳天天，將她扔在沙發上，隨後硬邦邦地頂了上去。
完事之後，林書偉的眼角，流下淚來。原來，做男人，是這麼暢快的事。
「今晚，我就跟他談離婚的事。」吳天天整理著凌亂的頭髮說。
「嗯，別再耽誤你的青春了。」
「我的青春，呵呵，已經快到盡頭了。」吳天天咬牙切齒，「你呢？怎麼打算？」
「我現在就走，去另一個城市。否則，他不會放過我的。」林書偉傷感地看著吳天天，「就此別過。」
默默地站在旁邊，看了她好幾年，今天才得以將她擁入懷抱。而這，又將是永別。
「等我處理好所有事情，也許，我會去找你。」吳天天輕聲說。
林書偉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抻抻襯衫的後襟，大踏步走了出去。
沐兒
專欄作者
十點讀書籤約作者
旅居歐洲的漢語教師
喜歡瑜伽和徒步
走過三十多個國家
已出版《世間唯有我的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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