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詩‖霜扣兒散文詩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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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詩 ‖ 霜扣兒散文詩二章
霜扣兒散文詩二章
慢慢
1
由此落下，在不薄不厚的頁碼上。
知足於千紅，亦知足即將堆出的萬紫。
珍重青春期的笑容，也承受年華漸退後，眼角的波紋化成老年的雨水。
人生之茶盞由點滴注進，至半半便要走向滿溢。
小滿即可如圓緣。
立此堂前，就立著。
未管袖裡風稠，窗前雲動。不必回望萬千，不必前瞻萬千。
不必遍說草青黃，亂離里儘是南飛雁。
望望檐下。
「一宵光景潛相憶，兩地陰晴遠不知」。
塵土多不多，只回問朝陽當年暖不暖，別細問今日枯萎了誰的容顏。
笑作捻指一灰間。
唯獨慢慢，在唇齒間留年。
2
漸行漸遠，斤斤兩兩，續續斷斷。
怎可盲目不顧念——青竹還未種完，鳥鳴還在找尋它要落的肩。
笛聲打動的牧野，忽而幻作心田。
怎可說此水多迂迴，此事古難全。
總還有眉睫上，微微忽閃——時人時事送來的隱約牽絆，依戀，喃喃，繾綣。
總還有一汪藏在夢角的清露，為了呼喚，去等呼喚，為了小小的甜，忍著不散。
總還有一個日斜下的紙鳶，奔向餘暉淺處的船頭。
它輕輕照，它輕輕借岸。總有那麼一點光，肯與你一見，再見。
怎麼能擅自說——今昨兩重天。
怎麼能擅自混入流水，忍看浮雲作斷煙。
且慢，且慢。
慢慢來一隻燭火，照她褪色，儼然，嫣然。
3
臨風無酒，且當風是酒。
不吝惜遺骨般歡歌，詞不達意般戲謔。
放一些短章，送一段長調，把紛揚當成去日余唱。
來日的來，還走在未曾經過的路上
謂：小滿如殘月，有一會兒，無一會兒。
冷熱全是初始，全是結束。想不想念，放不放逐。
春風吹過字面上的箜篌，只道你聽：你一聽，就是盡頭，你在她的水裡找到回家的路。
莫談誰是誰悠揚又憂傷的信天游。
還有慢慢，緩緩，等你白髮生，獨酌酒。
4
若已在邊緣，就在邊緣里找一個能談笑的尺素。
寫幾個憂愁，忘幾個憂愁，壓不下的那些心慌，放在未央處。
總有一雙遲來的懂事的手，把殘餘收走。
正如沙灘從不把海浪挽留。
楓林尚早啊，丁香尚未全部化泥，要坐一坐，在晨鐘暮鼓後，要相信手指的方向還有一條路。
要同意心靈上有希望的聲息，通過骨髓中響起。
手上的不要掉下，離去的要結成痂，隔河而望的要成為最具美感的童話。
望過壁壘，願得一個空闊原野。
在此生種下空想中的日落。
在日落前，取一個有心人的姓名，抱她生痕泥水。
寫出：別等蓮心冷，愛她就淚先流。
慢慢，如深情還未遇。
5
如夢時，便入夢。人生有多少夢，美如泡影。
泡影里有多少人，美如淺墨里的雨霖鈴。
嘗一味便知幾味，花開一回，便知會凋謝一回。
夜長長。亦不管誰的三千華髮，由著我心飄飄落下。
舍了大把時光，折人生的枝葉紛落。
一種微香走魂魄的手上。
詩箋如襯，收穫我的人必早已無法措辭。
沉沉如默，隱盡禪機。
當我低下額頭。
請一切逝去的重生，請一切重生為我寫下：
千萬里春風，不如不疼。
慢慢有人影蕭蕭，慢慢靜好，寂寥。
靜好如寂寥。
把你我唱完。
飲流雲
1
擅於撣下前塵，忘卻更大的雪。
路途幽長。掠過更多落木，抑或我已是其中之一。
與薄霜一起，響蕭蕭之聲。
觀上輪迴之眉，拈下几絲蒼涼與滿足，福報與躊躇。
我如此輕聲，對於輕而淡薄的一生。
我如此淡薄，對於薄而不散的命。
愛我者說，我來歷深遠，未必只為這一世。
懂我者說，我去向更遙迢，背負的山水都是細枝末節。
我不專註這有去無回的紅塵一趟。
我只是那千萬人海中投來的，微溫一瞥。
2
不否認，我常常影明若朝紅，燦而明晃。
以烈馬游野之姿，橫掃春花秋月與雁影低塘。
無節制的運用不在意，不求驛站紅燈，亦不奢望西樓暖風。
我是無意之人，偶落了這處塵埃。
我是無沾染之人，來寫一場新詞中的舊戲。
我是風雲的一道金邊，有或沒有，都不傷初心。
不否認，有時我的身影暗然而瞑，忽不知處。
我孤獨如從未曾擁有，寸土寸水都是額外的夢。
我富有如從未不得，大江大河不過微小一酌。
3
但你不要追問溯源何為。
一程逝水一程新流，悲欣章節是我低頭寫水的定格。
低頭寫水。源源不斷。條條漂泊。
寧靜與深遠同存，但不能一一妄言。
游於池塘的紅魚，你如何問她前身的江河在哪裡。
這絲綢一樣滑過炎涼的人。
沒有一次相遇不是為了作別。
沒有一次作別不是只說：你看，日已落。
4
一路千色。見了就是為了碰一下，不留更深。
終將忘卻，與萬象相合。
摘下大風，放下長發，撤回忘川上久久凝望的深水。
曾經疼過的那縷棲霞，要穿走我的裙袂。
最後的冬雪會長留我的剪影——在高而冷的故鄉上。
天地無綘，穹廬四合，我終將消除灌滿煙雲的部分，跪於崖上清洗。
一畫一道不過過往墓主。
生生不息僅是一個飛鴻般的靈魄。
我終要望風懷想，而不依依。
在又一場天青的底片上，視暮色為淡墨小雨。
5
此程如寄，我虛無，飽滿，執帛錦而書。
此帛如裂，我笑談並惆悵地給了你黃樑上的另一番隱約。
且溫柔，且悲涼。
且憂傷，用浩蕩。
之後收煙做草，化心為流。頜首飲盡，一壁風雷作昔別。
與影結影，剪裁百感交集，未歸人可疾馳如未離，亦可不再相遇。
有一句話只有流雲懂得:
流水向東方，人在水中央。
詩人簡介：霜扣兒，黑龍江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關東詩人》副主編。著有霜扣兒詩集《你看那落日》、《我們都將重逢在遺忘的路上》，散文詩集《虐心時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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