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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若濤故園情

我在文化館辦《嵐水》時,以發現新人為己任,編輯是兼職,創作輔導才是正業。有一天,在安康日報副刊「山花爛漫」上看到四句小詩,署名「嵐皋藥材公司待業青年杜文濤」,便推薦給主編李發林老師看,他當即放下手頭的事,約我一路去尋。老式的院落,狹窄的小屋,昏暗的光線,有人喊了幾聲「小杜」,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迎了出來。人很精巧,也很清純,瓜瓜氣氣,靈靈醒醒,說的是嵐皋語音卻夾雜著漢中話的尾子。聽說縣上辦有文學刊物,他大喜過望,當即交給我們一疊。我們還告訴他,縣上馬上要召開文學創作會議,請他參加,他喜不自禁,連聲說好。

1982年的文學創作會議,是嵐皋有史以來規模較大的一次,有四五十人參加,文濤是最年輕的一位,也是聽得最認真的一位。會後,他文如泉涌,頻頻出手,題材廣泛,套路很多,《嵐水》上時有他的作品發表。他似乎什麼都想寫,什麼都能寫,拾到籃籃都是菜,詩歌、散文、隨筆、言論、知識小品、民間文學、新聞報道,多方出擊,四面開花。雖然多是小文章,但小是大之本,小的一多,就會形成氣候,如同麻風細雨打濕衣裳,小雪的節令一過就是大雪。後來果然就大了,講話稿能寫幾千言,報告文學過萬字,最有說服力的是一本厚厚的個人專著《創業巴山》。

喜歡看書,喜歡買書,也喜歡藏書,我們就多了一層交情,不時地從他那兒借些書看。借了還,還了借,用嵐皋話說,叫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縫製著叫做友情的紐帶。我訂的散文雜誌,每年自己裝成合訂本,他說太麻煩,雜誌社年年都有精裝合訂本,第二年就把頭一年的給我買上,就像草要返青,樹要落葉,決不會錯過季節。

文濤人緣好,逗人愛戴,淡然功利,沒有怪脾氣,為人誠樸、謙遜、儒雅。他在與我的交往中,從不炫耀自己,總是讚美他人,習慣於關注別人的成就,有時打電話,有時當面報告,說某人在某大報發了作品,或是某人在某雜誌獲了大獎,比自己中了狀元還要喜悅。

他尊稱我是老師,說實話,他讀的書比我這個老師多,老師沒能給學生作文寫幾句評語,倒是他這個「學生」為我寫了創作介紹文字。1989年5月6日的《安康日報》周末版,用了幾乎大半個版面,刊登了他寫的《巴山的兒子》,副標題「記嵐皋縣青年作者黃開林」。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有份量的宣傳,也是第一次得到如此規格的「表揚」。有一次回老家,鄉上一幹部在酒桌上當著我父親的面說,你們老大可真有兩彎刀,報紙上的表揚稿都有一拃多長了呢!父親望了我一眼,拿起酒盅竟忘了與客人踫杯,自個兒先飲了一盅,那眼神真像是兒子光宗耀祖了一回。

我們之間是君子之交,天天見和多年見是一樣的,不見面卻靈犀著,挂念著,這可不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而是文友之間的記掛,是兄弟之間的牽絆。我們離得最遠最久是他在西安上大學,最近是在政府辦公室和宣傳部的一間大辦公室里共事,那時他寫新聞,把嵐皋狠命往外鼓吹。也寫講話稿,讓領導過足話癮。忙裡偷閒,不時也有散文隨筆報告文學見報。我佩服著他的適應能力,就像一把草籽,撒到地上,一遇春雨就破土萌芽,葳蕤一片。新聞的平實,提筆就來。文學的抒情,落紙就有。講話的套路、場面話,揮灑自如。在政府辦公室工作時,窗外有一棵桂花樹,枝葉幾乎要伸過來與我們握手了,蔥蘢滴翠,清遠溢香,我熟視無睹,他卻在繁瑣的公文之餘,寫了一篇很優美的散文。這就是嗅覺,就是靈感,就是超乎常人的用心用情。

人一生該幹什麼,命中已經註定,文濤先愛文學,後干新聞,再當領導,似乎都得心應手,一路順風。早些年,沒有電視,更沒有網路,每天三遍的廣播是非聽不可的,聽得最多的是文濤寫的新聞,是那個時期的聽覺盛宴。話有幾說,巧說為上,一個普通的事件,經過他的眼睛和筆,就變得與眾不同,有了價值。人有慧根,文有慧眼,他總是在細處覓得寬廣路,小處開著大境界。在一個縣上,局長的官不算大,也不算小,就像公雞頭上的四兩肉。有文氣,有骨氣,有社會責任感,就應該是稱職的文人。文化人當了管文化的官,入情入理,名至實歸,我們比他自己還高興,起碼他是內行,是靠舞文弄墨寫出來的,懂得寫作的甘苦,體恤耍筆杆子的艱辛。

文濤平常說話輕言細語,非常謙恭,文字敘述也徐緩有度,有條不紊,像小溪的流水,亮亮的,清清的,淡淡的。

誰人不起故園情?最難得的是,文濤有兩個故園,一個出生地南鄭,一個是生長地嵐皋。手板手背都是肉,多一個比少一個的境界要寬,念想要多。也許對出生之地記憶不多,交道不深,筆下的文字更多的是嵐皋的人和事,山和水。於是,他在書寫自己「一個人」的感受時,他把「嵐皋」當做一個更大心理情感上的人生歷程,一個精神的泊地,進行真誠而坦誠的表述。看得出來,他比一些正宗的嵐皋人還嵐皋人,比土生土長的嵐皋人還要巴心貼肺熱愛嵐皋。有一段時間,他被借調到安康市政府,任《安康經濟研究》副主編,正在惋惜嵐皋又少了一個文人時,沒過多久,他又悄悄地回來了,人往高,水往低,學一次真正的水是需要勇氣的。他就學了,就上善若水了一回,這種超乎常人的舉動我能理解,因為嵐皋是他生命中記憶最清晰的原風景,是銘刻在他內心深處的文化符號。往事如風,經歷無價,愛過,也恨過,苦過,也樂過,腳下的土地,童年的舊事,成長的路向,出門的遊歷,林林總總,散散淡淡,不管章法,家長里短,隨意道來,匯聚成冊,身體力行著文化上的「汗滴禾下土」。

文濤原本應該收穫得更多,寫得更好,在文壇上更有所作為。有所得,就有所失,文濤為此焦慮過,一見面就說想寫這,想寫那,一大堆題目整裝待發,嗷嗷待乳,怎奈政務纏身,應酬太多,心難安靜。有一身武藝,施展不開,渾身筋骨都會酸脹,手上的關節就會痒痒。我同情這種無奈,理解這種迫不得已。自己不能搞,也叫別人搞不成,這是小人。自己沒時間伏案寫作,叫有閑暇的人著書立說,這叫大胸襟。經過調查摸底,加上平時自己的留心,知道哪兒有現成的書稿,哪裡有有價值的資料,文濤就發動有專長的人搜集撰寫,局裡出資印刷,先後主持編印了《嵐皋民歌50首》《嵐皋民間故事》《嵐皋民間歌謠》《嵐皋記游》《走進嵐皋》《嵐皋創作歌曲選》。此外,還專門為李發林出了個人專集《小河漲水》,為鄭功榮出了《嵐皋歷史掌故》。

有人對我說,文濤這幾年盡做傻事,熱衷於給別人做嫁。我忙打斷:此話差矣!文化局長重視地方文化,合情合理,很務正業,是忠於職守的一種表現,是心胸豁達的一種踐行。

文濤在為文為官兩條道上行走,而且走得駕輕就熟,相得益彰,兼收並蓄。官可以卸任,人可以離去,只有文字不朽。再過幾十年,人去文在,相信後人對功過是非會有自己的評判。

文思若濤筆生輝,落紙當起故園情。生養之地,一往情深。筆墨所致,才情畢現。

人一老,話就多,我不能再嘮叨了,趕快看文濤的書要緊。

(杜文濤散文集《巴山深處》序)

編後語:這又是一篇舊作。2012年春,文濤弟要出版他的詩文集,一再囑我在前面寫幾句話,出於面情和友情,就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那時文濤還是一位局長,沒時間寫出更多的新作,不像現在,真正的「文思若濤」。書出來後,安康一位資深編輯意見頗大,我這都說的好話呀!招誰惹誰了?可見作序也有風險,表揚也會交惡。

黃開林∣原創文學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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