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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以及上車公告

十六七歲,找個我愛的人

二十二三,找個愛我的人

二十七八,找個合適結婚的人

三十一二,找個能結婚的人

三十五六,找個能相伴的人

四十,單身過完這輩子吧

秦清想找個伴,不是夥伴,更不是床伴,她想要找一個能夠在將來叫她一聲老伴的人

清水平淡文,沒御姐,沒女王,沒LOLI,沒高幹,沒總裁,沒有各種經典非經典,狗血非狗血的CP,就兩個平平凡凡的女人過著平平凡凡的生活。

本人高度潔癖,所以,本文CP,一對一,不會出軌,不會和人曖昧,看過我的文,應該知道我的文風,要看花心的,狂霸帥的,請繞路。

文在晉江坑了快三年了,一直因為寫別的沒繼續,現在開始預售,老樣子先預售,全文估計有八十章以上,過完新年開始公眾號更新,車票20元,另外打賞有番外,打賞支付方式蘋果手機可通過二維碼支付,支付時請寫明購買伴並加上你的微信號名字,支付完後截圖發消息給我,安桌用戶可以直接在文章下面的打賞欄支付,預售期一個月,三月一日正式開始更新,看過想繼續看的請上車,沒看過可先看免費章節後再考慮上不上車。

好了,謝謝大家一直的等待與支持,你們的支持是我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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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你,我是我

第 1 章

「敏敏呀,現在有男朋友了沒?」

「啊?還沒有呀,你也不小了,今年二十八了吧,怎麼還沒有男朋友,現在的孩子哦一個兩個都這樣,別拖了要抓緊了。」飯店大包廂內,過年相聚的親戚們正閑聊著,檯面上,長輩們的特別關心總是免不了。

「不急,我慢慢來,寧缺不爛。」杜敏嘿嘿一笑。

「什麼不急不急,你看看現在電視電影都說了,大齡剩女,你要真到三十,可就找不到好的了,現在你還能挑挑人,到時候就只有人挑你了,」二嬸娘邊說邊有意無意地瞄了瞄坐在一旁默不做聲的另一個人。

杜敏不順著她話講,「誰說三十了就不好的,你看,姐姐還不是沒結婚沒男朋友,不是過得好好的。」

秦清捏在手裡的杯子一緊,胸口猛地堵得厲害,喝下去的是熱茶可吐出來的卻是涼氣,從年二九時,胃就開始不舒服,吃什麼吐什麼,這幾天胃一直空著,從初一到初五隻喝了幾小碗白粥,現在她只覺得這胃裡頭象是結了冰,發冷發脹寒的讓人難受。

「清清,你也是,都這麼大了還不找,再拖可真成老姑娘了,你看看,你妹妹都跟著你學壞了。」作為杜敏的親媽,二姑插了這麼一句,把話題轉開了。

秦清仍舊沒說什麼。

12歲時,她總是期盼著最好天天過年,那樣,就可以從頭到腳由里到外全換上嶄新的,可以拿到不少紅包得到一筆不小的收入,可以吃到平時不常吃到的好菜,還可以和小夥伴一起做些無傷大雅的壞事,比如扔個鞭炮嚇嚇人,夜裡總撐不到0點,自顧自地呼呼大睡。

24歲時,過年於秦清而言是一個長長的假期,仍舊有酒有肉有新衣,只是,拿紅包的成了給紅包的,看到處處燃放的大禮炮,她總想念著小時候玩的陀螺煙花,大人們一起看春晚,小字輩的在後頭看周星馳,表姐拿了兩副牌,湊出一桌打八十分,快到子夜時,借著上廁所偷著給她打個電話,只說一句,新年快樂。

現在,秦清32歲,一年之中最討厭的節日就是過年,這段時間,那些狗血的八卦的老套的讓人無語的親友團逼得她直想罵娘,今天這一頓,她早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場面,可她爸是長子,爺爺奶奶去世,這人情飯局就得由他出面,她這個長孫女也逃不掉。

「我說大阿嫂,你也盯盯你家清清,真的不小了,再這樣,以後生孩子也不好,你是不知道,我為了我們家敏敏,急的頭髮都白光了。」二姑又是連珠炮似的一堆話,槍口又換了個人。

「小孩子的事,讓她們自己去決定,緣分沒到逼也沒有用。」秦媽媽淡淡地答著。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

秦清腦子開始嗡嗡作響,這姑嫂妯娌天生的死敵,偏偏檯面上又要裝得一團和氣,小孩子就是她們攻擊的武器,小時候,比誰讀書讀得好,長大了,比誰找的工作好,現在,比誰家的孩子結婚早,沒完沒了。

「姐,你真沒有男朋友呀。」杜敏沒心思去理會大人們的對話,但有空去探尋別人的八卦。

秦清心頭一陣不自在,心裡頭就像是塞滿了濕棉花,讓她透不出氣來:「我不問你,你也別來問我。」再無心虛與委蛇,皺著眉,往廁所跑。

狠狠地吐了一回,臉上血色不太好,再沒有人去追問她什麼,這頓飯只喝了點水,也就無所謂知不知味了,最後買單結帳,秦清看著自己包里的那近二十張紅票子就這麼成了別人的,她覺得不止胃痛,還肉痛。

「大阿嫂,我這裡有個男的不錯,清清身邊要真沒有人,我幫他們介紹介紹,小姑娘大了再不嫁人,脾氣也要變壞的,你看清清本來話多又活潑,現在連聲都不怎麼吭,你要多注意呀。」耳邊傳來了所謂善意的提醒,秦清的胃又是一陣收縮。

有氣無力地回到家,吃了些葯,秦清沖了個澡,鑽進了被窩,媽媽給她沖了一個熱水袋,離開時不忘關照她早點睡。

秦清看著媽媽,沒說話,心裡卻內疚到了極點,中國人都是愛面子的,媽媽這輩子算是個女強人,事業家庭樣樣出挑,偏偏有一個32歲不找男人不想出嫁的大齡女兒,那些個曾經對媽媽羨慕妒忌恨的,在這事上沒少別有用心的關照。

默默地嘆了口氣,被窩越來越暖,可人卻越來越冰,把手提電腦拿到了床頭,打開後卻不知道點什麼好,隨意選了個文,兩眼盯著屏幕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秦清覺得自己是得了過年恐懼症,她想起大年初一時,去外公家拜年,娘家這邊的表姐妹都早早的結婚了,各自生了兒子,都到了上學的年紀,表哥和表弟今年也帶了女朋友來訪,同時宣布了婚期就在龍年,外公私下問秦清,什麼時候從他這裡拿走屬於她的那兩萬塊錢,老人家為所有孫子輩的孩子準備了結婚基金,秦清嘴裡應的飛快,可心裡苦得發澀,她知道的,這筆錢大概就如她出的紅包財禮錢一樣,這輩子是拿不回來了。

吃完了團圓飯後,表姐提意同輩去K歌小聚,九個人,兩輛車,四對加一個單吊。

進了包房,各有各的伴,秦清一個人窩在一旁唱著女人花,屏幕上的阿梅越看越苦相,一曲完,大家都說唱得好,有九成像,秦清說笑著混到兩對人中間,吵著一起玩骰子,借著輸贏,一杯杯不停地往肚子里灌著酒。

想到這,胃又是一陣鬧騰。

這一晚,秦清做了一個夢,夢裡曾經深愛的那個人又回到她身邊,她帶著淺淺的微笑,靠在她的肩上說,過去都過去了,咱們重新合好,好不好。秦清記得夢中的她緊緊地擁著那個人,可腦子裡反反覆復地提醒著自己,她不是你的,早晚要走的,別信她,別陷下去。

醒來後,喉嚨很痛,秦清突然哭了,默默地流著淚,她想大聲吼偏偏吐不出半點聲,這個夢,從那個人離開後,她經常做,每次都這樣,明明應該是個讓人快樂的夢境,卻讓她覺得無比壓抑,比噩夢還讓人無法承受。

秦清有心觀察過,這夢的出現次數與她在現實所受到了壓力成正比,短短一個年新,她連著做到了四次。

起床,秦媽媽已經開始在廚房做早飯了,抬頭看到女兒光著腳穿著睡衣往外跑,皺了皺眉,又瞧見她眼圈通紅,開口就問了:「怎麼眼紅了?」

秦清張大了嘴,手指了指喉嚨,帶著嘶啞的聲音做回答:「小舌頭全紅了,喉嚨也腫了,大概是重感冒了,起來眼睛也痛。」

秦媽走到她面前,伸手探了探額頭:「是有點燒,都這樣了還穿這麼點站著。」

秦清吸了吸鼻子,「我上廁所,上完就進被窩。」

沒開廁所燈,坐到了馬桶上,等清理了腹中的毒素後,秦清人緩緩放鬆了下來,人也清醒了些,外頭傳來了媽媽忙碌的聲音,眼眶又熱了起來,秦清覺得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媽。

秦媽早先懷過一胎,可惜中途流了產,已經成形是個男孩,後來又生了秦清,80年正好是計劃生育的開始,秦清是獨女,一直被她媽寵愛著。

秦清覺得她媽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敗筆,就是生了自己這麼一個不爭氣的東西。

在年前,秦清很認真地和媽媽談了一次,那一回,她同媽媽表示了自己想要單身一輩子的決定,「媽,你看,現在社會這麼亂,今天結婚明天離婚的,男的根本靠不住,再說養兒防老,你看看現在的孩子,讀書讀得連尊敬老人的道理都不懂,車子上主動讓座的都是三十以上的,防老防老,這些小孩子長大不啃老就算好的了,我么一個人也自在清靜,我想過了,你和爸要是走在我前頭,我給你們養老送終,要是我走在你們前頭,就當我是個不孝女。」

秦清曉得自己的話很傷人,那天媽媽愣了大半天才重新開口說話,「你不是十七八歲小孩子,自己做什麼自己清楚,你想想好,後果要自己負的。」到底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

秦清很慶幸自己有一個相對眼界比較開闊,思想還算開明的媽,她知道媽媽的妥協未必真得是完全同意,但至少因為那個不怎麼美麗的誤會,她媽在婚姻上不會太過於強逼。

第 2 章

安容從鞋櫃里拿出了一雙新買的絨拖鞋,將它放到了玄關,鞋口對著大門。

弄好後,又挑了些各式水果,走到廚房,剝皮切塊,放到玻璃水果盤裡,然後把袋裝色拉油剪開了個小口,手上稍用力一擠,在上頭畫了三條蛇形,賣相不錯,接著拿保鮮膜仔細封好,放到了冰箱里。

收拾完了廚房,慢悠悠地回到了卧室,十五坪的房間,床佔了大半,靠窗有一張雙人沙發,邊上有一個圓形玻璃茶几,再加上衣櫃電視櫃,空間顯得有點狹小。

安容坐到了床頭,拿起枕頭在鼻下聞了聞,被褥床單全套都是今天才換的,有一股子乾淨的味道,床頭柜上的小鍾指著八點二十七分,拿起邊上的遙控器,隨手一按,電視熒屏亮起,某衛視正在重播春晚上那段孔雀舞。

五十四歲仍舊能這樣跳,青春不老在舞者的身上彷彿不再是神話,最後的鏡頭,人物配合著高科技舞台技術相當的漂亮,可安容卻突然不太厚道的笑出聲了,她想到了前陣子在群里看到的一段對話,那話題是由一個出了名的腐女起的頭:「哇,春晚看了沒,天呀,中國的腐文化已經進入春晚,這孔雀舞就是最完美的表現呀。看看那小受孔雀和小攻孔雀,太有愛了。」

「滾你的,人家楊麗萍跳的明明是只母的,這都能被你扯到攻受,你中毒太深了。」

「你個沒文化的,沒看到最後孔雀開屏啦,小時候動物世界沒看過呀,動物園裡真孔雀你沒瞧見過呀,能這樣開屏的只有公孔雀,這是常識。」

「……」

楊麗萍要曉得,她跳了這麼多年的孔雀舞,突然變味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起身走到了窗檯前,挑開了窗帘的一角,外頭靜靜的,今年的年氣不太好,比起往年放炮聲要小了很多,就連初四接財神,鞭炮聲似乎也不是那麼的熱鬧,年初六,卻安靜得不像是過年。

遠處的路燈泛著淡淡的橙色,看不到喜氣反稱得四周更加的冷清。

站著發了會兒呆,安容轉過頭,時間是八點四十一。

窩到了沙發上,把手提打開,點了IE,收藏著的十幾篇文竟然沒有一個更新,抿了抿嘴,這大過年的,哪兒會有作者像自己這麼無聊有閑的,點了搜索,翻了翻其它的,有幾篇名字不錯,可看了文案又沒興趣了。

目光偏了偏又瞄了一下右下角,時間,八點五十七分。

安容有些坐不住,起來往窗外看了看,然後走到房門口,開了條細縫,側耳聽了聽,樓梯沒有腳步聲,長長的眼睫向下垂了半分。

再重新回到沙發,拿出了手機,在顯示屏上的時候跳到九點正時,拔通了電話,鈴聲響了許久才被接通,還沒開口那頭就先說了話:「我今天晚些才能回來,你別等了。」雖然那頭嘈雜,聲音卻很清楚。

「大概要幾點?」像是早已習慣又像是已經猜到,安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彷彿她完全聽不出對方口氣中的不耐煩。

「說不準,最早也要十二點過後了,你先睡,別等我了,掛了。」

通話結束。

安容盯著手機瞧,直到屏幕自動暗去,才緩緩將它放好,她走到冰箱前,從裡頭拿出了水果色拉,拉掉了保鮮膜,用調羹拌了拌,捧回到房中,繼續窩回沙發,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房裡的空調吹得讓人燥熱,吃這個剛剛好。

沒有再去觀注時間,手機突然唱起了愛情買賣,拿著調羹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半刻,安容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按下了接通鍵。

「已經睡了?」耳朵邊的聲音明明很近,可聽上去卻遙遠得很。

「沒」安容簡單地吐了一個字,盤起了雙腿,把水果盤放到了中間,繼續吃她的水果。

「我寄給你的東西收到了沒有?」

「嗯。」

「喜歡嗎?」

「沒打開看。」

「……,你拆開看看,喜歡的就用,不喜歡你送人好了。我還有事,掛了。」

安容把手機放到了小几上,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放在角落的那個打包完整的紙箱上,唇邊閃過一抹嘲笑,胃突然有些鬧騰,看來晚上不太合適吃太多水果色拉。

午夜十二點整,安容打了個哈欠,眨了眨酸澀的眼,之前胡亂點了一篇完結的文來看,主角很小白,劇情有些雷,明明完全不合她看文的口味,卻還是一路看到了最後,開始總覺得聊勝於無,讀到一半,就想看看結局,可真到了結束,又讓她有種浪費時間的後悔。

拿起了手機,拔號,先是無人接聽,再是拒接,最後關機,安容身體向後靠,仰頭盯著天花板,腦子空空一片,突地,又站了起來,從抽屜找出了記事本,直接從中間翻開,夾雜在各種瑣事之間,有那麼特殊的一頁,由開頭字母組成的名字,後面跟著兩個日期數,起始的,結束的,最短的三周,最長的也不過是幾個月,指尖點在了排在末尾的那個名字上,後面的日期是2011-10-11,手指曲了曲,現在是2012,已經跨年了呢。

唇邊泛起了淡淡的苦澀,是不是真的如那人所說,自己這一輩子別想有個家。

安容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過去,她的父母都是孤兒,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有了感情組織了家庭,後來生下了她,記憶里他們是十分愛她的,寵著護著,似乎是要把兒時沒能得到了,全都給自己的小女兒。

人算不如天算,也許是上天看不得那樣的幸福,一場車禍讓她同雙親一樣變成了孤兒,那時候只有八歲,一夕間失去了所有。

她渴望再有一個家,再有爸爸媽媽那樣愛自己的人,只是,這世上除了親生父母又有多少人會真心的愛護一個與自己全無血緣的孩子,九歲那年她被收養了,可,她從沒想到那會是她噩夢的開始,男人用那讓人害怕的目光盯著她,逼著她去摸那醜陋的兇器,甚至按著她的腦袋要她去舔,奮力的反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掙扎中不顧一切地狠狠反擊。

男人捂著下身倒在地上的慘叫,女人正巧回家,發現真相後,對男人的痛恨轉加到了她的身上,無情的咒罵,要她命般的踢打。

出事後,她再次被送回孤兒院,從那以後,那些人眼裡總帶著的憐憫與嘲笑,一切的一切就像是長著尖刺的長藤,纏繞在她的心上,血淋淋怎麼也擺脫不掉。

安容把身體蜷了起來。

「別怕,以後我會照顧你的,沒有人再會欺負你。」

「看,親一口也沒什麼好怕的,來再親親別處看看。」

「寶貝,你真漂亮,以後我養你,你只要乖乖在家等我,給我做好吃的。」

「別那麼看我,兩個女人想要在一起哪有那麼簡單,我這麼做是為了將來,你怎麼不想想,我的犧牲。」

「你說我臟,你又有多乾淨?」

「我告訴你,這輩子除了我沒有人能忍受和你一起過,你早晚要回到我身邊的。」

配合著心底的痛,眼角濕了。

只想要有一個真正的家,只想有個可以相依相靠的人,只想有個可以一起走到最後的伴,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第 3 章

秦清從沒想過自己會是個同性戀。

她小時候很頑皮,思想單純得很,同班的女同學在看

瓊瑤時,她在看金庸,同學間開始有早戀苗頭時,她迷著漫畫模型,所謂青春期的騷動叛逆,她全都沒有,按時上學按時回家,頂多也就是背著家長看電視打電動,或和同學課餘打個八十分,班裡同學開始早戀配對,她只當八卦來聽。

等懵懵懂懂開始意識到男女之間的事時,已經到了高二,有一天,同班的男生下課後主動表示了喜歡,頭一回被人主動追,秦清覺得有些心動,回家就很老實地向媽媽交待了,秦媽倒不保守,只交待了一些應該做和不應該做的事,另外指出絕對不能影響學習。

這場初戀來得突然去的也快,短短几個月。

再後來,又有男生主動追秦清,秦清仍舊沒有瞞她媽媽,秦媽再次申明,只要不犯本質上的錯誤,多交往幾個男孩沒壞處,女孩子眼界要大,絕不能只要有一個男人對你好,就把那個男人當成了唯一的天。

於是,第二個男朋友出現了,可秦清很快發現,這小子是個花心的,與自己一起的同時也和別的女生曖昧,沒二話分手,果斷絕決,男生離開時對秦清說,不能怪他花心,是秦清對他太過於冷淡,總是若即若離,又不肯親密。

秦清有些愣,她記得她的初戀對象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秦清在結束了所謂第二段戀情後,專心讀書,考上了她心中最為理想的大學,或者應該說離她家最近的大學,S大。

秦清從小沒離過家,秦媽在別的地方放鬆,卻從沒讓她在外頭過過夜,就算是學校組織的春遊只要是需要在外過夜的,沒二話全讓她想法子給推了,學校離得近,人就天天回來睡吧。

秦清對此無所謂,家裡有網路有電視有空調,媽媽做得一手好菜,又能夠天天洗澡,有這麼好的條件,鬼才去住宿舍,她樂得自在。

那時候的網路遠不能和現在的比,是才脫離了毛線進入寬頻的時期,上網主要功能:聊QQ,玩聯眾,網戀成了新生代的事物。

秦清一直覺得網戀的人很可笑,都是腦子被槍打過的,鬼才會相信網路上的東西,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知道屏幕後面坐著的是什麼樣的人,她也曾做過壞事,申請了QQ裝男人和MM聊,結果,沒到半個月,MM就向她表示了喜歡,報了姓名,發了照片,想要約見面,人家認真了,卻把她嚇得半死,她也就裝男人聊天,曖昧的話都沒說過,怎麼人家就看上自己了,闖禍了做錯事了,第二天就封了QQ號發誓以後絕對不再干這種缺德事。

在那之後,秦清就不怎麼聊了,她又迷上了遊戲,剛開始是網路三國嫌棄畫面不好玩了一個月,後來是石器時代可全是外掛又沒玩久,最終選擇了魔力寶貝,畫面很Q也沒外掛,合她口味,那時候的她從沒想到過,玩魔力會讓她遇上命中的劫數,從此走上一條不歸的路。

玩遊戲最快樂的時光,總是在剛開始成天做傻事的階段,那時候,她還是一個二十多級的傻弓手,什麼都不懂,帶著只野生綠螳螂當寵,一個人四處亂跑,遇上熊男,一下子就被秒殺,直接飛回城。稀里糊塗亂玩,慢慢曉得這遊戲要練大號,一定要有一個會賺錢的生產系小號,練了個獵人號,靠著大號雙開,升級。

緣分,世上最狗血,最莫名其妙,最讓人不知所措的東西,無論是良緣還是孽緣。

秦清怎麼也想不明白,從不在遊戲里搭話的她,那天怎麼就抽了風,掛機打獵時竟然和邊上這個陌生人聊起了天。

那個小獵人告訴秦清,她的大號是一個六十級的封印師,又教了許多遊戲里練級和賺錢的法子,最後她開了大號過來,對著秦清很豪爽地說了句,「走,姐姐帶你練級去。」

秦清挺高興的,畢竟她玩這遊戲時還算早的,這服六十級以上的還沒多少,眼前這位算是高手,有人帶自然省事許多。

就這樣,秦清跟著她,第一次殺過了熊男,逃過了狂沙,看到了露比,同時,這個叫夏雪天的封印師成為了秦清遊戲中的半個師傅。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海底,那天時間有些晚,秦清上線後沒看到夏雪天,剛好看到一個六十級的弓箭手叫帶練級,秦清樂呵呵地組進了隊,沒想到,才遇怪,那弓箭手就把秦清殺了,直接飛回了城中。

秦清的號受了傷,還是血紅的那種,找NPC治一定會破產,只有去找職業醫生治,結果,擺攤子治傷的醫師只有一人,還掛了高價黑人,看了名字,明顯和那個飛自己的弓手是同一系列的,秦清很怒,也很憋屈,這是她玩遊戲,頭一次遇上這種不要臉的事,那時候的她總覺得,就算是玩虛擬的遊戲,也要遵守人品和道德。

沒多久,夏雪天上了,秦清很鬱悶地把這事告訴了她,夏雪天打了一行字:「沒事,你先花錢給他治,回頭給你報仇。」

後來,夏雪天找到幾個高級的朋友,前前後後飛了那垃圾十多次。

這事,讓秦清感動了好久,她不是個感性的人,可偏偏這人的舉動,讓她輾轉難忘。

秦清覺得她欠了夏雪天一份人情,所以,她一定要想法子報答她,封印師需要的是怪獸的卡片,她決定高價收一些稀有卡片,送給夏雪天做報答。

點卡被騙,沒關係我自己開號掛通宵打圖鑑,打到的圖鑑被騙子鑒定師黑去,沒關係,自己再練個能鑒定的小號,時間,精力,不知不覺地消耗,每次夏雪天對著她打謝謝時,秦清心裡就有一種特別的滿足感。

「楓楓,我給你抓了一隻極品的黃螳螂呢。」

「楓楓,好無聊哦,咱們去虐熊男吧。」

「楓楓,我找到幫你過任務的人了,開心吧,還不快親姐姐一個。」

「楓楓,咱們去忍者老家的秘道約會吧。」

「楓楓,我新練了一個巫師,你去開個格豆吧,彈彈好帥的,要用男生號哦,要是哪天

開放結婚系統,咱們去搶全服第一對夫妻。」

不知何時起,五個人的隊伍由兩個人多開組成,那四處練級殺怪的一隊人馬再插不進第三個人。

質變總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等回過味時,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那時候,她並不曉得,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踩進了深淵。

『我喜歡的是你,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不是你的,她不是,早晚要走的,別信她。』

『為什麼你不是男人呢?我真的沒法子。』

『別信她,要嫁人的,她是要嫁給男人的。』

『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

『騙人的,這是夢,假的,她兒子都生了,醒醒。』

憋在胸中的那口氣,驚醒了夢中人,身子彈坐而起,秦清喘著粗氣,感觀全失,唯一證明她還活著的是那顆千瘡百孔,偶爾感覺不到跳動的心臟,此時,像是逼到末路最的反抗,一下下又重又沉地收縮著。

人直筆地倒了下去,眼睜得很大卻除了黑暗再看不到其它,全身麻木,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那彷彿隨時會停止的心臟,這是要死了嗎?

也好,總算解脫了。

第 4 章

安容給自己做了一頓豐富的早餐,吃完後,把多做的另一份用保鮮膜封好,放到了冰箱。

抬了抬頭,七點半,她該走了,坐地鐵公交上班就是這樣,車不會等人。

在鏡前整理了一下儀容,穿了鞋,要關門時突然又往房裡看了一眼。

地鐵公交來回換,到公司時,8:30分,進門打卡,朝九晚六,她早了半小時,每天都是如此,時間誤差不會超過五分鐘,沒有私家車的人就是這樣,早一班車就能夠成為最早到達辦公室的人,晚一班車打在卡上面的字就變了顏色,前者你即使天天早到,那也是應該的,後者只要有一次當月的工資就扣去一筆。

來到了坐位上,還算乾淨,掃地阿姨已經打掃過了,雖然如此,安容還是從抽屜里拿出了她備用的抹布,不親自動一回手,她仍舊會覺得臟。

收拾好一切後,安容泡了一杯茶,打開電腦,掛上MSN和,不一會兒,同事們陸陸續續,出現在了視線之內。

「新年好」

「新年好」

「怎麼樣?這年過得開心哇。」

「唉,還不就是那樣,弄來弄去就東家吃到西家。」

「是哦,我看到吃都煩了。」

「我是腰酸背痛,過春節比上班還累。」

「是這樣的,不過今年大氣候不好,淡很多。」

「不談,不談。」

打招呼,閑聊幾句,話說得都差不多。

「對了,聽到消息了哇,小周要結婚了,定在情人節那天,估計她今天要發請帖給我們了。」

「老早就曉得了,過年時,她打電話給我了,又要出人情了。」

「哎,她要和副總斷啦?」

「怎麼可能!估計副總還要包個大的紅包給她,日子定在情人節,選得好。」

心照不宣一笑。

安容喝了口茶,靜靜地聽著八卦,前台的小周是副總的床伴這是公司半公開的秘密。

「小安,小周都要結婚了,你也要趕緊來,怎麼樣,男朋友有了哇?」

安容眉心一跳,這樣的提問她早料到,眼前這位算是她的直繫上司,三十八歲的已婚女人,可無論怎麼打扮都無法掩蓋看上去像四十多歲的事實,混到這個年紀都是人精,不聲不響就能下黑手,偏偏面子上總裝著一副關心你的大姐模樣。

面由心生,壞腦筋動多了人容易老,這話一點沒錯。

臉上帶出淡淡的笑,搖了搖頭。

「還沒有呀,你呀不要眼界那麼高了,再挑挑摘摘,就不是你挑人,是人家挑你了。」

裝作沒聽出話里的深意,依舊微笑。

『你記住了,同事之間是沒有什麼真朋友的,在辦公室里多聽少說,人家和你閑聊,細想想別讓人套話,要學會拉開話題,千萬不能人家問什麼你說什麼,特別是私人的事。還有,不要輕易表達對人的看法,別人問你就裝傻說不知道,再不行就走開,說三道四的人是最喜歡背後捅刀的,這年頭,實心實肚腸的人難生存,自己的事一定要做得乾淨,別人的事也別輕易插手,所謂天清地白那是騙人的,天是灰的,地是柏油的,這才是現代社會。』那個人曾經教她的,還是很有道理的。

「小周來啦。」

「要結婚啦,恭喜,恭喜。」

「喲,戒子好看來。」

「照片拍得不錯嘛,你老公和你蠻配的。」

「還好啦。」

安容喝了口茶,看著三兩同事圍上了那位當事人,轉念又想到之前那些人說的,就是這樣,哪個不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

九點正,正式工作的時間到了,大家開始各就各位,其實未必真的是有事要做,只是到了這個點,總要裝出一些樣子,就像小學生上課,前十分鐘是認真的。

打開公司內部營運系統,最新的訂單報表還沒過來,再核對假期內發生的數據,對照了幾項數據,頭開始痛,安容查了查記錄,出錯的那幾單是由公司的新人錄入的,她抬起頭看了看坐在不遠處,飛快敲擊著鍵盤的人,思量著是發給她重做,還是自己辛苦些處理了,猶豫再三,她選擇了後者,現在的新生代,口才比你好,說話比你專業,任何事到了他們嘴裡都異常的簡單,樣樣都知道,可實際操作……真是要人命。

安容開始幫人擦屁股,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周圍的氣氛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安容,你的快遞。」周玲把剛對到的快遞送了過來。

停下了手中的事,安容說了聲謝謝,還沒來得及拆開,桌上又多了一個紅色請帖。

「我情人節結婚,這個給你。」周玲趁著空檔投下了紅色炸彈。

「恭喜你。」安容拿起了請帖,打開,上面寫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東西,倒是裡面印著的結婚照讓她多看了幾眼,照片上的兩人穿著傳統古裝,男女坐在一起,雖然裝了假睫毛化了彩妝讓新娘失真了不少,但總的來說這兩人看上去很登對也很幸福,「你們很配。」

「謝謝,到時候一定要來哦。」周玲一轉身高高興興的走了。

安容靜靜地看著她,不自覺地又想起了那些八卦,再看看照片上的男子,突然為他有些悲哀,轉念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這年頭,這類的事太多了,當小三不一定是為了要上位,錢到手照樣能夠再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結婚過日子。

『我和他逢場作戲而已,等有了錢,我們去荷蘭結婚。』就像那個人,說出這樣的話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愧。

胃抽了抽,泛起了噁心,安容按了按肚子,小腹也跟著抽痛了起來,某處有了濕熱的感覺,皺了皺眉,默算了一下日子。

這個月姨媽來得很準時,從洗手間走出來時,安容的臉已經慘白一片,下腹墜痛的感覺讓她全身發冷,痛經的人,生不如死。

回到辦公室,撲面而來的熱氣突然有了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密閉的空間,緊關著的窗,困在裡頭忙著作業的人。

暈眩感衝上了頭,安容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她的狀態到了臨界點。

走到了新人身邊,向她指出了錯處,叫她修改剩下的,她頭點的飛快,嘴應得利索,電腦屏下角的MSN提示一個接一個的接,而那雙眼裡分明在說『既然你已經修改了,為什麼不全都做光,還跑來煩我,算什麼意思』

沒有心思再去計較什麼,然後跑去請了假,那位知心大姐看著她:「今天就要請假呀事情這麼多,算了,你臉色是不太好,去吧去吧,自己當心點。」

拿了包,安容逃一般的離開了公司,叫了計程車才覺得透過氣來。

回到家,鐵門沒鎖,拿鑰匙打開了房門,玄關散亂的橫著兩雙鞋,一雙熟悉,一雙陌生。

安容無力地閉了閉眼,慢慢向裡面走去,卧室的門開著,地板上是胡亂扔下的衣物,床上兩個赤裸裸的女人正顛倒埋首。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朝著門外的短髮女人抬起了頭,看到安容時,受到驚嚇本能地挺身向後坐起,壓得另一個人一陣呼叫。

安容遠高這兩人的驚訝,禮貌地退了出去,走到了廚房手撐著水糟邊,忽視身後傳出的那些慌亂聲音。

時間有些漫長又有些快。

「安容。」

聽到了叫聲,安容側過了頭,整個新年都沒有出現的女人,穿著衣服要比光著時好看許多。

「安容,你先過來,這事我們好好談談。」楚森聲音有些發虛。

安容收回了手,余看瞄到了放在邊上的水果刀,再看看身邊這人緊張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嘲笑,難不成她還以為自己會發瘋傷人?

合租的房子沒有客廳,此刻三個人在一起,格外的顯得古怪。

「安容,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不是很合適,所以……。」

「我知道了。」

第 5 章

秦清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她也不曉得要去哪裡,拿著一張交通卡,地鐵換公交,公交換地鐵。

偶爾也會在地鐵站裡頭坐上那麼一會兒,看著那些來去匆匆的人發獃,忘記了在哪裡曾看到過這樣的一段話,地鐵的動與靜,只在於列車開門的那一瞬間,那個寫下這段話的人是不是也如自己這般,茫然感悟。

錯過了幾列車,她仍舊紋絲不動地坐著,工作人員時不時地向她投來關注的目光。

秦清有些無奈,在上海這個高速運行節奏飛快的城市,實在是容不得她這樣的一個閑人。

心情真的很差。

新年結束了,那些親戚們給與的壓力似乎暫時停止了,可是,永遠有更多的東西讓人透不過氣。

年前,秦清辭職了,在沒有找到下家之前就捨去了飯碗,媽媽沒有多說什麼可爸爸卻表現了明顯的不贊同,相熟的朋友說她衝動,現在大氣候不好,在這個時候失業並不是好事,當然也會有安慰的說過完年是好機會放個大假也好。

長到這個年紀,道理其實都懂,如果可以的話,秦清也不想在這麼做,可是,她在這家公司呆得太久了,除去實習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大學畢業後舅舅介紹,一做那麼多年,從新人變成了資深。

太久了,久到了她的直繫上司會以長輩的態度來關心她的私生活,久到同期入公司的全都結婚當了爹媽,久到新人看到她就像她當初看到公司里的老女人。

在公司,你可以一直不結婚,但你不能一直空窗,秦清也曾撒過有男朋友的謊,可是,會有人說,男朋友照片有嗎,給大家看看,會有人問,怎麼從來不看到你男朋友接你的,還會有人懷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也沒聽她說過男朋友的事。

太累,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

到了三十二歲,想結婚找不到男人的女人壓力大,不想和男人結婚的女人壓力更大。

秦清出了地鐵站,抬頭,其實光線差異並不算大,可偏偏讓她覺得陽光刺得眼睛發痛,她又想到了早餐時父親對媽媽說的話:「慈母多敗兒,她現在這樣就是你給寵壞的,不結婚,不交男朋友,現在連工作也不做了,她還想要做什麼?當沒出息的啃老族?」

眯了眯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秦清嘴邊勾起一絲嘲諷,她工作了這麼久,工資卡早早交到家中,辭職後也每月按時交錢,怎麼就成了啃老族了?其實,她知道其實這話另有所指,父親是個愛面子十分大男子主義的人,秦清從小就與他不親,代溝也相當的大,這幾年因為結婚的事,父親明的暗的話里話外不知道吵過多少次,好幾次秦清都想搬出去單過,可是,她還有一個對她極好的媽。

又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大概只有傻子和自私如丁蟹那樣的人才會真正地活得快活。

『我是真的沒法子,我爸媽要我結婚,我不能這麼自私的。』

『爸和媽肯定不會答應這種事的。』

『你別老說我,難道你就敢和你爸媽說你是同性戀?』

『你面對現實好不好,你可以不在乎別人,你能不在乎你爸媽?』

嘴邊勾起了帶著苦澀的自嘲,分手後因為那個人的話,帶著遷怒的心情,半年沒有和雙親說一句話,總覺得父母才是她最大的敵人,也因為這樣,媽媽才會以為女兒被男人騙財騙色,心靈受創不想談情,現在細想,那個時候的自己多麼的幼稚,多麼的無知,多麼的可笑,多麼的……可悲。

一路低頭,盲目地順著路走,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直到小腿發酸才停了步子,秦清拿起手中的礦泉水,擰開把最後幾口喝光,左右看了看,這地方有些偏,連個垃圾筒也沒有,再四下看看,馬路上車輛並不多,行人道的一側是一些廠房,連個小店也看不到。

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有些耀眼,從包里拿出了手機,點開定位,上川路,秦清看著屏幕上的地圖,她竟然跑到這麼遠,又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下午二點。

無力地閉了閉眼,長吸了口氣,帶著灰塵的的空氣讓鼻子乾燥,轉過身,瞧了一眼來路,秦清默默一嘆,再怎麼逃避也總歸要面對現實,走得再遠也總是要回家的。

用手機查找了一番,最近的車站也要走上好幾百米,行動時不覺得,停了片刻才感覺到有些累了,走到了馬路邊上,左右看了看,好半天也看不到計程車,喪氣地抓了抓頭,平日里計程車總是無處不在,可到要時,你永遠等不到一輛空車,腳動了動,足尖踢了踢地面,莫名地帶了些賭氣,她今兒非要等到車。

過了大約半小時,終於有車停在了她的面前,秦清坐上了車,吁了口氣。

「你好,請問上哪兒?」一個十分利爽的女聲響起。

秦清站得有些累,有氣無力地說了地址。

帶著手套的手伸過翻了牌子,車子起動,向前,音響響起了張學友的老歌,人向後靠了靠,秦清目光落在遠處,餘光看到了服務卡上,一頭短髮十分中性的照片,不禁側過頭看了看,隔著防盜板,女司機帶著太陽鏡,握著方向盤,瞧不清臉,短髮下耳廓上打了三個銀制的耳釘。

收回了目光,垂著眼,也不去看外面,秦清一聲不吭發獃,大概是走得累了,眼皮竟有些發重,她閉了閉眼,又不敢在車上睡,從包里取出根棒棒糖含在嘴裡。

路況不錯,車子飛快,不知不覺那棒棒糖已化了大半,人調了調姿勢,掃了一眼計價器,數字無聲地跳動,心裡約摸算了算到家需要的車錢,難怪都說女人心情不好時,那錢就會莫名其妙地減少,都作掉了。

「喂,來電話啦,來電話啦。」手機的鈴聲響起,司機把車速帶慢了些,伸手把音響關輕了些,單手按了手機,「喂。」

秦清側眼又看了她一眼,手不自覺地抬起,拉住了車門上的把手,腳伸直抵住前方。

「我車上有人。」

「沒事,我用耳機。」

「在浦東,過一會就到浦西了,怎麼了」

「阿,你要搬回去?出了什麼事呀?」

……

「我就知道那女人不是個東西,她有本事了,敢帶人回家,他媽的就是個渣。」聲音突然的提高。

秦清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聽那話明顯說的是某個抓姦事件。

大概是察覺到了視線,那司機也回掃了一眼,又轉回了頭,注視前方:「行了,你收拾好等我,我過一會兒就去接你。」

「嗯,拜。」

掛了電話,司機看了看時間:「不好意思,我家裡出了些事,要趕過去,這樣,我把你放到前面地鐵站,車錢就算了,真不好意思。」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秦清一愣。

「真的不好意思,家裡是急事,幫幫忙,謝謝了。」司機仍在說。

秦清皺了皺眉,眼兒看了看計價器,點頭。

「謝謝了,」車速又加快,油門一點,朝著前方開去。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地鐵站,秦清又重坐到了椅子上,說真心話,她實在是不想回家,又覺得沒地方可去,這是工作日,何況自己的好友基本全都成家有了孩子,哪有工夫陪她這個單身的,又覺得疲累,不想再亂混,腦子一轉,想起前年前,家裡出租的那套房子被退了,目前還空關的,倒也算是個去處,地鐵進站的聲音響起,她站了起來,總算有了目的地。

到老房子時,快四點,秦清摸出了鑰匙,這麼多年沒回來鑰匙倒一直保存得好好,打開門,房子空關了許久,空氣略帶著些霉味,四下看了看,陌生而熟悉,這房子她曾經住了五年,小時候,她父母是和爺爺奶奶一起住的,後來,小姑姑離婚,求著媽媽讓她的戶口回來,誰曉得引狼入室,小姑姑後來用了手段,挑唆著奶奶硬是吵鬧著要分開住,爸爸愚孝,媽媽硬氣搬離了那本該是他們的家,借錢在外面買了這間一室半的小房子,直到後來,爸爸分了房子,才又住到了大房子,而這裡就一直租給別人,秦清幾乎沒有回來過。

屋裡是最老式的傢具,一張木板床,摺疊桌和兩把凳子,牆邊放著舊沙發,走到了陽台,當年沒有封掉,微風吹過讓人舒爽。

左右看了看,老社區比之過去,環境好了許多。

站了一會兒,重又回到房裡,走到廁所環視了一圈,再到廚房,正要查看煤氣,門外傳來了對話聲。

「你讓我說你什麼,早說了,那女人不是好東西,你還跟她。」

聲音有些熟,秦清停了手裡動作,靜靜地站著。

「好了,你都說了那麼多遍了,彆氣了。」

秦清一怔,答話的竟然是個女的。

「我是為你生氣,媽的就是個SB,早點對我說,我非請她吃兩個耳光。」又是一聲咒罵。

秦清皺了皺眉,腦子裡閃過什麼,鐵門打開發出的碰撞聲音,讓她沒能抓住重點。

「好了,都這樣了,進去再說。」好脾氣透著溫柔的聲音隱沒在了關門聲後。

面上帶著好奇,秦清悄悄將廚房的窗拉開了一道縫,向外看了看,人已經不見了。

「你收拾,我去把剩下的搬上來。」說話聲又響起,秦清忙退開了一小步,人向後,兩眼緊緊盯著外頭,匆匆一瞥,短髮的女子走了過去,耳朵上的三個耳釘格外顯眼。

第 6 章

安容把拉杆箱拖進了房間,坐到沙發上,打開後,先拿出了雙親的照片,用手抹了抹,起身放到了原位,雙手合什站在那兒,輕輕說了聲,爸媽,咱們回家了。

隨後,開始動手理衣服,她雖然同居在外,隔三差五仍會抽時間過來打掃,房子倒也乾淨。

不多時,江洋把車上的紙包裹提了上來,找了一處空地放下:「你那個朋友又給你寄東西了?怎麼沒拆?」

容安眼兒往紙箱掃了掃,微微一笑,「沒來得及。」

江洋沒再多問,走到冰箱,打開拿了一瓶冰礦,跑到沙發上全無形象地一坐,擰開喝了口水長長地舒了口氣,側過頭看了看那個忙碌的女人,手尖戳了戳她背後:「你就打算這麼放過她?」

容安自顧著繼續疊衣服,答道:「不然你要怎麼樣?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是拿把刀捅了那奸-婦淫-婦?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江洋仍有些咽不下這氣:「媽的,你和她住一起時,這吃的用的哪兒不是你出的錢,男女離婚,被抓姦的還要凈身出門呢,你不找她要點補償?我就說,年紀小的靠不住。」

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容安翻了個白眼:「那是對已婚男女來說的。」把已婚男女四字加重:「再說了,住一起這錢哪裡算得清楚,真要講錢,那就下成了。」

江洋被她說得沒了脾氣,急著抓了抓頭:「要是我遇上這樣的事,我非拼個你死我活,打得她們破相,要不然就拿相機拍照,恨恨的敲上一筆,就算是當做玩雞,也一定要出了這口氣的,只有你這種聖母,竟然半點不氣。」

手頓了頓,安容嘆了口氣,轉過頭看了好友一眼,低聲道:「氣?氣怎麼樣,不氣又怎麼樣?以前老公外頭有女人,老婆在家守著哭,現在老公外面有女人,老婆家裡養男人,這種事多得是,男女合法結婚的都這樣,何況是兩個女人,合則聚,不合由散,現在社會不就這樣?」

江洋語塞,又喝了口水,想到了什麼,兩肩一垮,抬頭望著天花板發獃。

沒再聽到反駁聲,安容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到了她的痛處,放下了手裡的衣服,學著她的樣在她邊上一靠:「好了,好聚好散,我和她真要說感情也不見得有多少,圈子裡不就是這樣,想找個伴,有個羈絆依託,遇上個認真的是運氣,其它的不過是你情我願,早不就看開了嘛。」

江洋仍是一言不發,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頭。

手肘輕輕頂了頂她的腰,安容又道:「行了,不說這些了,換台,你今天生意好不好,臨時把你叫出來幫忙,過會兒我請你吃飯。」

默默一嘆,江洋有氣無力:「也無所謂好不好,反正指標完成了,」兩腳一用力,挺身坐起,手拍了拍安容的腿:「今兒,姐姐也沒心情再做開工了,你得好好補償我,走,去買菜,晚上好好給我做一桌子好吃的,再陪我痛痛快快醉上一場。」

安容笑了,爽快答道:「好。」

兩人很快地收拾妥當,拿了鑰匙準備出發,剛走到門前,隔壁的鐵門聲響了一下,隨後是一陣重而快的腳步聲。

剛過完年,菜市場晃了一圈也沒買到什麼可心的,商量到最後,還是決定吃火鍋,到了超市,鍋底,丸子,羊肉,再買了兩打啤酒,包里的紅票票轉眼少了幾張,江洋看了長嘆一聲:「再這麼下去,火鍋都吃不起了。」

回到家天色暗了下去,安容從吊櫃里翻出了久已不用的電子火鍋爐放好,江洋在一邊拆包裝,拿了碗把半成品放好。

安容在廚房,圍上圍裙,開始洗波菜。

「要不要我幫你洗?」江洋弄好後,挽起袖子,走到她身邊。

「這裡我處理,你去拿把鍋熱上,倒好酒,當大爺等著吃就行了。」安容朝她一笑。

「行,你快點。」江洋拿調料筷子,順手打開了電視。

一切弄好後,安容端了菜上桌,鍋里的湯底正好開,江洋把羊肉放了下去,還沒等開先喝了口酒。

「吃點菜再喝酒。」夾了些丸子到江洋碗里,「吹涼了再吃,別燙著。」說完這才放入自己想吃的。

江洋早習慣了這位賢妻良母,一邊笑嘻嘻的吃,一邊不免在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惋惜,這麼好的一個女人,偏偏走了這麼一條不歸路,又偏偏找不到一個好的人。

邊吃邊喝,兩人有得沒得說笑著,也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去說些掃興的東西,不知不覺鍋里食材少了一半,啤酒也滅了一打。

江洋紅著一張臉,這個人一喝酒臉就紅得和關老爺似的,可她酒量其實是極好的,用科學點的說法,這類人身體對於酒精揮發的快,不易醉,倒是和她對坐的安容,她的臉色依舊,面上瞧不出半點異常,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和彈跳球一樣,讓人覺得指不定上面那根系著的皮筋就斷了。

「我今兒就在你這裡睡了,」江洋不易醉,但她一喝話就多:「唉,現在輕軌地鐵一條一條的建,買自備車的越來越多,油價又一個勁的漲,做市區短拋路又堵,這錢越來越難賺了。」

安容想了想說道:「嗯,你這活其實真不適合女人做,不說安全問題,對身體也不好,我聽人說,常有司機憋尿得尿毒症的。」

「唉」江洋嘆了口氣,手下意識地摸出了一包煙,抬頭看了安容一眼,又把煙放下了:「這事我也知道,我以前也和你說過,我初中讀完就出來混了,這年頭,大學本科都找不到活,別說我這麼個高中都沒混上的,再說了,我這個人喜歡自在,開出租想停就停,想不做就不做了,在公司上班就綁死了,最重要的,我這活做一休一,接觸的人也就是修車的和搭班,大家不過是打個招呼的交情,也沒有人會問這問那,八卦來八卦去的,我是情願累點,也不想和那麼多三姑六婆性子的人打交道。」

安容沒勸什麼,這頭一條還沒什麼,這年頭說是要文聘,但其實還是門路重要,後面的她就無能為力了,只是,江洋不願坐辦公室,到底是為了性子更多些,還是為了不想和人交際更多些,就說不清了。

「你別為我操心,我頂多也就再做個一兩年,趁現在多賺些錢,大概也要回去了。」江洋終於耐不住,點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安容也不曉得說些什麼好,別看現在是都2012年了,許多地方仍有相當保守的傳統,好比在溫州孩子十七八-九就定婚,女的一畢業就該結婚了,拖到25之後就算老姑娘,嫁不出去也沒有人要,家裡還會被人指指點點,江洋的家鄉就是那一塊的,她已經27了,家裡頭為這事不曉得催了多少回,吵了多少回。

正感慨無奈,江洋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看電話號,自嘲地咧了咧嘴,又吸了一口煙:「手機這玩意就是不好,你在哪裡都能夠被抓得到。」說完,接起了電話。

安容自顧自地燙著羊肉,那些帶著濃重口音的鄉土話她聽不動,但她也能夠猜到些。

「好好好,知道了,過陣子就回去,我車上有客,不能多說,掛了。」江洋把電話往沙發上一扔,一口氣喝掉了一整杯啤酒。

放下了空杯,江洋往後頭一靠,頭仰著盯著天花板。

「什麼時候回去?」安容聽懂了那最後一句。

「才過完年,也沒有這麼快能找到人幫我頂班,估計下個月吧。」說完她又是一聲長嘆。

安容又給她夾了些菜,「別想了,吃飯想太多,對胃不好。」

兩打啤酒喝得精光,大多數都倒在了江洋的肚子里,後來她覺得不過癮,又吵著把安容收藏著的一支紅酒給滅了,又是煙又是混酒,轉個頭的功夫,這人倒了。

安容把江洋扶上了床,幫她解了外衣,脫了鞋褲,拿熱水幫她擦了擦臉,蓋好被子,好在這個人酒品不錯,不吐不鬧,不哭不笑,直接睡,雷打不動。

把人收拾好後,再把那一桌子殘羹清理了,安容抬頭看了看掛鐘,都快十點了,伸了個懶腰,她到浴室洗了個澡,換了乾淨的睡衣,走到卧室,坐到床邊,側頭一看,江洋仍在睡,可是眉頭卻鎖得緊緊,眼角似乎還有些濕。

安容嘆了一聲,手摸了摸她的頭,重又站了起來,走到玻璃櫥櫃前,看著雙親的照片,她想,這世上本就沒有兩全的事,如果爸媽沒有離開這個世界,或許她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如今她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也許,她也只能慶幸,她是個孤兒。

第7章

秦清在外頭瞎混了一天,回到家,已經有些晚了。

秦媽已經做好了飯,菜都已經上桌了:「正好,快洗手,準備吃飯。」

秦爸坐在餐桌邊上,涼涼說了一句:「這麼大人,出門也不知道時間,晚了也不曉得打個電話回來,就等你。」

秦清心裡有些堵,卻沒吱聲,脫了外衣乖乖地洗了手,眼睛往桌子上一看,餐具只有一套,她在心裡不服氣地冷哼了一聲,走到柜子旁,拿了另兩副,她爸就是這麼一個說好聽是大男人,說難聽就是十足自私的人,就拿吃飯擺碗筷來說,要論到秦爸擺碗了,他永遠只會拿自己的這一副,他還能底氣十足的說,那叫自力更生,自己的事自己做,可要是哪天輪到秦媽或秦清沒幫他拿,那他一定開罵,說你們只顧自己,自私自立。

人嘛,一張嘴,兩片皮,上下怎麼翻,理總是向著自己的,你真要和他講道理反駁,他不是拿身份壓人,這話是你當女兒的應該說的嗎?就是拿性別壓人,男人和女人一樣嗎?

秦清也時常想,她媽這樣的一個女人,怎麼就能和她爸這樣脾氣的結婚看樣子還能過完這一輩子,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天註定,一個蘿蔔一個坑。

飯桌上很安靜,誰也不說話,秦清三兩下把飯塞進肚子,說了句我吃好了,自己把自己的碗筷洗了放好,就鑽進了自己的房間里,順手把門鎖了。

往床上一躺,長長地舒服了一口氣,吃得太快,胃有些脹。

發了一會呆,她聽到外面的動靜,大門關閉的聲音,秦清曉得,那是她爸出去散步了,於是,她翻身而起,重又打開了門,走到了廚房:「媽,我幫你洗。」說著,一挽袖,開始洗碗筷。

秦媽挑眉看了她一眼,走到冰箱拿了些水果,開始削。

沒用多大功夫,秦清就把碗都洗乾淨了,她擦乾了手,慢悠悠走到客廳,往秦媽身邊一坐,桌上的水果盤已經完成了大半。

秦清伸手拿了擺在邊上的一個臍橙,慢慢剝開:「媽,我今天去老房子了。」

「怎麼想起來跑到那裡去了。」秦媽也不看她,繼續削著青蘋果。

「媽,我想搬過去住。」話語一頓,心虛地瞄了一眼,長長的青蘋果皮斷開落在桌上,秦清假裝無事繼續說:「反正,現在也沒有房客,我過去住一陣子,透透氣。」

秦媽一嘆:「你要住就住吧,不過,我和你說,還是那句話,自己決定的事,後果自己負責。」

「知道了美女。」秦清把剝好的橙遞過去,拍個馬屁。

秦媽不理她,繼續削自己的蘋果:「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過去?那裡還要些什麼伐?」

「不缺,傢俱么都全,冰箱,電視,熱水器,空調都是好的,網線本來就有,打電話去電信重新開通就好,油鹽醬醋什麼的,去趟超市就搞定了,搬過去就能住的。」秦清咬著橙子應道。

「那被子呢,那裡沒有席夢思,你過去睡會冷伐?」秦媽想了想又問道。

「不會的,家裡不是有多出來的榻榻米嘛,拿過去墊一下就好了,反正馬上開春就不冷了。」再次把一瓣橙遞送到媽媽嘴邊:「美女,我今天晚上收拾,明天你就開車送我去好哇。」

秦媽張嘴咬了橙,「明天下午過去,我早上沒空,叫你去學開車子又不肯。」

「我怕死呀。」

秦清死活不肯開車是有原因的。

秦媽教女兒的方法一向是非常直接的,就好像,秦清小時候學游泳連救生圈都沒用過,秦媽直接把她往中水區一扔,嗆得她亂抓,差點把邊上陌生男人游泳褲拉下來,秦清學自行車,她媽在後面只扶了一下,然後用力一推直接鬆手,然後看著女兒歪歪斜斜向前不多遠倒下,最慘的是溜冰,這狠心的母親把秦清帶到溜冰場的中間,只說了一句,重點向前放低腳踩八字,然後帥氣地鬆手倒溜自己玩自己的,秦清幾乎是兩步一摔,才溜到了邊上的開全地。

用秦媽的話來說,小孩子學東西就和學走路一樣,多摔摔自己就會了。

秦清家算是比較早有車的,那時候,秦清才十三歲,秦媽自己十九歲就跟著廠里的師傅學了車,沒駕照就敢開著東風卡車上路,用她的話,除了坦克沒有她不會開的車,她又一向是個膽子大的,所以,有了車後就興沖沖地打算親自教會女兒。

秦清一輩子都記得那天,她媽凌晨三點半把她拖了起來,帶著她和她們家養的小狗,開車上路了。

只是簡單地把油門,剎車,離合器的使用方法說了,再把排擋怎麼掛演練了一遍,『就和開碰碰車一樣的,很簡單的。』扔下這麼一句,讓位。

秦清剛開始還是很興奮的,小孩子總是對車很有興趣的,她很小就想像著自己能開著車飛馳在路上,何況還是在那個私家車還不算太多的年代。

一開始很順利,只是車速相當的低,都沒過三十,道路很空闊,秦媽抱著小狗一聲令下『點油門速度上去點。』

秦清當時也有些飄飄然,車速上去了,當然,也不過是五十,但那種成就感遠遠比一百四十碼要來得多,但誰會想到,就在這時,路邊會有人突然急穿,秦清嚇到了,腳下意識地猛踩剎車,方向盤拚命的打,碰的一聲,車撞到了路邊,輪胎鋼蓋和人行道相擦,飛了出去,那時的車,還沒有安全氣囊這種玩意,好在綁了安全帶這才沒事,當然她媽手上的小狗就沒這麼運氣好了,脫手飛身在車裡頭撞了下了,估計也暈得厲害。

出事後,秦媽先反應過來,她下車去察看,秦清獨自留在車裡嚇得臉都白了,她那時只意識到自己是開車撞到人了,然後本能的就想到了,會不會把人撞死了。

最後,這件場意外的結局相當的戲劇化,車速慢被撞的人只不過是小小的挫傷,但那個人抓著秦清無證駕駛想要敲錢,私了,價錢談不攏,就這麼硬拖著,誰也沒想到在這事發生後的第二天,這個男人家裡煤氣中毒掛掉了,結果不了了之。

事過去了,可陰影留下了,秦清再沒有敢開車,她只要坐到駕駛座上,就覺得自己會撞上人,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也因為這場小車禍有了改變,她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處事如此,感情更是如此。

得到了媽媽的同意,秦清回到了房裡,屋子似乎因為她的即將離去而變得寬敞了許多。

也沒急著打包,反正明天下午才搬,她有得是時間,打開了手提電腦,第一件事開,第二件事看IE。

先把收藏著的文點看,仍是沒有幾篇更新,隨竟找了一篇,看了幾章就沒興趣,又點了點自己寫的那篇,留言沒幾條,她也懶得更新,再看,群裡頭也冷清得很,閑著無聊,點開了遊戲客戶端,準備上去打發打發時間。

剛登陸,就有好友密她:「師傅,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賣號不玩了呢。」

秦清一看,倒有些意外,回道:「嗯,一年多沒上了,想著過來看一看,沒想到你們都還在玩呀。」

「沒有,都不怎麼玩了,我也不怎麼上,今天碰巧,對了,師傅你怎麼也不怎麼上呀,都找不到你人。」

「嗯,我讓人盜了,回頭我再給你個新號,不過現在我也不怎麼上。」

「唉,大家都忙呀,對了,師傅,你現在結婚了沒?」

……秦清看著屏幕,一下子有些後悔上遊戲,其實,當初不上遊戲退出多少就是因為結婚這個問題,都是一起練號成長的,玩遊戲的同時,人也漸漸長大,這群人中,秦清歲數最大,後來,看著那些徒弟朋友,一個人從大學生變成了畢業生,然後,工作,結婚,現在已經有兩三個有孩子了,可她這個老大,卻始終單身一人,每每一起玩鬧聊天時,也常會被盯著問結婚不結婚的事,多少就有了那麼些反感和逃避,再後來她就無聲無息地玩消失了。

「沒呢,我是單身主義。」秦清回了一句,人又有些煩躁了起來:「我還有事,下了,回聊。」說完直接下了線。

長長地嘆了口氣,秦清合上了電腦,走到窗前,此時天已經黑了,對面樓房裡居民家中的燈亮著,所謂萬家燈火卻讓秦清空落落虛得發慌,猛地拉起了窗帘,她往床上一倒,強烈的孤寂感讓她心裡頭一陣酸,眼角突然就濕了。

第 8 章

手機的鬧鈴定在了五點,安容被吵醒時,江洋還在睡。

這一晚安容睡得很好,很香很踏實,能夠讓她這麼安心入夢的,只有兩個人,除了江洋就是那個傷她至深的人。

「江洋,醒醒。」安容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隨後去推江洋。

江洋磨蹭了一會,這才抓了抓她凌亂的頭髮,半閉著眼坐起來,垂頭喪氣地往廁所里走。

安容看著她搖搖晃晃的樣子,眼中添了些許笑意。又過了一會兒,廁所傳出了洗水的聲,她這才走了過去,門沒鎖,留著縫,江洋正開著水龍頭往臉上撲水:「我給你做早點,你還了車回家把衣服拿來,這陣子就陪我住吧。」

江洋拿了邊上的毛巾,往臉上一蒙,點了點頭:「嗯,行,反正過陣子我要回去,這幾天就住你這裡,也省點開銷。」洗漱好後,穿好衣服,就匆匆出門去交接班了。

安容目送著她出門,回到房裡,反正也已經起了,就不再睡了,從冰箱里拿了速凍的奶黃包,放鍋里隔水蒸,又把泡了一晚上米的小鍋放到煤氣上,用小火煲粥,弄完後,走回房間,把床理好,走到窗邊,挑開窗帘一角,外頭天還沒亮,黑沉沉的,她便站在了那裡,發獃,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這些年她和江洋的點滴。

安容和江洋認識了四年,那是她決定和那個人分手後的第二年,在L吧江洋先是搭訕,隨後便提出了一夜情。

安容在和初戀分手後的兩年里,曾和三個女人同居過,住在一起的速度很快,分開也很快,在這三個女人的身上,她經歷了很多也學會了很多,更多的是對女人和女人感情的一種看淡,過去,在和那個人一起時,她總是覺得女人不像男人那樣的容易花心,所以,女人與女人之間應該不會像男人之間那麼亂,可是,有了那三段經歷後,她才曉得,或許她錯了。

第一個女人是個二十七歲的白領,在L吧里認識,那女人說對她一見衷情,便提出交往,很快兩人同居了,相處了三個月,那女的提出了分手,她說,她從小喜歡女人,卻從來不敢讓人知道,家裡要她結婚,可是她不甘心這輩子就和男人過了,所以,想在結婚前和女人好好的愛一場,得到過,她也就能死了心進那墳墓了,安容平靜地接受了分手,心在難過的同時也有些鄙視。

第二個女人和前一個差不多,也是二十七歲,是在網上認識的,同居兩個月後,那女人說她是有老公的,老公去了國外出差半年,她這是背著老公偷吃,如今老公要回來了,她得回去扮演好老婆,她問安容肯不肯和她繼續地下情,安容拒絕了,如果她知道這個女人是有家庭的,她絕不會沾,女人有些失望,揮揮手說了拜,安容仍舊平靜接受,不過,這次她沒難過,鄙視的程度上升了不少。

第三個與前兩個很不同,她是大家口中說的鐵T,打扮得很男性化,不仔細看都會以為她是一個長得十分秀氣漂亮的男人,安容想或許這個能夠久些,畢竟這樣的人不會想著結婚,也不會已經結婚,可是,她錯了,安容不曉得自己只是這位帥T劈腿無數中的一條船,她不只是外表像男人,感情這方面男人的惡習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分手後很久,有人和安容說,那個T原本也是個專情的,不過遇上了不對的人,從此開始放浪,安容卻只是一笑,受過刺激不是放浪,傷害她人的借口。

有了那三次,安容也漸漸看透了許多她以前從不曾看破的事,或許那個人說得是對的,女人和女人一起,有依賴的,有寂慰的,就是有真的感情的,能夠長久的也少得可憐,那時候,安容不信,可現在,安容卻不得不信了。

即便如此,安容對於一夜情還是不能接受的,她想要的不是這種以追求身體的一時快感,一夜激情後各走各的。

江洋對於她的拒絕很禮貌,那天她沒有再去找別的一夜情對像,而是陪著安容說話聊天,最後出了吧,還去吃了夜宵,最後互留了電話,告別,晚安。

後來兩人又碰上過幾次,每次遇上,就坐在一起閑聊,漸漸也就熟了起來,江洋入社會早,混L圈也久,年紀雖然比安容小些,但很多事卻遠比安容看得透,江洋說,她早就認清了事實,家裡頭是早晚要逼著她結婚的,她鬥不過她媽,所以也只是能拖一日算一日,也是因為這樣,她只和人玩一夜情,不會和人談感情。大概是因為有了前幾個的經歷,安容覺得江洋這人不錯,她們成了朋友,有心事時互相傾述,有麻煩時互相幫助,寂寞時也會彼此借個肩膀,像是君子之交又有些閨密的味道,很親密卻沒有曖昧。

轉眼一天過去。

安容在離開公司時給江洋打了一個電話問江洋晚上想吃什麼,江洋也不客氣,點了名想吃洋蔥大排,回家前,她就去了附近的菜市。

大排17塊五一斤,安容嘆了口氣,兩年前,她覺得就算天天吃肉也沒什麼,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快吃不起肉了,再買了蔬菜,一百的紅票子還沒買什麼就沒了。

大包小包的拎回家,走到樓梯口,看到鄰居家的門打開著廚房的燈也亮著,她走了過去,隱約看到房裡頭有個人影,大概又有新房客入住了吧,沒有多想,安容走了過去,拿鑰匙開門。

進了屋,把菜都放下,換了鞋,走到房裡,江洋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在打遊戲:「回來啦。」

「嗯,我去做飯。」外衣脫下放到一旁,挽了袖子,走了出去。

圍上了圍裙,拿水盆放了大半水,再把洋蔥最外層的壞皮去了,直接浸在水裡頭切。

過了一會兒,江洋從裡頭走了出來,打了個哈欠,「要不要我幫忙。」

安容回過頭,這才發現江洋兩眼通紅,黑眼圈發青,一皺眉:「你明天還出車呢,怎麼白天不好好睡。」

抓了抓頭髮,江洋走到她邊上,「早上搬東西,理衣服,下午剛睡了一會,隔壁搬家,我睡不著就上來打會遊戲,和朋友下本,一眨眼功夫就這麼晚了,不過,我把飯轉好了。」

「搬進來的是什麼人?」安容繼續處理她的洋蔥,江洋自覺自動地把大排拿了出來,「不曉得,好像是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的,我就開門看了一眼。」

「哦,你去打蛋吧,做個番茄蛋湯,我來弄大排。」知道大概是什麼樣的人,安容也就沒再多問。

不多時,打蛋聲,砧板拍肉的聲,混在了一起。

兩菜一湯,也沒多做什麼,江洋咬著大排,感慨道:「總算又吃到你親手做的菜了。」

「那你就多吃點。」安容笑著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江洋自然不會和她客氣什麼。

「嗯,晚上我要再去次超市,你有什麼要帶的?」安容咽下了飯,開口問道。

江洋眼珠子向上翻了下,想了想:「好像沒什麼,你這裡東西都全的,你缺的就是我缺的,哦,對了,要我陪你一塊去嗎?」

「不用」安容舀湯:「我看你也沒心思去。」

江洋嘿嘿一笑,知道自己這副急樣子被看穿了:「下次陪你去。」剛說完,外頭傳來了鐵門關閉的聲音。

兩人對視了一眼。

吃完了飯,江洋放下了碗,回屋繼續玩遊戲了。

安容把碗洗了,桌子收拾了,拿了外套:「我去超市了,你要有什麼要的,打電話和我說。」

「嗯,你幫我帶包煙。」江洋頭也不回,叫了一聲。

到了超市,安容開始逛,她買東西慢,喜歡一樣一樣的看,提籃子累推了一輛小車慢慢走,就當是散步。

走了大半圈,這車裡也沒有什麼東西,推到拐角,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突然跑了出來,安容忙拉住車子,另一頭,孩子被人抱了起來。

安容抬頭看去,一男一女看來是一家子,當媽的抱起孩子先看了看,確定無事後來始教育,當爸的朝著安容歉意地點了點頭,安容回了他一笑表示無事,隨後各走各的擦身而過。

走了幾步,安容回過了頭,抱著孩子的已經變成了父親,而當媽媽的推著車,仍舊在數落著什麼,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裡頭總會有些空落落的酸澀。

收回了視線,突然沒有了再逛下去的興緻,安容準備直接去買牛奶然後就回去,剛走到冰櫃,看到光明牛奶,正要去拿,邊上有人快了她一步,安容禮貌地讓了讓,那個人下手很快,卻沒有去拿最外面一排的,而反把放在後兩排的一罐拿出,然後就走開了。

安容低下頭,好奇地看藏在後面的那一排牛奶,很快發現,日期要比前排的晚,比較新鮮,看來那個人是個懂行的,她下意識地側過頭望了望,那個來去如風的人已經不在了,於是也有樣學樣地拿了後面的。

再去指定櫃檯買煙,安容推著車排隊,結了賬,提著袋子往外走。

天已經黑了,剛過完年,夜裡的空氣帶著冷涼,吸了口氣,吐出霧珠,左右看了看,過馬路往小區里走。

超市離家也不過十多分鐘的路,晚上,往來路人不多,進了小區後更是看不到什麼人,顯得格外寧靜,走了幾步,安容突然覺得後頭有隱約的腳步聲,她回過了頭,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女人手上提著個馬夾袋跟在後頭,她暗暗鬆了口氣,繼續向前,打了個彎那聲音仍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個人是一直跟在她後頭的,她又回過頭,果然那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面,這才過完年呀,安容心裡突然地有些緊張,手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低頭不覺快了腳步,到了樓下,按了鐵門電子鎖,手一抖,按錯了,眼角的餘光看到陌生的女子已經慢慢接近,她趕緊再按,又錯,人已經站在她身後了,安容不安地回過頭看了那女人一眼,那個人戴著皮製的鴨舌帽,壓得很低,擋去了大半張臉,下巴縮在羽絨服的豎領里。

安容吸了口氣,強逼著自己鎮靜,索性讓一步,站到邊上。

那女人頭抬了抬頭,似乎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到鐵門前,伸手按下了數子,門打開了,她自顧自向上走去。

安容還是不敢放下心,裝模作樣地跟了進去,然後走到信箱這兒站了一會兒,等那個人上到了二樓,她才往上走。

一前一後,到了四樓樓梯口,抬頭,看到那女人站在自家隔壁,摸了鑰匙打開那道鐵門,人走了進去。

原來是新搬來的鄰居,安容這才把心放下,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杯弓蛇影,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上樓。

「回來啦。」江洋兩眼盯著電腦屏,手指飛快地按著鍵盤。

「嗯」安容應了一聲,把東西歸類放好,順手倒了兩杯牛奶,放到微波爐按了兩分鐘,脫了外衣,走到房裡,把煙放到了江洋的手邊。

江洋仍忙著下本,嘴裡說了聲:「謝了。」

安容曉得這個人打起遊戲就沒日沒夜的,也懶得勸她,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澡。

簡單地沖洗了一下,安容換好了衣服,把濕好的牛奶端進了房,分給江洋一杯,自己坐到沙發上,打開自己的手提電腦。

各作各的,下完了本,江洋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把邊上的牛奶當白開水一般喝了個精光,舌頭舔了舔唇,這才說道:「連著下本真不是人乾的活。」

安容抬了抬眼,揶揄:「難得,你還曉得累。」

「這種非回合制的遊戲就這點不好,思想高度緊張,我又是當奶媽的,弄得不好,就是團滅,朋友不怪我,我自己也過意不去。」江洋辯解,人往後一仰,手捏著眉心。

安容平時不怎麼玩遊戲,頂多也就遊戲斗個地主什麼的,也聽不懂那些東西,繼續邊瀏覽網頁邊聊天:「我回來時,遇上了一件尷尬事。」

「什麼事呀?」江洋睜開眼,一心二用,繼續和遊戲里的朋友手談。

「我把隔壁新鄰居當強盜了,」接著把那一路的跌宕細細說了。

「噗,有你的,不過,你的做法是正確的,這年頭治安這麼差,又剛過完年,都是沒錢的時候,誰曉得誰,我車裡刀和榔頭都藏著呢,算了,下回你晚上要出去買東西,還是一起吧。」江洋很義氣地說道:「我要不在,真遇上什麼人,你記住,女的往她臉上招呼,男的朝他褲檔里下腳。」

安容笑了笑,應了一聲。

江洋和朋友聊完了,看了看電腦右下,時間不早了,和線上的朋友說了一聲8,關了遊戲,準備洗澡睡覺,走到沙發邊,瞄了一眼,道:「你還在追文呀,我自從打了遊戲,快一年了,沒看過。」

安容一嘆,抬頭:「是呀,無聊打發打發時間的,我都跳了好幾個坑了,現在文荒都找不到東西看。」

江洋抓了抓頭,走到邊上,拿了要更換的內衣說道:「你看文的範圍太小,就看百合文還只看現代的,當然找不到東西看。學學我,以前多重的口味,我都能看到底。」

安容懶得理她,「快去洗澡,你明天要出車的。」

江洋笑著往浴室走,一邊還叫了句:「不要小看毛茸茸的愛情,腐女筆下的他們,H很刺激的。」

「滾遠點。」

安容繼續看文,翻了一會兒,寫的好的都坑著,寫的差的她看不入眼,滑鼠在搜索欄里點了一下古言類,想了半天,又放棄了,這也不能怪她看得類型局限,就和人的第一印象一樣,安容最早看的一部GL古言文案寫的很好,可點開後,小白,亂倫,NP,各種天雷,她又選了另一篇,又是穿越女跑古代,GD一堆女人,三妻四妾的,安容喜歡寫實風,現代兩個女人都難成事,更別說各種封建禮教嚴苛到極點的古代了,都是胡編的,完全無法產生共鳴感的她,之後再也沒看過古言。

的群響了,讀者群里的姑娘們個個報怨文荒,安容潛水不出聲,有人推了一本,她按著名字在網上搜索到了文章,還是古言,皺了皺眉,點了X。

沒什麼可看,時間也不早了,安容關了電腦,準備睡覺,起來檢查窗戶,她家的陽台是封閉式的,內牆打通了,正要拉上百葉窗,眼角餘光看到,隔壁台陽上,有一個人形斜靠著頭反向伸在外頭。

第 9 章

「你住在這裡歸住在在這裡,三天給我回家吃一次飯,不要胡天野地的,我晚上打電話檢查的。」秦媽媽幫女兒把東西放好,「明天天好,記得把這被子墊子放出去晒晒。油鹽醬醋都有,你還缺什麼伐。」

「知道了,我有數目的,」秦清拿著掃帚掃地。

「房間每天要掃要拖,明天給你買把新拖把來。」秦媽四下一走,去檢查廁所。

「不用,我會搞定的,自己買。你放心好了,我這麼大了曉得的。」秦清直了直腰。

秦媽走了出來,「你馬上不跟我回去了?要麼在家裡吃了晚飯再過來,或者明天再過來。」

「不回去了,東西都帶出來了,我自己搞得定的,你放心了美女,」秦清嘿嘿一笑。

沒好氣地白了女兒一眼,秦媽說道:「你自己給我有分寸點,不要一個人出來,沒人管了,就天天盯著電腦,你自己的事自己好好考慮,我還是那句話,苦頭是自己吃的。」

「知道了,我拎得清的。」邊掃邊應。

「你全知道的,做起來就全不知道了,」秦媽看了看手機,時間有些晚,「那我回去了,你自己晚上弄了吃,別不吃哦,晚上給我打電話。」

「嗯」放下了掃帚,「我送你下去。」

秦清把媽媽送走了,自己上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沒再急著收拾,反而直筆筆地倒在床上,身心一松。

雙手張開,人躺著不動,兩眼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又沒有了初時的那種自在的心境,秦清覺得自己的心態越來越老了,有時候平和得和出家人一樣,想著就回憶起,她媽說過的一件往事,在她四歲的時候,秦媽帶她去玉佛寺,遇到上裡面的一位老方丈,老和尚看到秦清摸了摸她的頭,說了一句,這孩子將來與佛有緣。

秦媽把這事當笑話說,而秦清卻越發的覺得,可能自己真的被說中了。

事總是要做的,犯了一會兒懶,秦清開始認真打掃,直忙了將近一個小時後,才把房間徹底收拾乾淨。

泡了一杯茶,秦清拖了一個椅子到沙發邊上當小几用,茶往上一放,拿了手提電腦打開。

寬頻還沒有通,倒是有一個無線的信號很強。

隨便亂點了點,沒有了網路,電腦就像是一台死物,秦清無力地向後一靠,看著只有一人的房間,才剛進來就有一種孤寂感,家裡平時沒有人,還有狗陪著呢,現在除了自己一個活動也沒有。

不想出去,在房裡也沒有事,秦清很是無奈地打開了WORD,翻找出她寫的文,懶了那麼久,也該碼兩章了,寫了一個短小的開頭,腦子裡一點頭緒也沒有,只好耐著性子重頭再看一篇,說來好笑,大概是拖了太久的關係,明明是自己寫的東西,明明故意情節也很清楚,可是看的時候,卻像是在看別人寫的東西。

於是,為了找感覺,只得重修一迴文。

修著修著,秦清又有些集中不起來,她不是專業的寫手,也就是文荒時,找不到喜歡的書,就自娛自樂寫著玩的,寫出來就想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就發上了網。

每回寫文,剛開始總是有了靈感,想好了結局,就立即動手,頭這一部分總是寫的最快最順的快的時候一天一更,慢的時候也不過二天三,到了中期,就會拖拖拉拉,一卡文就懶得動筆,周更月更半年更常有,好在她自己跳多了坑怨念,自己挖的坑總是要填滿的,寫到最後時,筆下的結局總是與最初的設想有著偏離,但到完結自己重新看時,竟然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最初。

碼字不知時日過,天不知不覺就黑了,秦清看了看,一個下午好幾個小時,也不過寫出了一千多個字,想想,她平時寫一章,三四千字,快的一天,慢的十天半月,腦子裡想了又想,寫了又改,最後也不過是讀者的三四分鐘,有時候真覺得累。

坐久了,人都僵了,伸左手捏了捏右肩,長期用電腦,這一塊有些發麻。

這時,手機亮了,是一條簡訊,秦媽問她有沒有吃飯。

秦清摸了摸肚子,是有些餓了,回了一條信過去,穿上羽絨服,帶上皮帽子,出門。

小區出去不遠,有一家白玉蘭的連鎖店,進去八塊錢點了一碗小餛飩,邊吃邊數,10個,秦清暗自翻了個白眼,她懷念二塊五16個的時候。

草草填了肚子,人暖了些,秦清走了出去,想了想,在家時三餐有她媽擺平,自己出來住了,就只能自力更生了,慢悠悠地晃到了超市。

這個時候逛超市的人不少,她想了想,確定了自己要買的東西,拿了個籃子直接奔向目標地,泡麵,麵包,糖鹽醬醋,最後去了冰櫃,從買了一罐光明牛奶,迅速閃人。

買得快,結賬時仍是要排隊的,秦清看到了結賬區邊上擺放的珍寶珠棒棒糖,順手挑了十根。

「機器發生了故障,這裡不能結賬了,後面的換一下地方。」收銀員叫了一聲。

秦清一怔,看著馬上就要輪到自己的隊伍,突地有了那麼一種自嘲,她總是選錯路站錯隊。

因為有了那麼一個小插曲,秦清不得不重新排隊,等結賬出去,時間已經不早了。可能是在家裡閑著時間長了,她的步速不再如住日那樣的快,拖拖沓沓地,手裡提著袋子,眼盯著地面,邊想心事邊走。

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秦清抬頭,看到有人快她一步站在樓下大門前,正在按密碼,她站定靜靜地等著,這時候,那個女的卻回過頭,盯著她看了一眼,隨後讓了位子給她。

秦清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個女人在想什麼,坦然地伸手按了密碼,鐵門打開,走了進去,上樓時,她有心留意了一下身後,那女的磨蹭著沒跟上,等自己到了二樓,這才往上走,腳步聲告訴她,這人還刻意保持著速度。

嘴角勾了勾,覺得有些好笑,卻又忍不住一嘆,以前她曾聽媽媽說過她們小時候的歲月,那時候,沒有電扇,更別說空調了,到了夏天,孩子大人熱了,一家一家的帶著席子,睡在新村的馬路上,誰也不用擔心什麼。可現在,別說是睡馬路,家家戶戶哪個不是防盜門一層又一層,樓層低的還裝防盜窗,搞得和牢房似的,再想想那一樓的總鐵門,秦清曾戲言過,上海要是來個地震,這鐵門稍變形,整個樓的人都逃不出去等死吧,可是,不這樣又怎麼行,社會在進步,道德在墮落,秦清自問,如果有陌生人站在她身後,估計反應也一樣。

進了屋,反手帶上了門,打開燈,剛把東西放下,外頭傳來了另一家的開門聲,秦清愣了愣,原來那個女人就是住隔壁的,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了那個女司機。

甩了甩頭,沒再多想什麼,打開了電視,坐在沙發上,按著遙控,一個台接著一個台轉,她在家時,除了看鳳凰衛禮的新聞,幾乎不看電視,實在找不到她有興趣的,電腦又上不了網,有些泄氣,像是突然找不到目標,心裡頭又升出了一種難言的低落,順手拿了一根棒棒糖,拔了糖紙,放到嘴中,走到了陽台,先四下看了看,隨後轉過身,背向後靠著圍欄,頭抬起人向外伸出大半,仰望著天。

冬夜的星空顏色很深,不似夏夜那般熱鬧,透出應季的冷清,嘴裡含著棒糖慢慢地舔允著,人漸漸地放鬆了下來,鼻子里呼出的白氣,就像吸煙時吐出的濁霧。

煩躁的心在寒冷中平復,人也因為溫度而變得麻木。

「唉」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要是這陽台的牆突然壞了,她就這麼摔下去,會如何?

第10章

2月14日,情人節,明明是老外的節日,可在中國比春節還受歡迎。

由於這一天是周二,工作照常,也會有人特意為這天調侃幾句,公司的大姐很應節地買了盒巧克力大家分了吃。

小周的婚禮就在晚上,這日子選得特殊,有情人的都推脫跑了,沒情人也沒事的,就約了一下班後起走,結伴蹭車,幾位有車族開著大家一起過去。

酒席放在X家花園,也算是比較有名氣的地方,會場布置得很漂亮,鮮花氣球,一雙新人的照片,放大擺在門口。

一共擺了二十來桌,路上有些堵,一眾人到達時,裡頭人已經差不多坐齊了。

女方公司同事留了兩桌,因為男人要喝酒,索性男女分開。

沒有過多久,婚禮就開始了,婚禮司儀先說了一段,隨後音樂響起,新人入場,新娘穿著拖地的白色婚紗,一手捧著花,一手挽著新郎面帶微笑地從紅地毯走入會場,接著朋友們拉響了禮炮。

安容坐在位子上靜靜地看著,這種婚禮也沒少參加,其實過場都是差不多的,甚至連司儀的台詞都十分的耳熟,新人和雙方家長的祝詞倒是各有不同,無論如何,總聽得很感人,再細細看新人的臉,說實話,化了濃妝帶了假睫毛,小周的臉已經有些走樣,但那毫不掩飾的笑容倒能讓人看得出那是發自真心的喜悅和幸福。

台上人說完,台下人開始動筷,吃過喜宴的都知道,性價比最低最吃不飽的就是喜宴上的菜。

安容喝著橙汁,慢慢地吃著菜,時不時地聽鄰坐的同事聊天,偶爾也會應上幾句。

到了中場時,新人開始要一桌桌地敬酒,快要到她們這裡時,安容看到公司的大姐和另一個同事互相別有深意地看了看。

接著,邊上男同事坐的那一桌開始鬧起來了,因為那一桌身份最高的是副總,所以,新人站到了他身邊,開始敬,心照不宣的眼色就多了起來。

小周很是大方地為副總和新郎互做了介紹,副總笑嬉嬉地拍了拍小周的肩,說了幾句祝福的話,然後,新郎很高興地敬酒,這兩個男人碰了個杯,隨後,輪到小周敬,不知道誰叫了一聲,要她給副總敬煙,頓時所有人都開始起鬨了,副總拿了一根煙,叼在嘴上,小周拿了火柴,輕輕一划,火燃起,人湊了過去,火還沒點上,就被吹熄了,於是所有人都笑開了,叫再來,再點,又被吹來,連著三次,那煙才算是點著了。

煙點完,還要再敬酒,副總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要小周喝三杯不可,一下子大家都鬧了起來。

安容這一桌的女人雖還沒輪到敬酒,但大家都在看,安容也不例外,她看到同桌的人在點煙時撇了撇嘴,也有人挑眉打暗號,也看到了點煙時,那新郎仿如外人般地站在一旁,這一幕一幕突然地讓她覺得有些荒唐,當著老公的面給情人敬煙,這一場婚禮到底算什麼。

在婚禮這樣神聖的儀式上,有著這樣複雜關係的三個人在笑鬧著,明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典禮,偏偏落在觀戲者的眼中像是一場八點檔狗血的倫理劇。那樣不恥的事,在當事人眼中那麼的坦然,而那些知情者包括自己,也能夠毫不在意地,用虛假的笑和話語,去祝福去讚美,這個世界從什麼時候起,婚姻變得如此的兒戲了。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女人想往上爬總是要付出更多代價的。你真以為那些全無背景最後卻能站在高處的女人各個貞潔沒有過去?你太天真了。』安容別過了頭,努力不再讓自己去想那人親口說出的話。

吵吵鬧鬧,直到九點,酒席上的人才漸漸的離去。

安容和眾人打了招呼,也準備先行回家了,沒有打的,坐的是地鐵,車廂里人並不算多,一對大學生模樣的小年青,正旁若無人地在車廂內,當眾擁吻,漬漬有聲。

安容靜靜地坐在位子上,那當眾激情的兩人已經表演了有兩三分鐘了,車都快要到站了,她嘴邊帶出嘲諷的笑,側過頭,這種表演……安容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這樣的場景要放在五六年前,她頂多是見怪不怪地一笑了之,可現在,她竟像老人家般,越發的看不慣這種行為,她會在心裡說,這種親昵隱私的行為用不用這麼高調在的人前做呀,要不要搞得和一樣呀激情四射呀,又不是作秀,至於哇,再說了,兩個人長得也不是唯美行,舌頭吞來吐去的,惡不噁心人呀。

車子到站了,那兩個人總算人開了,安容下了車,身後車門關上,那些腹誹與諷刺跟著車子一塊離去。

到了出口,今天難得,除了那些拉車的摩的,還多了個賣玫瑰的孩子,這是個機靈的,專盯著成雙成對的男女叫,可惜,如今不是過去,叫半天也沒有人會理,安容掃了卡,自顧地走,邊走邊還在同情那孩子,現下,小情人哪還會買玫瑰花,都把錢省了去開小時房了。

再出去,涼風吹到了脖子里,激得安容一抖,她猛地覺得,今天自己似乎是有些刻薄了,竟看什麼都覺得可笑,壞了,她這是心理不平衡,難怪江洋成天說,女人一直單身,心理變態的機率會非常的高。

到了家,脫了衣服,屋子顯得冷冷清清,江洋下午就發了短消息給她,今天不回來,這樣的好日子,她自然是要好好地勾搭一伴,在外頭,滾一晚上床單的。

扭了扭脖子,身心疲憊,準備洗澡。

洗完後,換了睡衣,這才自在些,又溫了一杯牛奶,安容慢悠悠地走進了房,窩到沙發上坐下,『2月14呀』低低一嘆,眼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電腦,卻沒有打開的慾望。

今兒早些睡吧,眼一閉,等再睜開,什麼情人節的,都是過去式。

喝了牛奶,把杯子放好,安容走到窗邊,準備拉起百葉窗,隔壁傳來了陽台鐵門開啟的聲音,隨後那半截身影又露在了外頭。

安容從最初覺得這樣的動作實在是有些危險,到現在已經開始有些習慣,她的這位鄰居似乎每天晚上都會這樣賞月。

笑著搖了搖頭,正要拉帘子,耳邊突然響起了歌聲。

「你知道嗎?愛你並不容易,還需要很多勇氣,是天意吧,好多話說不出去,就是怕你負擔不起,你相信嗎,這輩子遇見你,是上輩子我欠你的,是天意吧,讓我愛上你,才又讓你離我而去……。」

一路上有你,安容也是從小聽張學友的歌長大的,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了歌名。

那聲音並不像一般女人那樣的高,似乎有些低沉,明明是女聲,但張學友的顫音學得很像十分神似,那個人唱得很用情,直聽得安容覺得心口發酸。

「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就算是為了分離與我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點也願意,就算這輩子註定要和你分離。」

這首歌,安容聽了也不止一次,不知怎麼的,竟在這時聽出了不同,也許那歌聲出自一個女人的嘴,她竟破天荒地感覺,這首歌唱的是兩個女人之間的感情,明明喜歡著,卻不敢說,明明相愛,卻不得相守,明明知道無望,卻義無反顧,可結果永遠就只有分離。

「暖暖風吹來,像黑夜讀白……」沒有換氣的停頓,第二首又接著上了,那仍是一首將愛藏得很深的歌,安容兩腳如同生根了一般,一動不動,她細細地聽著,竟在心裡跟著哼唱了起來,可那隱隱的酸澀卻越發的鼓脹。

《深海》《忘記你我做不到》《心如刀割》張學友的老歌連唱般一首接著一首。

「到公園中散步年紀,有老伴仍是你。」歌聲最後停在了這一句上,緊接著,是那人毫不掩飾的一聲長嘆。

安容像是被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明明已經結束了,可是,腦子裡仍殘留著歌聲。

突地,桌上手機響了,那首愛情買賣,在那些深情的老歌后,顯得格外的突兀,刺耳。

那電子的聲音,一下擊穿了安容的大腦,從婚宴,到輕軌,再到那一牆之隔的歌音,她回過頭,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手機,在那一刻,她想要把這手機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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