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梨花詩評（第14期）】雪山下的牧歌（詩評/春水梨花 詩作者/黑羊）
青萍詩歌·梨花詩評
本期詩評
詩評:春水梨花
作者:黑羊
作品:詩集《筆尖上的光芒》
編者按
春水梨花女士是著名的網路詩人，平台很榮幸的聘請她為平台「詩歌創作導師」，為此，平台新辟欄目，開設「梨花詩評」專欄，邀請她為主評嘉賓，講評現代詩的欣賞、創作和賞析等。
開設此欄目的目的，一則，《青萍文藝》有意為廣大詩歌愛好者打造、提供和營造一方詩歌園地，把「好詩人」和「好詩歌」請進來、讓「好詩人」把「好詩歌」講出來，讓更多的讀者和詩歌愛好者感悟詩歌之美，了解現今詩歌的現狀和困惑、探索詩歌的發展之路；二則，讀者和詩歌愛好者可以通過春水老師對詩歌的觀點看法和獨到見解，對照原詩，欣賞嘉詩佳評和詩歌的創作等。
「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還是詩和遠方的田野」，平台希望這個專欄可以為讀者，特別是詩歌愛好者有所裨益，讓你的生活和人生，充滿詩意。
真誠的感謝春水梨花女士的辛苦講評。
青萍結綠文學藝術原創平台編輯部
雪山下的牧歌
——讀詩集《筆尖上的光芒》
文/春水梨花
詩人黑羊（本名：金古牧岡）屬「厚積而發」之例。1966年出生的他，於2008年才開始寫作，但至今已在《民族文學》、《星星》、《詩潮》、《西藏文學》、《邊疆文學》、《滇池》等發表了大量的詩歌、小說作品，作品曾入選《中國年度優秀詩歌》（2012卷）、《國際漢語詩歌》（第一卷）、《新時期少數民族文學作品選集》（彝人卷）等多種文本，並獲多個獎項。在麗江的一次詩人聚會上，我有幸得到了他的詩集《筆尖上的光芒》。
這是一個來自小涼山，牧野雪山下的彝族詩人。特殊的地理環境和民族秉性培養出他「純」而「厚」的詩歌氣質，從他的筆尖上，流淌出晶瑩如水又反射太陽光輝的詩句，而這些詩句也正如小涼山彝人的火把那樣熱烈。
翻開這本厚厚的詩集。當我的目光落在開篇第一首詩的標題和第一行詩句上時，那內心期待的火種瞬間就被點燃了……請聽他在詩中自信而陽光的自我介紹：
「我可以上市的時候/肯定稱斤論價/或者按個頭評級/因為我是黑羊/一隻遊走在白色群羊中的黑羊/絕不可能靠誰的炒作/沽名釣譽」—— 《我是黑羊》節選。開篇就讓人有一種震懾感。因為這是一隻來自山野的「羊」，一隻與眾不同又懂得自我稱量級別的「黑羊」。他一路高歌著走來，為我們展示一個民族的尊嚴和氣勢。
「我慶幸我是一隻黑羊/從小涼山一路走來/遊走在白色羊群中/照亮你的目光/我是一隻好羊/溫順合群/不糟蹋莊稼」 ——《我是黑羊》節選。一隻從小涼山走來的溫馴的「黑羊」。他一路淺唱低吟，唱出一個民族的善良和謙遜。
「我要做一隻好羊/黑白分明/還能黑白兼容/讓那些黑白相間的孩子/個個銘記/以黑為貴的祖訓/叫我父親」 —— 《我是黑羊》節選。讀到這裡，我不盡感概，一個民族高貴的精神意識和包容萬象的世界觀，竟被這短短几行詩句詮釋得如此到位，足見詩人具有紮實的功力。
串連以上整首詩，我們可以看出這位詩人「厚積而發」的實力所在。
在黑羊的詩里，我最欣賞的還有他處處洋溢出那種對生活的真誠和樂觀態度：
「騎著大山行走/夢的盡頭/迎來了你期待的目光/淚水、汗水、江水/一片海藍色的嚮往/潮起潮落//騎著大山行走/笑看家鄉/人們堅守著田園/和諧安樂/還有一朵幽谷深處的山花/為我綻放」 —— 《騎著大山行走》節選。讀著這樣的詩，彷彿一片溫暖的陽光照進心裡，感覺這個世界是溫暖的；這個詩人是陽光的；這裡的大山是神奇的。
新批評派理論家阿倫.泰特曾經指出：「詩的意義，全在於詩的張力；詩的張力，就是我們在詩中所能找到一切外延力和內蘊力的完整有機體」。 詩人黑羊在《騎著大山行走》這首詩里就為我們營造了一種可以讓你發揮無限遐想的外延空間，但同時又能將你拉回到真實的生活現場中來。我們讀過許多把大山寫得巍峨、險峻的詩，但卻很少有人敢把大山寫成藍天下馳騁的駿馬；寫成暮色中晚歸的牛羊；寫成詩人「胯下」那駕馭生活的堅定與執著，讓讀者在充分發揮想像的空間里，也能發現生活的本真——「淚水」、「汗水」，和我們堅守的心靈田園。這是一首具有很強詩歌張力的詩作。由此，再一次見證了這位小涼山詩人「厚積而發」的實力所在。
一個詩人的審美不僅僅表現在他已經熟悉並習慣了的生活體驗上，而更應該表現在他視野的豐富與廣博上。在黑羊這本詩集里，如果說「大山」是那個以偉岸支撐他行走的父親，那麼「大海」就是一個以博愛為他洗濯靈魂的母親。請看他在面對大海時，發出那如孩童般純真的欣喜：
「那一年，在渤海灣/我看見了大海/我還投進了大海。大海/遼闊，如同華北平原/海的盡頭/不知誰用一條長長的線/把海天縫在了一起//我和同伴像孩子/游泳，躺在沙灘上/看天的顏色，看海的顏色/拾檢被浪衝來的貝殼/想像著做一個很富有的酋長/大把大把/把當錢使用的貝殼賞給臣民//依稀看見一艘大船/向天海鏈接的方向駛去/漸漸變小/最終消失在視線盡頭/無暇回望我孩子般揮動的手臂/大海發出竊笑，笑開一朵朵浪花/輕輕拍打著我赤裸的雙腿」 —— 《我看見了大海》。
讀這首詩，我不禁想起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誠然，海子詮釋的是一種對生命的思考與重塑，而黑羊則是表達一種對生命的執著和嚮往，雖然手法不一，但兩者都是在以詩歌的形式謳歌生命的神聖。在這裡我還要讚揚的是，別看這首詩的語言樸實無華，情感清澈如水，但其實在這一切之外，還流露出詩人對中國歷史文化的深刻了解：比如貝幣的傳播與使用，著便是所謂的「功夫在詩外」。
一位德國詩人曾經說過：「一隻眼睛看社會，一隻眼睛看自然，這是我成功的秘訣」。在黑羊的這部詩集里，我不但看到了他對世界敏銳的觀察與發現，還看到他對自然的憂患和思考：
「白雲下/山河壯麗，綿延萬里//只是有那麼一段/不知是哪個省的哪兒/山頂像光頭/山腰像麻子/山腳似淚痕//陽光刺眼/就像飛舞的斧刃在反光/頭髮哭泣著/轟然倒下，碾過筋骨/在臉上犁出溝壑/還有無數螳螂揮舞著長臂/向根基掘進/山，像是為野蠻兒子感到羞辱的母親/收緊可憐的身子和尊嚴/不斷向後退縮/一條大江與我的視野並行/我們之間的距離很遠/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條渾濁的河流/全身都是泥漿//我的地球母親/你有美麗的容貌，也有/千瘡百孔的傷/我為你驕傲，也為你/心痛」—— 《我從高空看大地》。
詩人從高空俯瞰大地，我從詩人的字裡行間洞悉人心。這位居住於世界最美之地麗江的詩人，他詩歌的筆觸並不僅僅寄於靈山秀水之間，在他那支流淌著濃濃詩意的筆尖上，更流淌著他對整個人類世界的悲憫和良知。
記得老一輩作家冰心先生在《春水. 三一》里這樣啟迪詩人：「詩人!/自然命令著你呢/靜下心潮/聽他呼喚!」，短短几句就為我們勾勒出一幅人與自然的和諧畫面來，但在今天，人類經歷了這麼多年毫無節制的索取與擄掠之後，這樣的詩歌意境已越來越難以找到。無度的開發帶來的只是一個階段行的繁榮，但卻導致了我們在宇宙間這個獨一無二的地球母親的健康，受到嚴重摧折。正如詩人從高空看到的那樣「山頂像光頭/山腰像麻子/山腳似淚痕」那樣的慘烈，而作為人類精神依託的大山，也「像是為野蠻兒子感到羞辱的母親/收緊可憐的身子和尊嚴/不斷向後退縮」。詩人喊出了那句「人類有一天終究會毀滅於自己所創造的文明」，雖然這聲音是那麼的微弱，但卻是一個詩人用他撕裂的心對這個世界最慘痛的呈現。
詩人黑羊在那片水草豐美的雪山之地盡情放牧著他的詩歌，但同時又不忘作為一個詩人的良心和責任，這是一種值得廣泛倡導的詩歌品質。
「現實生活/決定了我這一生，不得不/與自己的嘴巴鬥爭，有效防範/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吃多了肚子脹」，消化成/肥胖病、高血脂、高血糖……/稍不留神/善意的調侃已被更改/成為萬劫不復的定局//世界已變態/數不勝數的病種/充斥人間/我不得不用一生的鬥爭/斗垮自己的嘴巴」—— 《我這一生的鬥爭》節選。
一個詩人縱有才華千斗，但人品尤其重要，因為，他的審美視角直接影響著他作品的美學呈現。的確，在這個充斥著「毒性食品」與「迷幻酒肉」的世界裡，一個人要活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特別是對於一個熱情似火，又性情坦蕩的彝族詩人，要保持身心和靈魂的純度，這是需要有嚴格的自律能力的。所謂食色乃人之天性，但並不是說人就可以隨性到毫無底線的地步。黑羊是一個國家公務員，他必須嚴守國家制度，維護國家尊嚴，但他同時又是一個無時無刻都在發出聲音的詩人，他發出的每一個音符，都代表著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站在世界大舞台上展示出來的主旋律。因此，他必須隨時警示自己:「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用「一生的鬥爭/斗垮自己的嘴巴」。
從整部詩集來看，黑羊走的是一條「接地氣」的創作道路。他很善於從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去發現題材，提煉詩意。
「孩子，沒有地方上幼兒園的孩子/跳躍在新鮮的土地/將亮晶晶的土豆一個個撿起/裝進口袋/也許在孩子的心目中，這是為了/把滾落在父母臉上的汗珠撿進心裡」——《挖土豆的一家人》節選。詩人從大山深處一家人的生活現狀里，不但看到了生活的艱辛，孩子沒有幼兒園可上…… 但同時他又能發現這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依然每天生活在他們幸福的耕作里，就連孩子，雖然沒有經過「幼兒園」的教育，但從小在跟隨父母勞動的過程中，耳聞目染地就傳承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勤」與「孝」的品質。這樣樸實無華又充滿生活氣味的詩歌還有《童年》、《回家》、《摩梭阿媽講的故事》等等。
《筆尖上的光芒》是詩人黑羊多年沉澱，厚積而發的第一本詩集，但又是詩人詩歌創作的又一個起點。正如詩人在《自序》中所言：「我自知我的這本詩集是粗糙的，但她是我捧給讀者的滿腔熱情」。其實，詩集是很好的，有思想，有生活，有對世界美好的寄予。但作為讀者，我對詩人的這種「自謙」表示敬意，這說明作者是一個虛心好學，永不知足的詩歌拓荒者，我們期待著他的第二部，第三部詩集早日與讀者見面。
註：本文曾發表於《麗江日報》。
（由春水梨花女士執行主編的詩歌選集）
春水梨花簡介
李硯瓊，雲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於1986年開始詩歌、散文、文藝評論寫作。2007年以筆名「春水梨花」建博於網易、新浪，發表大量詩歌作品，並在網易20多個詩歌博圈聯合舉辦的「網易第一寫手」評選活動中，獲2008年度「現代詩歌冠軍」；在網易「中國先鋒詩人網」博圈舉辦的「十佳」評選活動中，獲2008、2009、2010、2011年度「十佳詩人」稱號。作品900多篇（首）發表於國內各種報刊，併入選多部詩歌選集和文學評論集。參與執行主編網路詩歌選集《中國詩人現代文學作品集》；《中國詩人現代文學作品集.2016精選集》。著有個人詩集《水痕》、《藉助想像》、《大風過後》、《靠近大海》（出版發行中）。（資料由作者本人提供，《青萍文藝》整理）。
（春水梨花女士作品出版物）
以上詩集是作者近年的精品集萃，均由國家正規出版社出版發行，讀者如需訂購惠存，請與作者本人或平台聯繫。
詩作者簡介
黑羊，本名金古牧岡，小涼山彝族人，雲南省作家協會會員，1966年生，2008年開始寫作。曾在《民族文學》、《星星》、《詩潮》、《西藏文學》、《邊疆文學》、《滇池》等刊物發表詩歌、小說，詩歌入選《中國年度優秀詩歌》（2012卷）、《國際漢語詩歌》（第一卷）、《新時期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作品選集》（彝族卷）、《中國詩歌的臉》。小說獲中國小說學會「文華杯」全國短篇小說大賽三等獎（2014），麗江市第四屆文學藝術單項創作一等獎。（資料由作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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