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溫暖的歸人

最新 01-23

◎安珂（作家）

下午四點，她雙手托著一個草莓蛋糕邁著優雅的小碎步走進茶室。

她說：「剛剛烤好的蛋糕，希望你喜歡。」

「Ann, 我的故事百轉千回，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擔心自己的故事打擾了你。」

「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體檢查出乳腺癌，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在我進手術室的前一天，我的父親痛心地說，女兒啊，你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呢。萬分絕望的我拒絕了手術，拋棄一切，去了非洲，那裡幾乎接近於原始社會，完全不用腦子就可以生活的地方，我在那裡度過了很多個「三個月」，若干個「三個月」，若干年，直到我忘記了自己的癌症，我去全世界旅行，去北極。讓我堅強地活著的人是我最初的男朋友，他沒有被我的癌症嚇跑，反而更加關愛我，是他給了我活著的勇氣和毅力。」

「您真幸福！上次和您一起來的姑娘是您女兒嗎？真美。」我說。

她有些難為情的捂著臉笑了：「其實，她是我兒子的女朋友，我在心理上還沒有準備跟她相處，我覺得女兒會更親切。」

「今年，我複發了，正在接受治療。我兒子從國外趕回來陪伴我，前幾天，兒子的單位催他回公司處理工作。我們開了家庭會議，我先生說，年輕人應該以事業工作為重，你媽媽的事情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全權承擔，你回去工作吧。」

「我兒子說，爸爸我反對你的意見。媽媽的健康是我們全家人的事情，你不應該把我排斥在外，我要留下來陪媽媽。」

「我突然覺得，我的兒子長大了。這一次，有兩個愛我的男人，可我還是無處安放我的恐懼。」

「您有一顆少女心，有趣又動人，年輕時，享受的應該是眾星捧月的待遇。」我說。

「哈哈哈哈，曾經同時被三個人追過，第一個過於斯文，不是我的菜，我是一個去過非洲的人，我不喜歡過於馴良的動物；第二個，很貼心，搬到我生活的城市居住了四年；第三個是我先生，他總是體恤別人的不容易，他覺得追我的第二個人很善良，但唯有我先生能帶給我無限的安全感，後來，也只有他一直陪伴著我。」

故事講到這裡，她已經忘了自己無處安放的恐懼。

有多少人不知，那紙上江湖，字里風月，終是不及挑燈時分一個溫暖的歸人。

我就覺得人活一世，洞明人情，到老了，活得通透了，什麼都看開了，自然就有意思了。

如果到老了，還不能對愛恨和痛苦敏然一笑，還在糾結得與失，對於身外物斤斤計較，那就很難可愛，也很難讓人覺得有意思。

所以，哪天我老了，別無他求，只希望能變得有意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