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提琴可能是個夢吧

剛剛看了一個《卡農》的四重奏，無可救藥地陷進了我學琴故事的回憶里。在學琴的這十幾年裡，經歷的每一件事於我而言都那麼珍貴。彷彿就在昨天，但是又好像已經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了。

我上的第一個小學是長影子弟校，就在長影製片廠的大院里。長影樂團每學期都會在開學第一周到學校來宣傳，並且團長會親自量孩子們的手指的比例，選一些適合拉小提琴的孩子，大多數孩子都可以入選，經過家長同意後會在班裡成立一個小提琴培訓班。當時奶奶很反對我學琴，那天晚上媽媽和奶奶吵了一架，不知道結果如何，但是第二天我可以開始學琴了，我特別興奮，因為我覺得拉琴超級帥。

小提琴培訓班正式成立，團長劉毅做指導老師，半個月回一次課，每天晚上的陪練就是我們的班主任。一直到小學四年級我的班主任都是我媽媽，所以自然媽媽也就成了我的小提琴陪練，然而這並不是件輕鬆高興的事。夾琴和持弓子至少練了一周，練夾琴的時候就特別特別想學持弓子，開始學習「老鷹叼草」和「握雞蛋」似的持弓子的時候呢，又特別特別想把弓子搭在琴上發出聲音，直到開始拉空弦、小星星，那種新鮮感才漸漸消失。在學校和小朋友們一起學的時候覺得特別有趣，爭著誰學得最快，誰拉得最好。可是一到家，拉琴就成了噩夢的開始。現在想起來真有趣，媽媽讓我怎麼拉，我就偏不聽，就覺得我是對的，結果每次練琴最後都是我急哭了，媽媽也氣得不行，所以學前班之後我在家練琴媽媽就不怎麼管了。

到四年級的時候，長影子弟校走下坡路，我還在媽媽班上不聽話，媽媽就讓我轉去了另一個小學。於是，我開始到劉毅老師樂團的培訓學校去上小提琴課。老師仍然是劉毅，每月回一次課，但是有了專業的陪練老師，是一個特別厲害的年輕女老師—小林老師，就是那種只要我們回家沒好好練第二次她回課就一定能把我們打哭或者罵哭的厲害女老師。不過在這裡，我學到了很多，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每天一放學，我就和一個學長鄭毅哥哥一起坐公交車去學琴，他每天都給我買好吃的，炸雞柳、脆骨、快客奶茶或者棒棒糖，還有後來我再也沒吃過的德大炸雞皮，聽起來挺油膩的，但是當時我真的覺得非常好吃。每天路上都很開心，除了吃零食，就是聽他講他的英雄事迹，什麼打架被保安追啊、打抱不平之類的，現在想著覺得他一定在和我吹牛。

我們練琴有兩間教室，一間用來回課，就是陪練老師檢查我們練習過的曲子，教我們新曲子的教室；另一間是琴房，我們自己練習的教室，也是我所有的美好記憶。其實每次回課的教室，我都緊張地要死，我之前的基本功不算紮實，識譜也不好，每次回課肯定被罵，拉錯幾遍陪練可能會非常生氣，可能會被打一下，或者站在那裡被罵，別的同學也差不多。記得有一次學切分音，我差點覺得我可能再也學不會了，可能要把她氣死了，不我還是挺喜歡小林老師的，因為她真的非常負責，絕對不會讓我們拉錯一個音或者節奏。其實這部分記憶都變成了畫面和對感覺的記憶，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虧心的被表揚。有一次十一放假，我們培訓班也難得休息，老師和我們說必須回家練琴。小時候那麼貪玩，還要寫作業，哪會想著練琴，我印象很深是真的一次都沒練，回課的時候非常害怕。我前面一個回課的女孩劉楠邊拉邊被罵，最後老師嚴肅地問她：「你就是一次都沒練，是不是？拉成這樣！」可是劉楠一直邊哭邊說真的練了。我心想完了，我這下可要被罵慘了，結果！我謹慎地拉完之後，小林老師說：「嗯，人家這才叫回家練了呢！回家練了吧？」我連忙點頭，心虛得不行，下課生怕老師和我媽說我假期練得好漏了陷。這首曲子我現在都會拉，印象之深刻可以見得。

我對於那時候練琴的美好記憶幾乎都在另一間琴房了。一般小林老師會讓不聽話的學生在眼皮底下，人一多就會讓我和鄭毅哥哥和笑笑姐姐到到隔壁的另一件琴房去練習，過了好長時間再把我們叫過去回課。笑笑姐姐特別優秀，當時在練十級的考級曲目，在我這個五級小菜雞的眼裡簡直就是世界級演奏大師，也不太挨罵，後來她考上了師大附中，我們也沒有聯繫了，我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大名。笑笑姐姐喜歡給我吃的，還給我講鬼故事，真的特別生動，我晚上想起來嚇得一動都不敢動，一身汗都不敢動一下被子，還喜歡在桌子上刻畫，我記得她畫的動漫小姐姐特別好看，我害怕被發現，從來不自己刻，都是在旁邊看她。印象最深的是她喜歡和鄭毅哥哥互懟，還帶著我欺負鄭毅哥哥，現在想想這個情節還有一絲甜蜜。

有一次媽媽來接我特別早，一開門發現我們沒在練琴特別生氣，說她就坐在門口，能聽見我有沒有練琴，我當時正在吃橘子，笑笑姐姐就說：「你吃吧，我幫你拉。」那可能是我聽過的這個簡單的曲子最好的一次演奏。還有一次，姐姐帶我溜出去去她家玩貓，那可能是我長那麼大第一次翹課，結果被貓撓了，不敢和媽媽說，自己用肥皂洗了也沒打狂犬疫苗，後來緊張了好長時間。總之，這段日子，哥哥姐姐們對我真的很好，小林老師雖然嚴格，但是我很感激她。

後來上初中，我搬了家，去離我家兩站地的一個老老師家學琴，他姓呂，也是個小提琴演奏家，還自己譜曲，出譜子，很有才華。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每周只能上周末兩次課，平時練習時間也少。呂老師特別能抽煙，有兩次上他的課我都暈到了，他說我體力太差，站一會就站不住了，實際上我心裡清楚，我是被他的煙熏暈的，所以後來就不再去他那裡上課了。

但在呂老師家，我第一次感受到享受拉琴和音樂的無窮的吸引力。我第一次接觸室內樂，一提琴、二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貝斯、鋼琴，只有這幾種樂器，組合在一起，真的可以演奏出美。他第一次告訴我可以參加的時候，我作為二提琴和另一個二提琴坐在一起，我們拉的是藍色多瑙河，那種美妙彷彿是世間一切美好的總和，融入其中我一度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也以此苦練了一陣子二提琴，金蛇狂舞什麼的一大堆曲子。但是終究只是享受，自己的小提琴才華有限。

後來高中很少再拿出小提琴了，高中升大學的暑假聽說學校有樂團，又撿起來練了兩首曲子，還通過了面試，可以加入樂團拉二提琴，樂團的那個指揮老師，指揮起來很有氣質，氛圍也很迷人我當時很享受。但是我的識譜能力真的很頭疼，又覺得課多沒時間，後來就放棄了，現在雖然不後悔，還是很羨慕搞音樂的人。

那些我和小提琴的故事真的嵌入了我的身體里，還有好多故事說也說不完，都匯成了今天的我。每每聽到室內樂還是覺得感動，感謝那些學琴的日子，感謝那些陪伴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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