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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白居易同志畫張像

我為白居易同志

畫張像

由於種種原因,【飲水書齋】公眾號已有近一年未更文了。最近又一直在忙畢設,由於我畢設的內容就是《唐詩三百首》,遂忙裡偷閒,在這裡淺談一下我崇拜的大詩人,且蹭著《妖貓傳》的熱度,帶你認識一個性格豐滿的白居易。

緣起

先來看一張截圖:

事情是這樣:一周前,微信公眾號「古典書城」上刊登了一篇寫白居易生平的文章。我仔細拜讀後,發覺和我之前為「詩詞中國」投稿的一篇小文章結構上有些相似,遂警覺起著作權的問題來,於是在評論區留言,不過後來才知道是個單純的誤會。(請自行腦補哭笑不得的表情)

「古典書城」的作者倒也客氣,我們在評論區相互奉承了一番。事後靜靜想來,人物傳記這種東西,只要資料在手,人人可以寫得,固然談不上誰借鑒誰的。想通此節,便寬了心。

不過,既然「古典書城」的作者誇我是個「高手」(多半有說場面話之嫌,且欣然接受),我便把17年寫的那篇文章發到這裡,大家假期里無事可做時可以一讀,權當解悶和娛樂。

白居易小傳: 有一種詩,叫「群眾喜聞樂見」

引子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夕陽西下,長亭古道,兩匹駿馬自東向西馳來。馬背上騎著兩位胡人少年,臉上仍然稚氣未脫,但馬背上的身手已是駕輕就熟。

騎在前面的錦衣少年見眼前的草原蔥蔥茸茸,一望無際,甚是壯觀;更是策馬揚鞭,頭也不回地對身後一騎的粗衣少年道:

「我平日功課之餘也曾教你讀些詩書,你見這眼前景色,便引幾句古今詩家的詩文來助助興罷!」

那粗衣少年道:「公子,古人吟詠草原的詩句,不是辭藻堆砌,就是聲律拗口,教人好難記誦;不過近來流傳的一首詩歌和眼前的景色堪稱絕配。」

「試著詠來不妨」。那錦衣少年道。

粗衣少年不假思索,這詩是近日早讀得熟的,唱道: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錦衣少年哈哈一笑,沉浸在詩歌的意象中,不再言語。

其時正值中唐時期,胡人皆以能誦漢詩為傲。而方才胡人少年所唱的這首《賦得古原草送別》,更是童子能吟、胡兒能唱,是為當時佳話。

一.自古長安居不易

「哈哈哈哈哈」一個蒼老的聲音爽朗地笑著。

笑聲從長安城中的顧況府中傳來。這顧況乃是當朝名流、詩壇前輩,此時的他,正手持一張文稿哈哈大笑,堂下跪著一位白衣少年。

「學生不才,敢問前輩何以發笑?」那少年抬起頭來,面露疑惑。

顧況笑道:「年輕人,我尚未看你詩文,單看你這名字,『居易』『居易』,談何容易?這長安城的米貴房貴,居大不易啊!」

年輕人羞愧不語,斜眼瞥得顧況展開了他的詩文稿。

空氣彷彿凝固,時間彷彿靜止。看到顧況那顫抖的雙手,年輕人知道,自己的詩文被這位詩壇前輩看中了。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句子寫得好啊!年輕人能有如此學識見解,在京城居住有何困難?」 顧況喃喃道。

那少年正是日後名滿天下的白居易。他與顧況的這一段有趣對話傳開之後,有了詩壇前輩的加持,一時名氣大盛,詩文天下傳誦。

白居易少年詩名,引得顧況的兒子顧非熊不服。一日晚飯後,顧況正要去後院納涼,卻見顧非熊從屋中走來,搖頭晃腦,大聲吟道:

「柳梢暗露滴清晨,簾下偏驚獨起人。鶗鴂數聲花漸落,園林是處總殘春!」

吟畢,得意地對顧況說:「父親,您認為兒子的詩比起前幾日來我們府上拜訪的白居易來,如何?」

未等顧況答話,顧非熊續道:「我看也未必相差多少」。未及思索,又續道:「比起我的詩來,他的詩簡直大大的不如!」

顧況府上有丫鬟名楊柳者,服侍顧況之餘,耳濡目染,也略通些音律。聽聞少爺與老爺爭辯,恐折了老爺的面子,忙出來解圍道:

「公子的才情自然是極好的,可我這下人不諳詩文,聽起公子的詩頗覺生僻。而白公子的詩讀起來朗朗上口,即使是我這下人也讀得懂……」

顧非熊怒道:「難道讓下人都讀得懂的就是好詩了?從古至今,詩歌乃是文人騷客風雅之事,豈同兒戲?那白居易的詩如此不飾辭藻,在我看來,粗鄙不堪。」

顧況思索良久,拍著兒子的肩膀說:「如此淺顯的道理,一個小小的丫鬟都懂得,為何你還執迷不悟?」顯是對楊柳的一番話頗為認同。

顧非熊愕然不語,眼神中帶著不解和驚訝。

顧況沉吟道:「自有楚辭漢賦以來,這天下的詩文哪家不以辭藻華麗、文風絢麗著稱?詩家恨不得讓天下百姓望而生畏,讓詩歌成為士族文人的專屬玩物……」

見兒子尚自惴惴,顧況接著說:「看來這流傳了千百年的詩文之風,今朝是要變一變了。詩文一道,民心向背。別看那白居易是個初出茅廬的青年詩人,就沖著丫鬟也能讀得懂他的詩這一點,將來的詩壇領袖非他莫屬……」

二.十七人中最少年

長安城內,大雁塔下。一十七位紅袍文士在慈恩寺中集會。

此時距與顧況相會,已過了整整十年。白居易已經由十年前那個不知長安米貴的少年詩人,長成了玉樹臨風的俊朗青年。

左首邊一位瘦高的中年文士道:「吾等十七人中,以樂天賢弟詩名居首,且書法最佳,記錄這金榜題名盛事的任務就交由你來做如何?」

白居易躬身而出,推辭幾番後,謝過眾人,徑直走進題名屋內。其餘十六人隨著他的腳步魚貫而入,几案旁早有書童研墨潤筆,鋪紙焚香。

白居易思索片刻,隨即筆走龍蛇,洋洋洒洒,記錄此行十七人提名登科之經歷,只看得旁人嘖嘖稱奇,無不佩服白居易的湧泉才思。

題名簿錄畢,飲了些薄酒,眾人互相通報了年紀,十七人中以白居易年紀最小。於是眾人又刁難起這位小弟來,紛紛要求他再賦詩一首助興。

白居易這回不便推辭,借著酒勁,詩興到處,揮毫一首。詩云:

「江山炯炯勝日新,茫茫學海會眾賓。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好一個『十七人中最少年』!樂天賢弟的志向不小啊!」掌聲雷動,眾人齊呼道。

方才那位瘦高的中年文士笑道:「樂天賢弟,你少年聰慧,實在令愚兄佩服。他日朝堂之上,還要仰仗賢弟的關照啊。」

白居易正要謙虛幾句,只見中年文士神秘地耳語道:「但賢弟自詡為十七人中最年少者,卻不知你並非這屋中最年少之人。」

「愚兄有一遠房侄子,洛陽人士,姓元名稹,年紀比你小上幾歲。他早仰慕賢弟的詩名,得知我這次與你一同提名,說什麼也求我拉著他見你一面。」中年文士說罷,向後揮了揮手,道:「微之出來罷」。

從那中年文士身後轉出一位灰袍青年,面如冠玉,向白居易作揖拜倒,道:

「久聞樂天先生盛名,小生對先生的詩文崇拜之極,今日得見先生本尊,不敢耽誤先生的時間,想就詩文一道請教先生,先生以為詩文一道應如何?」

白居易被元稹突如其來的出現嚇了一跳,還未回過神來。他於自己的詩歌主張一向重視,聽得元稹如此請教,便不假思索地道:

「微之不必多禮。我以為詩文一道,在乎於民。」

「在乎於民」這四個字一說出口,元稹的眼中流露出既是佩服,又是認同的神情。

白居易接著說:「詩歌是百姓在勞動、生活中創造出來的,我們作為詩客當然也要寫百姓聽得懂的詩歌。李杜之後,近幾十年來,詩家皆以賣弄辭藻為創作標準,以至於詩文生僻拗口,教百姓幾乎聽不懂了。」

有人插嘴道:「為官者應愛民不假,但樂天賢弟方才說詩歌是百姓創造的,這個……這個,愚兄可是不解了。這風雅之事如何與百姓相干?」

未等白居易開口,元稹搶先解釋道:「《詩》三百,天下詩歌之祖。其中的十五國風,乃是民謠也,皆是百姓農牧之中所創。故樂天先生所言極是。」

白居易心中一顫,心道:「此人知我。」

被元稹一頓搶白,眾人便無話可說。白居易續道:「詩文一道,在乎於民。諸公如若不信,日後青史定會證明。」

眾人尤自思索白居易話中的道理,只見白居易挽了元稹的手,二人相擁出屋。從此白、元二人結為詩友,日後共赴朝堂。此心既已相連,一生再未分開。

三.遲遲鐘鼓初長夜

元和十年六月某夜,長安城內,胡姬酒樓。

三位太監正在酒樓內飲酒,為首的一位太監向身旁二人問道:「今晨卯時,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在上朝途中遇襲,裴度重傷,武元衡當場身亡。此事二位可聽說了?」

一人道:「如何不知?宰相殞命,朝野震驚。領班曹公公本想把事壓下來,靜觀其變,可那個白居易,竟然還奏表陛下,說要儘快查明真兇。」

另一人道:「白居易這樣一鬧,不僅滿朝文武皆知,就連長安城內的百姓,十之八九也知道了宰相遇刺一事,曹公公為此很是不滿。」

為首那人道:「曹公公早就對他不滿了。這幾年那白居易打著百姓的旗號,寫了不少諷刺我們的詩:曹公公在府上宴飲,他偏偏說『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前些年還寫了《長恨歌》一詩,竟干涉起先皇的宮闈之事了!」

一人道:「那又能拿他怎麼辦?就連陛下都知道,那白居易在百姓中威望頗高,鄉下不識字的老嫗,都能唱出他的『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況且他也沒有什麼馬腳露出來。」

為首那人道:「未露馬腳,其實不然。就拿今日早朝他上表陛下的事情來說,諫官們還未說話,他便先上表陛下,這不是僭越朝政是什麼?」

其餘二人道:「妙極,妙極。如此一來,諒他白居易也無話可說。我們這就將此計獻給曹公公,讓他老人家在陛下面前參白居易一本!」

長安城內,白居易府。

「微之你看,這十餘年來我二人共同努力,我們的『新樂府』詩頗見成效,放眼當今詩壇文壇,哪一個不是以你我二人的詩風為楷模?」白居易自豪地說。

元稹附和道:「是啊!樂天兄當年大雁塔下的抱負可算是實現了,這詩壇的青史終為你我二人所寫。」

二人尚未說完,宮中傳來聖旨:

因僭越朝政一事,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這一年,他44歲。

從此,多少個夜晚,他夙興夜寐!多少個夜晚,他輾轉反側!

直到有一天,潯陽江頭,他遇見了琵琶女——那位偉大詩篇中的女主角。

宴飲既罷,江邊送客。本是一幅官官相惜、友人間的送別之景,被那個自稱『家在蝦蟆陵下住』的歌女擾亂了。

那些「輕攏慢捻抹復挑」和「嘈嘈切切錯雜彈」,是進不了官老爺們的耳朵的;這本是詩友送別的一段小插曲,今夜過後便無人記得。

可那琵琶聲卻偏偏讓現場的一位官人動了心,並將這件小事記了下來。

是的,正如當年「慈恩塔下題名處」那個負責記錄的自己一樣,白居易用詩歌記錄事件的功力一點沒減,反而隨著歲月的洗禮而更加深厚……

記錄而已,一不小心成就了千古名篇《琵琶行》。

多年以後,當元稹問起當年描寫潯陽江頭送別景象的眾多詩作中,為何只有白居易一人提到了那個地位卑微、身世悲慘的琵琶女時,白居易這樣答道:

「微之,詩文一道,在乎於民。」

四.最愛湖東行不足

後來白居易陞官了,重新回到了朝廷。

可是,他不快樂。

不再和地方百姓生活在一起,這個曾為天涯歌女作詩的詩人很鬱悶。

最為痛苦的是,由於他與元稹的貶謫,數十年中興起的「新樂府改革」已被權貴士族們破壞得支離破碎。

於是,白居易主動向皇帝請求外放,先後出任杭州、蘇州刺史。

一日辦公完畢,趁著午後春光正好,白居易從後堂牽了一匹瘦馬,自行騎著散步。

不多時騎到西子湖畔,詩人眼見這勝日之景,喜而賦詩一首,詩云: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早年的不平早已化作雲煙:他終於和自己喜愛的百姓在一起了!此時的他,詩風變得歡快起來,好像這世間沒有比讓他為百姓寫詩更快樂的事了!

未出三日,白居易的這首《錢塘湖春行》便在杭州百姓的口中傳開了。

在杭州刺史任內,白居易的身份不僅僅是詩人,而且是心系當地百姓的父母官。他主持疏浚了杭州城內的六口古井,解決了杭州百姓的飲水問題;又在西湖修堤蓄湖,大興水利,保護了當地的農業生產。

一日,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滿,被調到蘇州擔任刺史。聽聞白刺史即將離任,杭州城的百姓皆夾道歡送,老友元稹也來送別。

元稹道:「這幾日我策馬行在杭州城內,眼見的都是你興建的農田水利,耳聽的都是百姓稱讚你的聲音,有老兄你在此,是杭州城的福氣。」

白居易抱拳道:「微之,話不可講得偏了。這城牆上的磚,有哪一塊是我砌的?修水利的木石,哪一條是我抬的?我與你探討詩文時常說『詩文一道,在乎於民』,所以呀,杭州城這篇大文章,說到底是百姓寫得好!」

百姓聽聞刺史此言,真情所至,無不涕零。

元稹接著道:「樂天兄,你與百姓水乳交融,未免無暇整理詩文,你且將你少年以來的全部詩稿交付於我,幫你編纂詩集如何?」

白居易道:「我每有詩文,不出三日,必是全城百姓傳唱。詩家有幸於百姓垂愛,夫復何求?」

白居易續道:「我寫詩是為了百姓,若你編纂詩集的初心也是為了百姓,將詩稿給你又有什麼關係?如此一來,讓更多的莘莘學子們知曉『詩文一道,在乎於民』的道理,不是正好嗎?」

多年後,元稹將白居易詩稿編成《白氏長慶集》五十卷,發行天下。舉國學子皆以「詩文一道,在乎於民」作為詩歌標準,天下重現「新樂府運動」之勢。

白居易晚年遷居洛陽。一日,正是暮春三月,洛陽城郊皆是踏青的百姓。白居易挑了個僻靜的小路獨行,忽聽不遠處有童子清唱民謠。仔細聽來,只聽那童子唱道: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白居易踱到童子身旁,笑問:「這詩你也會唱?」

童子不屑道:「如何不會?這十里八村的小孩都會唱的。」

白居易故作神秘地說:「那你知不知道,寫這首詩的人,我認得他。」

童子瞪大了眼睛,奇道:「我只道這是我們村傳唱已久的一首民謠,原來是用一首詩填的詞!」眼睛一轉,又問道:

「你說你認識寫詩之人,那你倒是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居易怔了一下,隨即微笑道:「他說他這輩子沒什麼才華,是個普通百姓罷了。」

後記

近來正在編纂新版的《唐詩三百首》,我創新《唐詩三百首》的書籍結構,採用「初唐、盛唐、中唐、晚唐」的歷史順序對300餘首詩進行編輯,輔以原創水墨風的插圖,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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