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rvana《Incesticide》-亞文化和垃圾場
樂評：侃鬼（穆果稍加補充）
前言後續，整理排版：穆果
Nirvana：涅槃樂隊（Nirvana）是一支美國的搖滾樂隊，也是Grunge的代表樂隊，於1987年在華盛頓州的阿伯丁組建。樂隊成員為：主唱/吉他手--Kurt Cobain，貝斯手--Krist Novoselic，鼓手--Chad Channing / Dave Grohl，1989年發行第一張專輯《bleach》，1991年發行經典專輯《Nevermind》打入美國主流音樂。 Nevermind的成名也讓大眾的焦點聚集到Grunge音樂上來，使Grunge音樂在20世紀90年代中前期在廣播和音樂電視的播放率上佔據了統治性的地位。
1992年，nirvana發布一張精選集式的專輯《incesticide》，裡面收錄的大多為1990年以前的作品以及一些翻唱歌曲。但這些地下又粗糙的渾身帶著grunge氣質的東西，恐怕才是最符合kurt cobain初心的東西。
在1991年的專輯nevermind火得一塌糊塗之後，nirvana也已經成了當紅炸子雞，江湖人稱nir雞，尤其在登上排行榜頂端之後，這支完全從地下起來，無論作風還是態度都帶著強烈非主流另類氣質的樂隊，竟然成為了真正的潮流，從那以後的幾年，皮衣皮褲的金屬黨和濃妝艷抹的硬搖殺馬特再也不能引領搖滾樂的重心，全世界的青少年彷彿都將破牛仔褲，髒兮兮的t恤和帆布鞋視為最酷的東西。 這種潮流叫做grunge，它輝煌的時間很短暫，但它的出現卻從內在和外在都強烈地改變和引領了另類音樂的一切直到今天。
所以本著最純正的grunge精神，nirvana在全世界都在議論他們的時候出了一張足以澆滅大多數所謂「nirvana歌迷」熱情的專輯--就是這張《incesticide》。主唱科本這種行為用當今時髦的話說，也許可以視為「洗粉」，或許在科本看來只有真正喜歡這張專輯的人，才是他真正認可的歌迷，但事實並不出乎意料，前一年買了nevermind的人，卻大多並沒有買這張專輯。
原因很簡單，和流行搖滾般動聽的nevermind不同，《incesticide》是一張充斥著扭曲音色，撕裂演唱，雜亂旋律和低端混音的真正很grunge的地下專輯，其中除了翻唱The Vaseline樂隊的「Molly"s Lips」及「Son Of Gun」和Devo 樂隊的「Turnaround」之外，大多是科本在1990年以前寫的小樣再版而成，所以這裡面的鼓除了最後一首《Aneurysm》之外，所有的歌的鼓均是第一張專輯時期的鼓手chad channing所打的，而這些歌寫成的時候甚至連第一張專輯《bleach》都沒發行，所以這些歌也許都不太成熟或者飽滿，但這些歌里有科本最初的也許也是最真實的音樂喜好---那些建立在melvins為首的西雅圖之聲的最初轟鳴。
《Dive》：
人類在後青春期追尋墮落並充斥著生命拯救意味的生活：「恐懼孤獨，排斥枯燥規律的作息，『主動』被生活強暴等種種嬉皮並萎靡著的狀態。」總得來說是一個泛命題，diving me以及之後rape me，科本不是一個唱出kill you的人，因為他總是被動的，無力的，壓抑的。這樣的句子在科本口中唱出來總才有那樣的絕望情緒，十分打動人。
歌曲以一個妓女的視角來寫，卻並沒有直接的控訴--那樣就太普通了，而是以一種更深層次的恨意將被壓榨的自己以似乎主動的方式表現出來，全部體現在了副歌的「diving me」那壓破喉嚨的掙扎中。dive me是個隱喻的說法，翻譯成「插入我」是否更恰當？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如果有選擇，誰願意去賣呢？
編曲上吉他在主歌時的慵懶味兒十足的離調和副歌極為順暢的和弦切換形成鮮明的對比；奎斯的貝斯在後半部分描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和諧感，彷彿吸食藥物後的自嘲；柯本青澀的人聲依然自然不造作且更有衝擊力，但面對種種痛苦怪誕的困惑，終究是無力的，所以diving me吧
《Sliver》:
之前說過nirvana音樂里大量的朋克元素，這首主歌的大調走向以及極簡主義的編曲都簡單粗暴的像朋克樂一般，科本實在很喜歡這首歌，多次表示這首歌比少年心氣更好，高八度嘶吼法也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成年人幼時的記憶被自主地,格式化地切割成那些傷感，籠罩著牛皮紙質濾鏡般的碎片；整首歌畫面感十足，童心氣未泯，痛感存隙間，成年人對幼時情節鬼畜般地迷戀；嬌氣的第一人稱視角，柯本會玩文字，如同畢加索後期所塗的牛，這兩個傢伙，偏偏用最簡潔平實的方式擊中我的G點。
編曲上同樣的貝斯開啟動勢，緊接其後的卻不是髒兮兮的失真音色，而是「稚嫩」的人聲，這個人聲在歌曲後半部高了個八度，將寶貴的童稚擊成了陰冷的碎片；17秒時吉他帶著嘯叫的餘溫突然降落，像極了《湯姆和傑瑞》里的反轉劇情；主歌部分，貝斯的旋律走向幽默詼諧，給倉促淘氣的結尾埋下了伏筆。
《Stain》：
整首歌在第三人稱的狀態下描述：吊車尾的校園生活，天賦凜然卻沒落到「實處」，常人眼裡的freak；副歌用第一人稱反覆聲稱自己是一個污點，簡單有力的反諷。
編曲上起歌動勢顯然用了心，鼓點貝斯吉他黏得特別緊，副歌結尾中多次出現荷爾蒙爆棚的「Uh！」「齣戲」地很到位。
《Been A Son》：
女權是科本在作品中多次強調的，在寫此類型的歌曲時科本一般會用反諷手法，筆者和柯本一樣支持女權，但要是讓我寫此類題材的歌曲，很難第一時間想到用這麼輕快的和弦及唱腔來詮釋。
這在中國顯然是更值得大書特書的，假假絛樂隊便繼承了這一批判方向，在中國這種現象深入的太深，在鄉村，城市，任何一個地方，我想都會有無數的人會感嘆：「她要是個兒子就好了。」
編曲上一分鐘時吉他和貝斯融合得很有質感，讓我想到變性人。
《Turnaround》:
翻唱devo樂隊的歌曲，這首歌是這張精選集里筆者最喜歡的一首，充斥著強烈的自我懷疑以及自卑感的大量堆積，「退化」的歌曲向來比較滑稽，原版想必氛圍將輕鬆許多，而涅槃的翻唱版本卻如是咄咄逼人，尤其是說唱版的主歌十分新鮮，大概是應景了歌曲的歌詞。
編曲上一把吉他彈出了工業和朋克兩種音色，副歌的和弦不按常規出牌，層級遞增般往上疊加，力量感十足；柯本帶有控訴色彩的喃喃自語是一個大亮點，這在涅槃其他歌曲里絕對是罕見。
《Molly』s Lips》：
人人都愛的茉莉小嘴，茉莉對原唱「凡士林」來說可能是對他們極好的一個大姐姐或者是假象的一個完美女性，這個姐姐會帶他們做任何有趣的事兒，只要你不碰drug（stay clean）；在我看來這首歌飽含了純粹的幸福感，副歌充斥著的「kiss」就是極好的佐證（假若這是一個故事，主人公應該是在碰了drug之後唱的，但drug讓他很快樂，雖然茉莉可能已經離他而去，總之還是快樂的）
編曲上就是兩個組合在一起如同棉花糖般柔軟的和弦，輕鬆不造作的人聲和清晰的和聲，娓娓道來茉莉天使般的嘴唇厚度；且聽，無再贅述的必要。
《Son Of A Gun》：
同是「凡士林」的作品，顯然很傷感，「陽光總是在我們嬉戲於床上時灑下」「大雨總是在妳離開我的瞬間滂沱而下」就說明了問題，凡士林總是喜歡把陽光的東西弄得很悲傷，然後把悲傷的東西用朋克的頑皮旋律表現出來，所以科本崇拜他們的不得了，這種戲謔的反諷很朋克，我更願意相信這是首情歌，就像相信但歌名帶有的宿命味兒，和柯本的結局不謀而合。
編曲上我依稀記得，原版是有solo的，歌速也比較慢，涅槃改編得更具朋克味兒，亮點同上一首差不多。
《（new wave）Polly》：
科本顯然很愛這首歌，尤其是對於女權的執著，就像對於反同的厭惡一樣，所以在原曲的基礎上又弄了個新浪潮版本，歌曲描述了一個小姑娘如何機智地擺脫強姦犯的侮辱，帶有女權主義色彩的一首歌，小姑娘戲耍了饑渴無腦的強姦犯（後者指代所有雄性動物）
第一次聽到，驚訝是我的第一反應，對歌速的大幅度提升感到意外，在筆者看來，較《Polly》而言，音樂性上的美感略微降低，但要的就是這種勁兒吧
《Beeswax》：
和《Trunaround》一樣，柯本的自我呢喃又出現了，近乎情緒崩潰，各種情緒交雜，卻結束得特別突然，如同柯本的死；歌詞間的聯繫看似並不緊密，但對於某些擁有特殊人格的人來說，這可能是一部異常cult的影片，柯本的用意筆者就不加揣測了。
編曲上在副歌之後有一個過渡段，異常陰冷，人聲和吉他像性交中的老夫妻一樣同步。
《Downer》：
這可能是科本最早的寫的歌，在他最早的樂隊「臭大糞（fecal matter）」時期貌似就有了這首歌，曲風上還帶有很強的朋克味道，一分四十三秒，乾淨利落，內容依舊混亂不堪，憎恨，痛苦，乏味，自嘲；歌詞里的「感謝上帝您把我拋在地球」顯盡了狠意
編曲上貝斯鬆鬆垮垮地開了個頭，主歌的和聲像極了慵懶的耳語，到達副歌時，朋克式的簡潔再度爆發，吉他和人聲走了同一個旋律；這鼓的力道雖沒有戴夫來的給勁，但把其他三個聲部抬得穩穩噹噹；副歌后的過渡段的和弦異常冰冷，但天才的吉他手給了它一個極富想像力的人聲旋律走向。
《Mexican Seafood》：
看了歌名其實預感到了和美食絕逼無關了，歌詞里的詞眼們讓人感到不適 - 「凝膠，奶油，真菌，黴菌，酵母，感染，尿痛，嘔吐 ，腹瀉，瓷磚，燕麥片，馬桶，跳蚤，黃色粘液，污垢，凡士林，腳趾果醬，胃酸，蠕蟲，污泥。」這是一種方式，緩解痛苦的方式，用臆造的天馬行空的畫面，逃避那些日夜兼程折磨我們的痛苦。
歌曲開頭舒適的連復段，卻迎來主歌帶點金屬味兒的唱腔，到達副歌人聲又轉為美妙的旋律，一分零三秒開始的連復段和怪異的結尾都是頗大的驚喜；歌曲雖短，但卻被淘氣的唱腔「玩弄」得很徹底，是這張精選集的特點。
《Hairspray Queen》：
這首爆炸頭皇后或許是這張扭曲專輯裡最能代表特點的一首，這也許是對心愛女人的讚歌，抑或是對女神（難以追求）的崇拜，再者是對女性的畏懼
這首看似極為扭曲的一首歌，其中的門道和細節真的是很值得揣摩；開頭，古怪貝斯之後的吉他有點故意「鬧事」的意味，處在一個貌似卡不上拍（實際上卡著）的節點上來回挑逗你，包括後面的solo，奎斯也玩瘋了，同柯本的吉他一起瘋狂離調，可這確是整首歌最「和諧」的段落以及高潮；副歌的人聲旋律依舊十分好聽，除此之外的所有歇斯底里都太過刺激；最正常的地方應該就是鼓了，它要是也瘋了，那就毀了這歌了，就像去做過山車，總是有一個人在售票處躊躇著，但內心早已意淫萬遍。實在是好得不得了
《Aero Zeppelin》：
將「空中鐵匠」和「澤普林飛艇」兩支樂隊的隊名各取一半組合在一起，顯然看歌名就知道在科本式反諷，矛頭是傳統對主流的懷疑態度
看似對仗的開頭和結尾被柯本充滿諷刺意味的咳嗽聲打破；主副歌過渡段後，加了一把很撕裂的吉他，在離調的和弦陣列里又出現了極富創造力的人聲旋律；爾後不斷堆積的怪異聲牆實在太有才氣，不贅述
《Big Long Now》:
這首被叫做《漫漫長夜》又被叫做《大長今》的歌曲，在nirvana歌曲里的地位其實蠻重的，因為這首深受melvins和black sabbath影響而寫出的歌曲，講絕望的感覺表達的很接地氣，就像一部廉價的cult電影橋段，歌曲的整體性很強，地下卻不小氣，甚至很有些金屬樂的味道，是一首這張專輯裡少見的比較成熟的歌曲。絕望的時候聽歌的不二選擇。
整張專輯的重頭戲放在了最後，可能是很多nirvana歌迷最喜歡的「動脈瘤」登場。清音吉他的開頭riff動聽卻著實壓抑，接著遞增而上的離調單音情緒漸起，然後又是回到了單獨起舞的貝斯，然後才是人聲；一個完美的引子，主歌部分的和聲挺有想像力，副歌的「beat it」有一些齣戲，這首歌的強力且大氣還因為這是這張專輯唯一一首dave打的鼓，力道顯然比chad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也說明這首歌並不是早期寫的歌，所以這首歌的感覺和其他歌顯然很不一樣。筆者不覺得這首歌旋律多美或者多麼歇斯底里以及扭曲，但很「nirvana」化，就像是nevermind的歌一樣，顯然是經典歌曲。
「come on over and do the twist！」 twist是捻的意思，而「捻」是通過手指達成的一個動作，你心愛的人，有時是你的掌中寶，但在某些時刻（例如冷戰 家暴 背叛），他（她）即可將你捻碎；
歌詞「我如此愛你，這讓我感到噁心」似乎表明了歌曲的意義；另一個層面上分析，關於對藥物和疾病（創作靈感的來源之一）的迷戀，也可能是創作的初衷，動脈瘤在這裡是一個借代。愛情，藥物和頑疾一樣，讓你飛上天也可以毀了你，而我們從來都不可能是主動的。 既然沒辦法，那就這樣了，那就親親茉莉的小嘴吧。
總的來說，如果你喜歡的並非是另類音樂或者grunge，而只是nevermind，只是少年心氣的話，那麼你是不可能喜歡這張專輯的，也許所謂的nirvana迷里也有百分之八十不喜歡這張專輯，這不是一張動聽的，甚至聽起來很舒服的東西，但就像drugs和性一樣，你第一次可能會吐會痛會暈會噁心，但之後它給你的愉快是越發強烈並非平庸的東西帶給你的，《Incesticide》就是這樣的一張抽象畫。就像這張專輯抽象的封面一樣，一個在母親身邊的孩子努力想靠近母親卻未得到她的關注，所以他轉過頭看見了那朵鮮艷美麗的罌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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