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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烏木雕刻作品,有681個《清明上河圖》那麼長

在源遠流長的巴蜀文化之中,烏木一直是神秘珍貴的「寶物」「神器」,有「軟黃金」之別稱,民間就有「縱有財寶一箱,不如烏木半方」「黃金萬兩送地府,換來烏木祭天靈」的說法。

在崇州市兩河文明文創園,一件長達3600米的主題為「兩河文化藝術雕刻長廊」的烏木雕刻作品已經初具雛形,氣勢不凡。

作為「中華兩河文化藝術雕刻長廊」的發起人,李世平經常拿自己的小學文化學歷開涮。

但就是這個自稱只有小學文化的李世平,居然宣布「我有一個夢想」。

學者和專家們面面相覷。尤其是,這個夢想要成真還實在有點難以著手。

進京廣撒「英雄帖」

那是2003年,北京,崑崙飯店。

距離李世平的夢想從無到有、漸漸成形,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十年。在李世平看來,自己已經準備得相當充分了,可以昭告世人。

此番進京,他廣撒「英雄帖」,請來了中國藝術研究各領域最權威的學者,包括當時中國收藏協會的會長、在文物鑒定方面相當資深的學者史樹青,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常沙娜,書畫大家范曾,原中國藝術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李希凡等等十餘位。

在各路大名響噹噹的專家面前,李世平有備而來。在成都精心準備好的影像資料、圖片、白描樣稿、烏木原材料、文字資料,一一呈現於學者面前,他將自己的夢想和盤托出:要用5000米的烏木屏風雕刻承載上下5000年的中華文明。

木雕「五百羅漢」(局部)

第一個發言的是老學者史樹青,劈頭就是一桶冷水:「不用想了,你做不成。」

老爺子和緩了語氣,語重心長地勸:「小李,你再想想,如此浩大的工程,要投入多少時間、精力和金錢!舉國家之力去做,或許可以;你一個私人老闆,想都不用想。」

當時的李世平才四十歲出頭,在年長一倍的史老面前的確還是「小李」,遭史樹青一說,也不好犟嘴。坐在史樹青旁邊的范曾點頭稱是,「史老說得很有道理。」

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都開口定性了,接下來發言的學者們也紛紛附議:「莫法做」「別想了」。眼看一圈輪完,坐在史樹青另一邊的劉夢溪最後一個發言,這位中國文化研究所老所長用一個問題扭轉了乾坤,「今天在座各位都是專家,請大家想一下, 有多少事情是由專家做出來的?」

劉夢溪認為從理論上來說這確實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既然李老闆想做,能不能做、花多少錢去做,都是他自己要考慮的,做與不做是他的選擇。我們不是來定性的,是從學術、文化和歷史的角度來給專業建議的。」

史樹青相當有學人風度地收回了自己第一輪的發言。學者們開始從各自的專業領域出發,就內容素材出謀劃策。

十餘年後,重新觀看學術研討當年參會的人,有的已然作古,像史樹青老先生,就沒能親眼見到理想主義者小李的「宏大」夢想一步步變成現實。

木雕作品猴山(局部)

前後二十載,投入十多個億,李世平沒少聽到反對的聲音。

最常見的一種是:「那麼多錢要是用來投資房地產,多買幾套房子,早賺大發了! 你是不是傻?」

李世平當然不傻,何止不傻,簡直比好為人師想教他投資的人更懂賺錢。

李世平是商人,知道自己的夢想是個需要持續不斷投入的「無底洞」,史樹青老爺子不是警告過他嗎:時間、精力和金錢,樣樣都要考慮進去。

他早年做出租汽車營運,後來又做燃氣公司,投資也有一些,只是一向將錢看得淡然,「我們自己用得到好多嘛?」「死了未必帶得走哦?」李世平是鐵了心要完成自己的夢想。

這就是愛,說也說不清楚

李世平為人低調,不事張揚,往他胖胖的司機身邊一站,常被人誤認為是司機的跟班,他也並不出言辯解。

李世平愛講自己收的第一件烏木工藝品。

1995年,他到雅安出差,經過蘆山,看到在一個農戶家門口擺著一件碩大的木雕。

雕工乏善可陳,依稀是個動物的囫圇身形,「猴不像猴,狗不像狗」,但材質頗為奇特,兼具岩石的堅硬和木質紋理,是木非木,是石非石,黑漆漆,油汪汪,年輕的李世平一眼就愛上了,花了幾萬塊錢把這龐然大物買下來。

這個故事還有個後續,因為不滿意老農的雕工,後來換過兩撥木工重新雕,一撥浙江的,一撥福建的,擅長圓雕的福建師傅總算化腐朽為神奇,把那根整木從「猴不像猴,狗不像狗」變成了精美的群猴,現在陳列在位於蘇坡立交邊的兩河木藝館,因為格外具有紀念意義,估計李世平捨不得賣掉。

時間倒回到1995年,用車把那根價值不菲的龐然大物從蘆山拖回成都之後,李世平專程跑了一趟四川博物院請專家鑒定。從專家嘴裡,李世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烏木,了解得越多,越著迷,他開始有意識地朝河邊跑,滿川西平原找重見天日的「陰沉木」。

木雕作品猴山

那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很多人還沒意識到烏木的價值,在廣漢的河邊,沙石場老闆聽說李世平想要他們從河沙里刨出來的「爛木頭」,歡天喜地讓他趕緊拉走,「朽垮垮的,燒又燒不燃,堆在我這裡還佔地方。」

當然,這種好事,後來再沒有遇到過。有人想買,挖出來的人自然會開始喊價,剛開始幾千塊錢一大車直接拖走,後來有論堆賣的,再後來便是論根賣,最後更是論立方賣了。—— 價格節節看漲,李世平的烏木也越收越多。

李世平是個戀舊的人,年輕時在崇州插隊,後來賺了錢就回崇州買地做倉庫,他嘴裡沒有什麼豪言壯語,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考慮到多少可以為當地解決一點就業。

一開始只有5畝地,隨著烏木越堆越多,地也越擴越大,最後擴到97畝——就是今天坐落於崇州市區的兩河文明文創園。最多的時候,園區里大棚下堆積成山的烏木足有一兩千立方。甚至有外國人慕名而至,詢問賣價,李世平一一拒絕。

李世平開始琢磨,要把這些經由時間打磨得質地堅硬可以傳世的烏木派上什麼用場。但是,什麼題材才配得上傳世呢?

有人建議,要不雕《清明上河圖》吧?李世平不同意,上下5000年,豈是區區一幅《清明上河圖》能夠涵蓋?張擇端再厲害,也不過是從時間長河中截取了一個片段,頂多只能代表北宋一個時期、河南一個地區。

後來遇到中央美術學院的一個叫許丹的學生,說,既然想傳世,不如把兩條母親河哺育出來的上下5000年全部中華文明一齊雕上去!

木雕「紫竹觀音"(局部)

沒想到自己小小的野心被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一語點破。太年輕了,李世平有點不敢相信這個姑娘,許丹大概也看出自己的年齡和資歷不具備說服力,在中間牽線搭橋,介紹了幾位學界師長跟李世平認識。

孫建君,現任中國藝術研究院工藝美術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王連海,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生導師,自1979年始研究中國民間美術、中國古代手工藝。

左漢中,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民間美術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湖南美術出版社編審。

三位藝術研究領域的專家對於兩河文化的定義和論證深得李世平之心:水是生命之源,也是文明之源,長江和黃河不僅孕育了泱泱中華文明,也沖刷和製造出烏木這種東方「神物」——要完整呈現兩河文明,有什麼比烏木更適合的載體呢?反之,要雕刻烏木,有什麼比兩河文化更適合的題材呢?

那是2001年,李世平和三位專家一拍即合,中華兩河文化藝術雕刻長廊的點子像火花一樣冒了出來,照亮了李世平對於烏木的愛。這種愛的來源說不清楚,但是去處分分明明,延續至今,李世平說得好,「人這一輩子,總要追求點意義。」

幾百人埋頭創作十多年

「中華兩河文化藝術雕刻長廊」出來是個什麼樣子?

2001年的李世平心裡根本沒底,他回去找人用黃泥巴糊滿一牆,搭上腳手架,請雕刻師傅在黃泥巴上雕了個雛形——沒幾個人知道,夢想最初的輪廓是用稀泥巴和出來的。

箭在弦上,不是幾桶冷水就能阻止。

李世平的夢想按部就班徐徐展開。北京的學術研討會。論證再論證。三個專家分頭向各個省的藝術家約白描畫稿:幾十個畫家,有的畫到一半人就失去了聯繫再無音訊,只好重覓高手;有的年紀太大,畫著畫著就畫不動了,辭世換人;有的數易其稿,以四川和北京兩地為例,修改了四稿之多;為了校對畫稿上的錯別字,四川大學歷史系的教授帶著一群研究生,翻查資料和比對出處、核實確認,足足做了一年,拿出厚厚一撂A4紙,密密麻麻給出修改意見。

白描三星堆長卷

中途幾次補充烏木材料,價格早已翻了數番,李世平最終放棄了5000米的宏偉藍圖,務實地決定將長廊縮減至3600米。

16年光陰倏忽而過,我們今天踏入崇州市兩河文明文創園,會看到已經完成了九成的中華兩河文化藝術雕刻長廊。即使尚未最後完工,3600米的烏木雕刻,依然可以讓每一個參觀者過目難忘。好像除了「震撼」,很難再找到更適合的驚嘆詞。

但在李世平的記憶里,經過的每一瞬都歷歷在目——

各地的工匠師傅來,都說自己是家傳的好手藝,李世平便讓他們在倉庫里各自挑揀幾坨木頭出來,用作品說話。漸漸就摸清楚了門道,浙江的師傅專精板雕,福建的師傅擅長圓雕,四川的師傅呢,好像什麼都能雕一點,但活兒做得不夠精細,修補古舊傢具倒是一把好手。

工匠正在精心雕刻

全盛時期,文創園裡住著300多個工人,木工、雕工、打磨工,活兒一做就是十多年,工匠師傅們便拖家帶口一齊住在園區里,上工時夫妻雙雙齊上陣:男人負責雕,女人負責打磨。

那時候,每個月單單用於發工資的支出就是好幾百萬元。現在,文創園裡依然留了50多個工匠師傅,烏木長廊屏風上尚有五官和手腳比例微調一類的收尾工作要做。

除了雕刻長廊,還得給工匠師傅們找一點其他活兒干,李世平乾脆在成都市區做了一個木藝展廳讓自己的子侄輩打理,展廳里醒目處寫著「全手工工藝堅持者」,賣師傅們全手工做出來的傢具和工藝品,去採訪的時候門可羅雀。

收入和支出能持平?我對此表示懷疑。總經理李政笑道:「當然不能。」也對,這世上哪裡有靠夢想、愛好和熱情就平衡收支的美事?

李世平回憶,開始的幾年,1200元的工資可以請到最好的工匠師傅,現在當然早已是另一番光景,十多年來,物價早漲了好幾倍。

老薛師傅頭幾天還在感慨,他剛給李世平幹活時一個月拿800塊,現在一個月要拿8000塊呢。

改變的不僅僅是物價和工資,照片里的薛師傅、田師傅、彭師傅們,一個個都是頭髮烏黑的青壯年,現在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他們,分明已經頭髮斑白。他們的青春歲月,都付與了那3600米的雕刻。李世平說,他準備最後把每一個參與者的名字刻上去,不辜負師傅們近二十載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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