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自殺，導師受罰，天理何在？
最近高校成了熱點，其中一件是西安交大的博士生自殺事件。
一個博士生自殺，當然令人唏噓。父母的付出，導師的付出，學校的付出，國家的付出，頃刻間都化作烏有。不對，這個事件中，導師成了眾矢之的。死者的女友在社交平台上高調發聲，將自殺的原因直指該生的導師。
死者女友發聲：他的導師應負70%的責任
微博微信上群情激憤，恨不能將該生的導師打倒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讓她永遠無法翻身。你，也是這群人中的一員嗎？
於是，千夫所指之下，這位導師應聲落馬，被西安交大剝奪了研究生導師資格。這個結果，是你想要的嗎？你感到正義得以伸張了嗎？
一個博士生自殺了，這是經過公安機關確認的事實。那麼，他的導師逼他去死了嗎？為什麼他的導師卻要受到學校的懲罰？一個成年人，在無人逼迫的情況下，自願結束自己的生命，責任不是應該自己承擔嗎？因為導師在學業之外管得太多，因為平時要經常幫導師做各種與學業無關的雜事，因為一時還看不到畢業的曙光，所以就壓力太大，所以就萬念俱灰，所以就一死了之，所以就……該懲罰導師？
太荒謬！
導師和學生，就只有教和學的關係嗎？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如果只是教和學的關係，那麼就意味著導師向學生提出任何與課業無關的要求都屬於「超綱」的行為。所以，讓學生去超市買菜、讓學生去洗車這類的事情，根本就不應該發生。這就是那位博士生的女友所持的觀點。沒有這些事，他就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他就不會在學業上進展緩慢，他就不會選擇放棄。所以，當然是導師的錯。
真的嗎？
我們不妨想像一下導師和學生的見面的場景。學生彙報課題的進展和想法，導師給出反饋和指點，然後大家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後互道再見。這是你喜歡的方式嗎？這是你希望的方式嗎？事實上，如果有哪個學生跟TA的導師之間是這樣的模式，TA的心裡一定會十分緊張，搞不好還會經常失眠。「老師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老師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換做是你，你會不擔心這些問題嗎？
對導師來說，這種方式反而是最輕鬆的方式。只用管學習，其他一概視而不見，多好。這個學期的期末總結會上，院里的領導還在呼籲大家不能只是教書，還要育人。打住，「育人」不就要求老師關注學生在課業之外的思想和行為嗎？那不就是明擺著要「超綱」了嗎？那不就有可能會有學生自殺了嗎？那還是不要「育人」比較好，至少學生自殺的時候賴不到導師身上。
或許你會說，育人沒問題，只要不是指使學生做買菜、洗車這些雜事就行。我想我明白這個意思，就是帶著學生去飯局可以，但擋酒的事還是導師自己來比較好；有項目帶上學生做可以，但加班加點的時候還是導師自己上比較好；有人脈介紹給學生認識可以，但跑個腿打個雜的事還是導師自己去比較好……大概這樣的話，那位博士生就不會自殺了。
憑什麼？！
導師自己忙前忙後，然後把學生當個寶一樣供著養著？經濟學告訴我們，沒有價值的東西，根本就沒有必要投入。所以，如果學生只是來吃飯打牙祭，只是來做項目攢經驗，只是來認識對自己有價值的人，那麼最符合邏輯的做法就是教學之外的一切事務，都不值得帶上學生。
也有人覺得這個事件中存在性騷擾的可能，因為那位導師在微信聊天中使用了「小可愛」、「小寶貝」這樣的稱呼。必須承認，這樣的稱呼有些不妥。但我們也要清楚，這裡同樣存在一個未曾明確界定過的概念，就是哪些行為可以歸為「性騷擾」。語言上的不妥也算性騷擾是美國標準，而中國主要是以行為來評判。若按美標，哪些在酒桌上講黃段子的統統都是性騷擾。既然缺乏明確的法律界定，我們不能僅憑導師的幾個稱呼就扣上性騷擾的帽子。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說這個事件的發展已經變得荒謬的緣故。自殺的學生值得同情，但主要責任絕不該是他的導師來承擔。他的導師更不該因此受到校方的懲罰。如果說這位導師讓學生過多地幫著處理自己的家務事，那麼充其量也就是在公私尺度的把握上存在偏差，但無論如何都談不上致人死亡。
死者的女友，也是一位研究生。這其中的道理真的就想不明白嗎？她和她的導師之間就踐行純粹的學與教的關係嗎？她憑什麼說導師要付主要責任？她有沒有想過，她自己的導師經過這件事，會如何看待她？換作是我，從此敬而遠之。邏輯事理能夠如此顛倒的學生，說明我們的三觀不合，那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韓愈在著名的《師說》中，提出老師的角色應該是「傳道授業解惑。」這六個字，成為此後師道的標杆。但今天看來，大有要重新定義老師的意思。授業就好，道就別傳了，惑也甭解了。果真如此，導師就也是多餘的。自己讀書看文獻寫論文不就足夠了嗎？遇到讀不懂的地方，不用找導師，自己去百度、知乎就行了。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如此，也就不存在什麼被導師拖著畢不了業的情況。交論文，送專家進行盲審，通過就給畢業，是不是既公平又高效？
只是，我估計失眠的學生會更多。搞不好自殺的也更多。
三字經說：教不嚴，師之惰。現在的情況卻是不敢嚴，因為如果嚴了之後有人想不開，那倒霉的就是老師了。西安交大的處理，是個很糟糕的信號。國家、高校、導師、學生，無一不是輸家。其中，尤以學生損失最為慘重。當老師和學生之間只是單純的教與學的關係的時候，那可就是一分價錢一分貨了。
醒醒吧，自以為代表了正義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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