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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敦邦:一不小心畫成了紅學家

前不久,畫家戴敦邦、戴紅倩父子舉辦了以「家藝傳薪」為主題的作品簽售會,簽售會上,戴敦邦帶來了最新版本的《戴敦邦圓夢紅樓畫繪本》,圓了他自己「唯存一目僅有限視力下自己能為《紅樓夢》再作努力,以此來告慰曹雪芹先生」的夢。

戴敦邦

戴紅倩

人們知道戴敦邦是位畫家,卻未必知曉他也是一位不事張揚的紅學家。幾十年來戴敦邦畫過各種題材的作品,畫得最多的還是《紅樓夢》。

戴敦邦《紅樓夢》繪本(滑動翻閱)

戴敦邦與《紅樓夢》有著怎樣的故事,聽作家韋泱娓娓道來——

戴敦邦:畫紅畫成了紅學家

文/韋泱

三十多年前,畫壇前輩蔡若虹先生觀看戴敦邦《紅樓夢》人物畫後,曾撰文說:「戴敦邦是一位以認真思考來指導繪畫勞作的畫家。」他又談道:「達·芬奇說過,優秀的畫家應該主要描寫人與他的心靈。我特別欣賞敦邦創造的柳湘蓮,這個於唱戲而漂泊風塵的優伶式人物,我想像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樣子,可敦邦有辦法,他給了柳湘蓮一副男性的身材和女性的面目,還給了他一副即使在鞭打惡霸的時候,也還帶有行動在舞台上的架勢,真是妙極了。敦邦通過柳湘蓮的肢體姿態和動作,表現了他的身世、他的職業和內心的堂奧。」沒有對《紅樓夢》的深度熟悉和理解,是畫不出這等絕妙效果的。

畫《紅樓夢》題材的作品,畫壇不乏其人,早期的有改琦、費丹旭、任伯年、錢慧安等,同輩中有程十發、劉旦宅,但畫得最多、最全且最有影響的,當數戴敦邦先生。

結緣「紅樓」自少年

戴敦邦畫《紅樓夢》,始於1977年。那時國家外文局敦請翻譯家楊憲益、戴乃迭把《紅樓夢》譯成英文,出版第一部由中國人自己翻譯的外文全譯本。為了使版本裝幀更為優雅美觀,北京外文出版社輾轉找到戴敦邦,力邀他為這一譯本繪製三十六幅插圖。不過他與《紅樓夢》最初的「緣分」,其實要追溯到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念初中的時候。

戴敦邦的初中語文老師姓方。這位方老師不死摳課本,而是啟發學生多看課外讀物。他在課上說,中國有部偉大的小說叫《紅樓夢》,很值得一讀。戴敦邦就找來了剛出版的啟功注釋《紅樓夢》1953年版。雖讀得似懂非懂,卻由此與《紅樓夢》結下了不解的緣分。他對同學說:「我喜歡畫畫,總有一天,我會把《紅樓夢》畫出來的。」少年立志,其言可嘉。

紅學前輩傳真經

然而,待到多年後真正開始畫《紅樓夢》,戴敦邦才痛感斯事不易。他給自己划出一道基本底線:忠於原著,乃至每一個細節。為此,一部《紅樓夢》他不知閱讀了多少遍,可謂手不釋卷,念念在茲。後人評說《紅樓夢》,是我國優秀古典文學典範,是反映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但是,原著為逃避清代的文字獄,明文寫著此事不發生在清朝。故事年代模糊,作為小說,書中年號等等,均是虛構。以秦可卿卧室的描寫為例,室內有遠至漢、唐文物,也有明、清字畫。賈寶玉的雀金裘、掛表,以及西洋止痛膏等,則又是清代才引進的舶來品。但如果就此把所有背景、擺設全畫成清式,恐怕作者曹雪芹第一個不會答應。戴敦邦由是尋思:自己作畫究竟該以哪個朝代為參照呢?

《紅樓夢》在當時已是一門有專業研究的顯學,湧現出不少卓有成果、聲名顯赫的紅學家:周汝昌、吳恩裕、啟功、端木蕻良、胡文彬……為了畫好《紅樓夢》,戴敦邦一一登門拜訪,受到紅學大家們的熱誠指導。

最早拜訪的是「研究紅學資格最老」的文史大家阿英(錢杏邨)。1977年春,戴敦邦在阿英女婿、時任《文藝報》副總編的吳泰昌的陪伴下,拜訪了病榻上的阿英,並提出了久懸心頭的疑問。此時的阿英已然虛弱無力、語音含混,卻依舊為戴敦邦耐心作答:「畫《紅樓夢》插圖以明為主,不排斥其他。」不出三個月,便傳來阿英病逝的噩耗。阿英病中艱難答問的一幕,一直深深烙印在戴敦邦的心中。

紅學家吳恩裕則專程帶領戴敦邦到北京郊區探訪芹圃蹤跡,辨識「曹雪芹故居」真偽,讓戴敦邦感受到了老學者對紅學的頂真與執著。滿族出身的紅學家啟功,是雍正皇帝第九代孫,戴敦邦每有疑惑,總能在啟功處得到滿意答案。當時某種茶壺如何倒水,摘下的帽子如何擺放,這樣的細節啟功都曾與他一一道來,使他豁然開朗。那時故宮正推出《雍正十二美人》畫展,啟功建議戴敦邦前去觀摩。這些以皇家貴族為原型的清人畫作,果然給他帶來不少啟迪。

周汝昌先生則被戴敦邦視為帶他走進紅學的「引路人」。他第一次在北京配畫《紅樓夢》時候,周汝昌就常常前去看望。戴敦邦的畫室被安排在金碧輝煌的友誼賓館。踏入畫室,周汝昌對他說:「你在這裡畫不好畫的,應該到西郊找個破廟去住。」一開始戴敦邦還以為是老先生的玩笑之言,後來想想,此言有理。在如此舒適的環境中,實難體味曹雪芹「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心境。回到上海,戴敦邦與紅學家的交流就更多了。1992年,他還與孫遜、孫菊園、魏紹昌、吳新雷等紅學家結伴前往台灣,與台灣紅學研究者進行切磋。

戴敦邦沉浸於《紅樓夢》的精深博大之中而廢寢忘食。不久,他成為我國權威的《紅樓夢》學會首批會員。一位畫家躋身門檻頗高的紅學聖殿,他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人。

細讀精研筆有神

從為英文版《紅樓夢》配插圖,到《紅樓夢故事》連環畫,到全本二百四十幅黑白線描《紅樓夢》,再到2000年出版彩色國畫《戴敦邦新繪全本紅樓夢》,通過畫紅,他一步步攀上紅學高峰。借用出版者的一句話,畫全本《紅樓夢》考驗畫家的三個「力」:精湛的繪畫能力,旺盛的創作精力,更重要的是對《紅樓夢》的深刻理解力,而「能擔此重任者,非敦邦莫屬也」。

歷來的紅學家,其實也各有所長,史學家研究《紅樓夢》,剖析的是從封建大家庭的盛衰,看社會的變遷,文學家是從語言文字上,來評說這部古典巨著的文學意義,甚至美食家會從珍稀菜肴上,來分析那個時代的經濟狀況與風土人情。而作為畫家的戴敦邦,為了使自己的畫筆更真切、客觀地再現歷史細節,潛心研讀原著,包括故事情節、細微言行、家庭擺設、庭院布置、人物服飾等等。他把對紅學的研究及理解,全部融入到其繪畫的構圖與造型、線條與色彩之中了,他是以形象的筆墨來解析他心中的《紅樓夢》,讓讀者看到在原著文字中看不到的真實歷史畫面。

1982年全國召開大型《紅樓夢》學術討論會期間,正值中央電視台首度籌拍電視連續劇《紅樓夢》之時,劇組獲悉戴敦邦先生與會,便派出一支採訪團隊,連續採訪戴敦邦,聽取他《紅樓夢》在選角方面的建議和意見。關於林黛玉,戴敦邦就一口氣講了八方面的相關內容,比如入選演員年齡上要小一點,容易表達原著中所描寫的純正無邪的感情;黛玉生於蘇州,長在揚州,體弱多病,進賈府時像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姑娘,演員就要選得稍瘦些;演員更要有內在美,要選山口百惠型的演員來演林黛玉;演員要有性格,《紅樓夢》中上百個重要人物,表面上看都是「美人胚子」,但都有不同的性格,在曹雪芹筆下,對寶玉、寶釵等都有較詳盡的描寫,唯獨對黛玉的描寫很少,卻有著很含蓄的意境美,這要求演員十分熟悉《紅樓夢》,對黛玉的命運有深切的理解,使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少女美與明清時代的仕女美相互交映,能被觀眾所接受,為專家所認可,達到預期的藝術效果。戴敦邦意味深長地說:「林黛玉是那麼美,那麼具有藝術魅力,要挑選這樣的演員真如大海撈針」。其他如賈寶玉、薛寶釵、史湘雲等,戴敦邦都能根據原著的描寫,談出許多獨到見解,供劇組參考。這一組採訪稿在《大眾電視》雜誌上,從1983年連載到1984年,給了劇組不少有益啟發和切實幫助。以後,在《紅樓夢》劇組第二次拍攝連續劇時,則特請戴敦邦擔任人物造型總設計師。這是畫家高超技藝使然,更表現出一個紅學家的紮實功底。

2017年上海書展上,上海書店策劃新版《戴敦邦圓夢紅樓畫匯本》,再度引起讀者先睹為快的熱潮。這部大型畫冊的出版,算是為戴敦邦畫《紅樓夢》划上圓滿句號,可謂「塵埃落定」。

戴敦邦感嘆自己讀了一輩子《紅樓夢》,也畫了一輩子《紅樓夢》,越畫越怕,這也許是曹雪芹不可企及的偉大之處,自己是「做了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大半生過去,我對《紅樓夢》原來還只是一知半解。」

這就是戴敦邦。

戴敦邦夫婦

作者簡介:

韋泱,本名王偉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市作家協會理事,出版過《人與書漸已老》《跟韋泱淘書去》《紙墨壽於金石》《舊書的底蘊》等專著。

2018上海春節文藝嘉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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