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原上的牧羊人
文·郭啟斌 圖·孫明剛
腔調·按
巨大數量的農民還在貧瘠和偏遠的山村裡年復一年,我們的國家似乎是很強大了,但這些人也是這個國家的組成部分,他們應該有更好的待遇和保障。因為,農民才是國家的根本,他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作者簡介
郭啟斌
甘肅天水人,生於一九五八年。七五屆高中畢業。在那個物質生活匱乏與文化浮躁的年代裡虛度了我們這一輩的青春年華。在上山練過腿下鄉練過背的回鄉之路上,激發了我對書法,詩詞,散文,音樂的濃厚興趣與狂熱追求。
2013年農曆正月12日春暖乍寒,我與朋友張師傅驅車沿縣道馳騁在去靜遠縣山塬的鄉間山路上。路途上物移景換,我們不時便來到了靖遠縣黃河鐵路大橋,這是一座建於七十年代中期的平列式鐵路、公路兩用橋。其結構為栓焊連續工字鋼桁梁,全長約350米。橋的左右兩邊是單行道汽車輔橋,近乎40年的歲月流轉、大橋已不堪重負,輔橋已限高限超。但她依然無怨無悔地像一位拖著一雙兒女的慈母靜靜地守望並迎接著來來往往的車流。轉目東望、薄霧中的靖遠城猶如披著婚紗的少婦朦朦朧朧。靜靜地黃河水清凌凌藍盈盈從城邊悠悠滑過,就像一位多情的少女在悠閑自得的漫步著、欣賞著靖遠城的美妙春光。
我思索著黃河清澈溫柔的緣故,千古文人墨客筆下那混濁、咆哮、怒吼的母親河,早已是古老的滄桑。是上游的龍羊峽、劉家峽,八盤峽、鹽鍋峽賦予了她如此的纏綿與溫柔。是時代的巨變清澈了她的雙眼、改變了她狂躁的個性。
我們沿黃河大堤逆流而行,趟過一片似積雪覆蓋的鹽鹼地,走進了深山峽谷中的單行上坡道,懸崖突兀、峭壁縱橫、彎彎曲曲,只聞聽汽車發動機嗡嗡的喘氣轟鳴.......。我探頭翹首,高山浮雲纏綿,天空已被兩邊的高山吞食的只剩下斜長一線。俯視溝壑不由使人倒吸一口冷氣,司機聚精會神地開車,而張師傅卻津津樂道地講著此路上的車禍故事,辨認和講述自己當年的車禍現場以及驚險的一幕。一個多小時的蜿蜒爬行,車終於爬上了山頂。
公路在山樑上隨梁脊延伸,當落日的餘暉抹黃了千山萬壑的時候,我們行到了一處名叫老虎腰峴的三岔路口,暮靄中出現了一位趕著群羊的老人,身後的背篼中背著的兩隻小羊發出咩咩呼叫,而兩隻母羊卻跟在老人後面答應著小羊的呼喚。老人看上去有八十多歲的樣子,頭戴一頂黑色羊氈帽,身上的棉衣早已沒了紐扣,一根細繩子將兩個衣襟緊緊的裹在了一起。歲月的年輪在他臉上刻下了無數的印記,花白色的鬍鬚在黃土的粉塵裝飾下麻麻糊糊。張師傅跳下車迅速上前叫了一聲「爹」,隨即接過了老人的背簍。「這是蘭州的老闆?」老人問他的兒子,「是的」張師傅答道。張大爺伸出了粗糙而又倔犟的雙手緊握我的手說「快到屋裡走」。
張大爺家的村落在山樑的陽坡,整座村子零零落落,殘垣斷壁、雜草叢生。聽老人說村裡的人家基本都已遷移到白銀劉川去了。走進了張大爺的院子,映入眼帘的兩孔窯洞就像是一雙盲人的眼睛,在向你展現著歲月的蒼涼。拴在窯門口的一條土狗見生而激烈狂吠引得溝東看家狗隨聲附和。 張大爺把我讓在炕上,讓他的六兒媳婦給我沏茶並端上一盤胡麻油炸的油餅。"年前我的孫子把我接在蘭州遊了一回,車多、人多、高樓多的連一塊種的地都沒有看見、唉!你說都吃啥里嗎?路上光是汽油味,根本沒有我這裡好、起碼我們這裡安靜空氣好,你說是啊不是?我只住了一天就趕緊回來了」。聽著張大爺的話我默然無語,只有含笑點頭而已......。
暮色蒼茫的時候,我與張師傅告別了張大爺,汽車沿著一道猶如驢脊樑的山樑土路,駛過二道梁、穿越七條溝。銀色月光與汽車燈光交相輝映,山路崎嶇,顛簸搖晃、險象環生。路上不時有野兔順車燈光狂奔,偶遇前方急轉彎路無亮光時、野兔順燈光直衝跳崖,小兔命運不難想像。司機給我介紹這個地名就叫喇嘛岔。經歷許久的顛簸,司機小張突然來了一個向右急轉彎將車駛進了一塊較為平坦的山地里並掉頭停車。這個地名叫曲子、也是我們的宿營地和目的地,二十幾公里的路程、我們整整行駛了一小時零四十分。
千峰萬嶺寢躺在月光的沐浴中,寧靜的氛圍增添了大山的莊嚴與神秘,一股冷風襲來難免讓人瑟瑟慄慄。我們朝一塊斜坡地梗下亮著一盞微弱光亮、依山而建的小草屋走去。「二哥你睡了嗎」?張師傅一邊推門一邊問。從門裡首先串出來迎接我們的便是一股土炕和焦羊糞的刺鼻氣味,如此的「熱情」真讓人進退維谷。
炕頭上起床的張二哥六十開外,光頭瘦身板,黑黝黝的臉堂上透著幾分老成與執著。「噢是你們、這是蘭州來的他郭叔嗎。稀客!稀客!快請坐,我給你們倒茶、熱羊肉 」。張二哥一邊說一邊扶我上炕,我與張師傅說我們已吃過不要再麻煩了。「唉!我這山上沒有什麼好東西可這裡的羊肉你在蘭州吃不上」。張二哥邊說邊給我們倒好了一杯茶。我隨聲附和地微笑點頭並表示贊同地說了一聲「對了,你這裡的羊可是標準的原生態羊」。
多半天的車途疲勞我已渾身酸痛,張二哥為我取出了他壓箱低的毛毯和自縫的羊毛被子溫炕暖被。看他熱情好客的行動讓感動不已,我隨即邀請他抽空去蘭州做客。他說「我離不開這羊糞煨的熱炕啊,三十一年前我去過蘭州,那時候市場剛開放,我拉了一車麥麩從蘭州販去天水沒有賺上一分錢,白耽誤了四五天功夫。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過蘭州。現在我也脫不了身,三四百隻羊沒人放不行啊......」。
說著說著張二哥已鼾聲如雷。而我在羊糞炕的氣味熏腌中渾身困頓卻睡意全無。凌亂的思緒使我輾轉反側,高山的偉大與莊嚴使我浮想聯翩,生活在大山裡千千萬萬個張大叔、張二哥一樣辛勞的農民讓我再一次感到了我們國家的貧瘠和所有農民的艱苦。大山的寂靜、山樑的險峻、山路的崎嶇造就了他們的勤勞與樸實。而生活在城市的人們雖然沒有崎嶇險峻的山路,可他們的心路卻崎嶇險峻的讓人不敢想像......。
凌晨一時許張二哥披衣起身自言道;「我要看看快要生產的幾隻母羊生產了沒有」。約半小時光景,就聽見院子里幾隻母羊、羔羊的交替呼叫,我明白了張二哥的良苦用心。是大山的孤獨培養了他勤勞樸實的農民本色,他是一位一心為了給兒子減壓而甘願苦守清貧的稱職爸爸。
冉冉升起的太陽塗紅了一道道山樑的時候,我舉目四望,清風依舊、山樑依然,我嗅到了春的氣息,看見了山樑的陽坡已被春風催出的點點鵝黃。晨曦中張二哥身背背簍手拉一把鐮刀趕著羊群的背影,猶如活動的剪紙漸行漸遠。我捫心自問,這就是農民!這就是新時代的牧羊人!這就是現代農民與現代牧羊人的生活寫照。陰坡未融的積雪與白色的羊群混成一片,像一朵漂浮的白雲消失在山窪草叢中,此刻我彷彿又一次聽到了張二哥揮手致意的——再見!再見.......。
二零一三年三月
後記
我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看著我們的國家是日益富裕了,然而,我們大多數的農民卻依舊貧瘠、農村依然落後。農村六十歲的老人養老金只有每月55元。在物慾橫流,通貨膨脹的當今,難道這就是生存的基本標準和國家富裕的象徵嗎?謹以此文獻給那些生活在貧山僻壤中的所有農民以表示我對他們的敬意和同情!同時告誡那些生活在都市的腐敗者與奢侈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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