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幾條魚

作為一名職業人，我每天借用接水的時間，在看起來很大走起來也不是很大的辦公室里遊盪著，不時地還瞟幾眼別人的辦公室，企圖看看別人的世界，不過很可惜我這種自我覺得很幼稚在外人看來可悲的想法每一次都是被冷冰冰的後背所淹沒，不留一點縫隙，偶爾有幸看到別人的眼神，我驚訝的發現我被深深的鄙視和-無視，也許若是此時無人，會大聲的說我一聲白痴也未可知吧。不知怎的，忽然覺得我彷彿在一個偌大的十字路口，車輛喧囂，人潮湧動，好不熱鬧。可是偏偏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各種有些小悲傷的念頭一閃而過，悠閑的時間不會太久，我彎下腰看著水淡淡地咆哮著落入我的被子里，倏然無聲，無論從高處落下時是怎樣的不可一世，最終併入原本看來無足輕重的原點裡。飲水機前有一個恰到好處的魚缸，不大不小，擋得住人群的浮誇，給魚兒一片基本安靜的空間；不高不矮，看不見後面的凌亂角落，給人們一個所謂乾淨的慰藉。但是這兩種說法其實對於其中的魚來說，呵呵一笑，與我何干。你們若是自命清高，我也只不過是你們圈養的一條魚；你們若是躁動不安，我依然在我的水裡無聲吶喊。

魚缸里倒是有些純粹的乾淨，氧氣機在水的最深處咕咕的響，一片綠的近乎妖艷的假珊瑚不時地飄動，我們的主角—魚兒在水中無其所謂。

水中的魚大部分是紅色，鮮艷欲滴，生機盎然，它們也似乎為了驗證它們的活力不停的在水裡游著游著，在狹窄的魚缸里上下挪移，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玻璃上，隨即起身再一次向上游，彷彿只要一直游，就可以游出這個地方，去往夢寐以求的大海，當然我不知道它的夢想是否是大海，但是哪個鳥兒不愛天空，那條魚兒不愛大海呢？

我不知他們身上的紅色是否是根據在水裡浸泡的時間長短而掉落的，我注意到一些魚兒身上的顏色已經不是那麼的明顯，不時地散發著一股蒼白的味道，儘管它們拼了命的向上游，向那些最上層的魚靠攏，但是它們掙扎的越激烈它們的蒼白散發的也就越加明顯而顯得毫不掩飾，等到它們發現的時候又拚命的掩蓋露出的白色，用身上為數不多的紅鱗片來掩蓋，等到自以為掩蓋的一絲不漏的時候它們又發現和那些上面的魚兒已經拉的好遠，它們頓時驚慌和恐懼，以為上流拋棄了它們，又一次拚命的掙扎，在這樣在別的魚看起來十分可悲的過程中，它們還能抽出時間來鄙視別的魚是多麼的不求上進，得意自己與時俱進。

有的魚兒似乎看破了紅塵,躲在角落裡除了必要的搖動身軀,一動不動,有意思的是他們躲在的角落裡恰好是安放換氧機的地方,他們的身上多半依然是白色了,也許它們是過了熱血的時節,也許它們早已經懂得衝動是多麼可笑,或者說它們已經把它們的世界—--魚缸看的明明白白:所謂海闊天空所謂夢想,與現實的自己都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那就是透明的玻璃.怎樣的掙扎都逃不過在一片天空生活,無論你自命清高還是你才高八斗,若是沒了那點可憐的魚食.還是什麼也不是.所以它們或許想著,在不可抗拒的人為現實面前與其盲目苦痛掙扎著為上位者表演,還不如安心與一隅看那水無常形,還不如挨著夢想的邊緣想魚生若夢啊.

浴缸里除了紅色的魚兒之外還有一條黑色的魚,每次我去接水的時候都會一眼找到他的位子,我私下裡覺得它在那個小小的魚缸里實在有些尷尬,彷彿不屬於這個小小的世界.後來我發現我被這條黑色的魚兒嘲笑了,它每天很是悠閑的游來游去完全不在意別人,哦不,別的魚兒的眼光.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在某種層度,某個角度還不如一條魚兒來的坦蕩.

接好水,我轉身離去,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很多畫面:初到城市年輕人在城市或跑或走,雖汗流浹背卻不見疲倦;在燈紅酒綠的所謂都市奮鬥了很多年的人,仍然在璀璨的霓虹下找不到自己的家,他們或滿頭白髮,或一身滄桑,甚至有的人淪落風塵;寒窗苦讀十二年,一朝發跡,紙醉金迷,香車美女,鐵窗冰床.形形色色,千千萬萬,彷彿,三千世界盡數縮影在這個小小的魚缸里,百態眾生完全浮現在眼前,一時間我似乎聽到了很多種聲音,哭聲,笑聲,吶喊聲,各種畫面伴隨各種聲音澎湃而來,我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我一時間感覺世界冰冷!

啪,水從杯子里溢出，終結了我所有的幻想,笑了笑自己而後回到座位上:不過一夢黃粱,浮生若夢.

我靜靜的做在椅子上,望著形態不一的同事,或高聲喧嘩,或埋頭苦幹.亦有如我一樣冷眼看世界的人,我忽然想到我和我的同事連同這個辦公室與這個魚缸何其的相像，我們與那些魚何其的相像？每個人與那些魚兒不是如出一轍？苦讀，離家，奮鬥，成功或失敗，迷茫或進取，領悟或浮沉。

杯子里的水還在冒著熱氣，辦公室的人仍在歡騰，這樣的人生也無外乎在做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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