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N記者親歷委內瑞拉銀行取錢難：4小時取出6美分

文|昌西 劉璐

常常能聽到人們抱怨銀行排隊太久，服務態度太差？或許委內瑞拉的局勢可以讓人們在對比中學會妥協。在委內瑞拉，經濟危機帶來的恐慌使得民眾湧入銀行擠兌現金，CNN記者在一番親歷體驗後得出的結論是：自己連1美元的現金都取不出來。

在這個貨幣貶值98%的國家 取現成為了奢望

隨著科技普及與無現金概念的推行，人們到銀行取現的需求降低。然而，在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銀行門口每天都聚集著大量等待提取現金的民眾。

這樣荒誕的場面並非無中生有。在石油危機導致的油價大跌後，委內瑞拉的經濟便開始一蹶不振。過去的一年，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率超過4000%，這不僅意味著該國物價的井噴式飛漲，也意味著民眾手中的貨幣變得一文不值。

雖然委內瑞拉貨幣玻利瓦爾與美元的官方匯率仍舊為10:1，但事實上，已經不會有人再會去相信這個虛假的官方數字。在黑市上，玻利瓦爾與美元的兌換比率是191000:1。這樣的匯率使得玻利瓦爾如同廢紙一般廉價。而在去年，黑市上的價格還是3100:1，這意味著在過去一年裡，委內瑞拉貨幣的價值縮水近98%。

（資料圖：過去一年以來，一美元兌換玻利瓦爾走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超市和銀行時常成為混亂的發生地——人們聚集在那兒，探著脖子問，裡頭還有食物或者是錢嗎，如果銀行還有錢，那到底能取出多少？

浪費四小時取出六美分 可一杯咖啡就花完了

CNN記者在體驗後給出的答案是：只能拿到幾美分。

18個月前，博澤本作為CNN的自由記者，被委任前往委內瑞拉報道該國發生的經濟危機。在經歷了一系列大規模的民眾抗議、政治衝突及遊行示威後，博澤本仍然認為，委內瑞拉的情況比他想像中還要糟糕。

為了體驗提取現金的難度，博澤本花費了四個小時，嘗試了四家銀行。

上午9點30分，博澤本來到了第一家銀行。自動取款機早早便宣布了沒有現金，唯一能夠提現的方式是通過銀行櫃員的人工服務，而人工櫃檯前已排上了21個人。隊列末尾的市民告訴他，這裡至少要等上一個小時。

博澤本隨後轉去第二家銀行——與上一家一樣，這邊的自助取款機也已經取不出錢了。但幸運的是，人工櫃檯前只有10個人排隊。博澤本決定留在這兒。

雖然排隊的人數不多，但是這家銀行宣稱，只允許每位客戶取5000玻利瓦爾，約合3美分。在這裡，博澤本遇到了一名前來取錢購買政府救濟品的當地人瓦斯克斯，他對博澤本說，自己只想取出30000玻利瓦爾（約合18美分），以購買政府的救濟品：一袋子食物和一些日化用品。

「這場經濟危機徹底毀掉了我的生活，」瓦斯克斯說，「我曾經有一份全職工作和不錯的退休金，但是經濟的崩潰之後，這一切都成了泡影。我現在只想領到政府的救濟糧，來維繫一家人的生活。」

然而，在輪到博澤本取錢時，他又吃了閉門羹。銀行櫃員根本不允許博澤本使用他的銀行卡，想要提取現金，就必須使用支票。沒有支票的博澤本在嘗試了其他兩家銀行後只好悻悻地回家，尋找自己不常使用的支票本。

終於，在拿到支票本後，博澤本回到了最早光顧的那家銀行。在等待一個小時後，他得到了10000玻利瓦爾、價值6美分的現金。銀行櫃員向他表示，支行經理每天會根據央行撥款的數額決定每位客戶可以提取的額度。這可能是5000，10000，甚至是30000，完全取決於中央銀行的態度。

在取出了這10000玻利瓦爾的「巨款」後，博澤本與朋友喝了一杯咖啡，然而一杯卡布奇諾的價格，已經高達35000玻利瓦爾。經濟崩潰對每個人的影響都是顯而易見的：如今，委內瑞拉人每天能從銀行拿到的現金，甚至已經無法負擔起一杯咖啡。

曾經全球最富庶國之一 如何成了這樣？

因為豐富的石油儲備，委內瑞拉曾是拉美最富庶國家之一。但隨著財富積累，分配不均問題凸顯，1999年，委內瑞拉前總統查韋斯憑藉其偏向社會主義的政治理念當選總統。

在查韋斯執政的十四年里，其高度集權化的統治給委內瑞拉留下了一系列的爛攤子。一方面，他堅持反對新自由主義，將政府管控範圍延伸至各個主要經濟部門，長期打壓國內私人企業的積極性，催生了嚴重的腐敗。另一方面，政府對商品實行嚴格的價格管制，嚴重破壞了資源的合理配置，造成國內物資匱乏。

2013年，查韋斯逝世，他的繼任者馬杜羅依然延續他的一系列經濟政策。

2014年6月後，由於油價暴跌，委內瑞拉政府財政收入大幅減少，加上未能合理管理外匯儲備，使得外匯儲備大大下降，很快消耗殆盡。

而隨後一系列錯誤的政府決策徹底摧毀了這個殘破的經濟體。為了解決國內愈發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馬杜羅政府4年內15次提升最低工資標準，這種政策的結果是帶來更加嚴重的通貨膨脹。委內瑞拉人最直觀的感受是，在節假日過後，通脹率常常遠高於最低工資的上漲比率。與此同時，失業率增高，無數企業關停。

之後的經濟狀況正如今日所見，玻利瓦爾大幅度貶值，國內生產能力顯著降低。作為全球石油儲量最多的國家，委內瑞拉的產油量卻在以驚人的速度減少。去年12月，委內瑞拉的原油產量減少了27%，倒退至30年前的水平。對這個經濟結構單一、發展模式弊端重重的國家來說，2014年石油危機後，經濟潰敗似乎也成為了一種合理的結局。

（資料圖：委內瑞拉示威場景）

為了應對眼下經濟崩潰的局面，防止貨幣進一步貶值，委內瑞拉銀行監管部門選擇了定額放款的政策。正如博澤本在當地體驗到的那樣，每個月，銀行監管部門會通知銀行本月可以放出的錢款數額。然而不論是銀行監管部門還是銀行，都不會告知公眾這個數額的具體數目。委內瑞拉銀行協會的做法則更加乾脆，據CNN報道，他們直接在六個月前關閉了其新聞部門，切斷了與媒體及公眾的聯繫。

在這樣的環境下，「提現」這種不起眼的小事在委內瑞拉已經成了奢望。在定額取款之外，銀行機構能夠提供的，只剩下為客戶完成一些電子交易。在取出了最大限額的5000玻利瓦爾後，瓦斯克斯有些無奈的嚷嚷，「這讓我怎麼辦呢？難不成我還得分別在六家銀行開六個賬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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