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戳題跋狂人——「土豪氣」大發之乾隆皇帝
著名書法家啟功先生說，論起我國古代文物，尤其是古代書畫，恐怕要屬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最為豐富了。號稱」「收藏家皇帝」乾隆是清宮收錄作品最多的皇帝。《秘殿珠林》和《石渠寶笈》中著錄乾隆書畫近2200件，佔全部著錄作品的1/5強，直接構成北京故宮博物院和台北故宮博物院書畫藏品的基礎。北京故宮共藏中國古代書畫15萬件左右，約佔世界公立博物館所藏中國古代書畫的1/4。然而，乾隆帝酷愛在字畫上蓋戳題跋，被後世嘲諷為「狗皮膏藥」，幾乎可以構成「破壞」文物的罪名了。
乾隆在《游春圖》卷中的蓋章和題字
先來講講蓋戳的事兒。
收藏印本來是個文人之間的雅事，很多印本身就具有藝術性，別具匠心。收藏家們多有不同的印適應不同的畫作題材和尺幅，也會根據畫面構圖選擇適當的鈐印位置，當然啦，宜少不宜多，好的鈐印會為畫作錦上添花，使其更具有觀賞性與美感；反之則會喧賓奪主，甚至平添一股烏煙瘴氣，乾隆皇帝的印就屬於後一種。比如宋朝的《寫生蛺蝶圖》，畫卷上留有各朝代收藏印章39枚，其中有宋代權相賈似道的「魏國公印」，元代大長公主「皇姊圖書」及清代乾隆、嘉慶皇帝的收藏印，這些收藏印章，可以反映此畫從北宋到清代的流傳脈絡，其中乾隆印之多與丑無人能及。再如唐韓滉所作《五牛圖卷》，乾隆前後鈐蓋了至少八方印，把一張小幅的作品填得無處落腳，畫中濃郁的農村生活氣息消失殆盡。傳統字畫最講究的就是「留白」，乾隆這樣亂塗亂蓋對藝術品的美感直接造成了破壞。從這個角度來說，乾隆朝大規模肇始的收藏、整理工作，既讓中國古代書畫作品得到了認真的對待、很好的保存，也遭遇了空前的保護性劫難。
《寫生蛺蝶圖》
唐韓滉所作《五牛圖卷》
在字畫研究領域，乾隆印璽、御筆一度成為鑒定書畫真偽和斷代的重要依據。然而幾乎所有的空白處都被乾隆題字蓋章擠滿了的《富春山居圖》竟然不是真跡，以至於近代學者在辨認時傷了不少腦筋。乾隆為收羅精品，無所不用其極，現在看來，其品鑒能力也值得考量嘍。
乾隆相當喜歡印章，所有印章竟達一千多個，常用的印章竟然也有五百多個。古代皇帝的印章是權利的象徵，蓋印章表明昭告天下這是御覽之寶，在乾隆身上也體現為一種佔有慾的抒發，而且他自負才情非凡，也可以感受到乾隆在繁榮盛世下的志得意滿。
說完乾隆的「蓋戳控」了以後，咱們再來看看他的同款「題跋控」，其實呢，是屬於同一個氣質滴，一體兩面，今天就拿王羲之《快雪時晴帖》來作為例子吧。
《快雪時晴帖》是東晉書法大家王羲之的作品。這是一件行楷書短簡，帖縱23厘米，橫14.8厘米 ，書四行，二十八字，內容是寫他在大雪初晴時的愉快心情及對親人的問候。此畫自康熙十八年（1679）進入內府，於乾隆十一年（1746年）呈進乾隆，乾隆對此一見鍾情，並將其視為「三希之首」（另兩幅是王獻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遠帖》）。
《快雪時晴帖》
那麼，為何僅十幾厘米的短帖變為5米長卷了呢？這可能主要是乾隆的「鍋」，《快雪時晴帖》被公認為是王羲之所書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的又一件行書代表作。趙孟頫、劉賡、護都沓兒、劉承禧、王稚登、文震亨、吳廷、梁詩正等人經手後都紛紛留下跋語，表示驚羨和讚歎。到了乾隆手中，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他在帖前寫了「天下無雙，古今鮮對」八個小字，「神乎其技」四個大字。又說：「龍跳天門，虎卧鳳閣」。全書二十八字，字字珠璣，譽為「二十八驪珠」。從乾隆十一年（1746年）起，每年下雪，乾隆就要題字寫詩畫畫，光乾隆自個兒對《快雪時晴帖》做的題跋就有五十多個，所有「跟帖」加起來有八十多個。
乾隆題「神乎技矣」
同樣，和鈐印一樣，字畫上的跟帖也可以看出字畫的流傳歷史，根據此帖附頁的諸多題跋款識、收藏印章以及有關書籍錄載，《快雪時晴帖》曾經於南宋時藏於高宗內府，繼入金章宗內府，元時先為北燕張氏所有，後入內府，延祐五年（1318）趙孟頫等奉敕跋，明代歷經朱希孝、王穉zhi登、吳廷、劉承禧收藏，清代歸馮銓，康熙十八年（1679）進入內府，均有題記鈐印。雖然《快雪時晴帖》多次落入民間收藏家手中，但書畫紙張薄脆易損，而皇家收藏能力相對較強，更能為《快雪時晴帖》保駕護航。
書法是我國特有的文化形式之一，也是中國古代文人審美生活的重要方式之一。當名人名帖流傳於世間，收藏者、鑒賞者在帖的前前後後留下題跋鈐印，使原帖疊加上越來越多的歷史記憶，變為越來越長的長卷，代代因襲相傳，構成了一種我國特有的文化鏈，如此，千里之遙的時空距離變為一步之遙，一代一代的文人墨客得以通過「跟帖」的形式交流審美情感。但您覺得，乾隆皇帝這種把題跋都寫到畫縫兒里或山面兒上這種行為真的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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