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沒有租過幾次房，不足以談人生

職場 01-24

最近兩個月，好多人離開了北京。

上個月加班，和同事一起下班回家，她說，公司的另一位同事大半夜回去找房子，我十分詫異問為什麼大晚上找房子？她說，你不知道嗎，西紅門聚福緣公寓起火，死了19人，然後這幾天公寓大排查，她那裡公寓不合格，被房東趕了出來。

當時我腦海里浮現一副畫面：寒冷的街上，一個剛來北京不久的女生，凍得瑟瑟發抖，四處打聽出租的地方。

找了三天，沒找著，女生就暫住在公司附近的賓館，結果花了500多塊。

就在前幾天，那個女生不堪租房壓力，連夜坐火車回了老家。

我身邊也有好幾個人，也處於這種驚惶之中。好兄弟阿海在順義工作，上次坐車去看他，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路途太長，一路顛簸，坐車差點坐吐。路雖遠，但這傢伙重情義，經常不辭辛苦跑到丰台過來看我們。

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說最近形勢嚴峻，排查特別厲害，他擔心現在的房子住不了。

如果被驅趕出去，這附近又沒什麼可以出租的房屋，遠一點的又太昂貴，他很怕，萬一如此一鬧，怕是這工作做不下去了。

嚴寒的十二月，在表面平靜的北京城下，無數北漂族過得膽戰心驚。

一面為理想苦苦掙扎，一面為生活的窘境困惑不已。

深夜，一位讀者給我留了很長一段話：

「同樣的工作，我在北京一個月5000，我在哈爾濱3500，天津4000，我同樣努力做同樣的事，為啥不待在北京？最關鍵的是我前女友就是北京人。

在北京漂了一年，後來我們分手，我又去了天津工作。

其實，北京也就如此，沒有女友，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座普通城市而已。

但天津不同，我生活了5年，它是我的第二故鄉。

哈爾濱，是我的故鄉，我最終還是回來了。我現在在這邊創業做互聯網行業，目前還算不錯，告訴你最後一點，我現在已經有了女友，年底我們就要結婚。

所以，咋說呢，北京曾是我夢想摔過跤的地方，既疼痛，又懷念。」

很多人的愛情，誕生在這個城市，也有很多人的愛情，葬送在這個城市。

那天阿偉很晚打電話我，他說，那個婊子跟別的男人跑了。我問，是哪個婊子？他說，還能有哪個婊子，md！騙勞資感情這麼多年！

我一口鹽汽水差點全噴在電腦上。他口中所說的婊子，就是那個跟他相戀了6年的女友阿莉。

在大一，她們倆就認識，現在是他們在北京的第三個年頭，這樣算起來，他們確實一起走過了六年的春夏。

在北京，阿偉工作是做美工，阿莉是做公司前台。北漂第一年，她們吃了很多苦頭，光租房就換了好幾家，工作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第二年稍微穩定了一點，他們在海淀區住了一年，阿偉技術也長進不少，阿莉慢慢開始著手做編輯工作。

但到了今年，市場景氣普遍不好，阿偉公司突然倒閉，阿偉失業了。

阿偉信心受挫，在家窄了一個月，結果阿莉變心，跟著別的男人跑了。

我問阿偉，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他說，能咋辦，我人都在武漢了，以後就在武漢混了。

我去你大爺的！這傢伙一聲不吭跑回武漢了。

當然，其實從內心，我還是為他這份感情感到惋惜。他也不是一個沒夢想的人，只是生活的無奈，讓這隻鹹魚睜開眼，卻又再也難以去翻一翻身。

我恨北京，恨它毫無節制地讓無數年輕人前仆後繼湧進來，又讓毫不留情地讓無數年輕人陸陸續續離開。當然，我也愛它，愛它可以號召無數擁有夢想的人，他們齊聚在這座城市，拼搏，競爭；愛它滄桑褶皺的臉龐背後那一份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愛它長城之上的豪邁闊達；愛它故宮腳下的經年霜雪；愛它南鑼鼓巷裡的悠長和喧嘩.......

來京之前，我也曾懷揣一身文藝情懷，寫散文，寫現代詩，寫小說，投稿很多，終無下文。而這種文藝情懷是支持我來京的理由之一。

來京第一年，我幾乎游遍了較有文化的地點，比如萬里長城，故宮，清華北大，老舍故居，玉淵潭，陶然亭，頤和園，盧溝橋......而後來，對夢想的焦慮，生活的拮据讓我不得不明白：在北京，沒了錢，這些焦慮將會與日俱增。

上次從西藏回來之後，我發現我的焦慮並沒有因為一次旅行而消減，在拉薩街頭轉悠，我心裡還是想著北京；在林芝被一大片美麗的花海吸引歡呼吶喊，夜深人靜，心裡還是想著北京；在藏民家裡親手下廚喝著青稞酒，醉意朦朧之際，心裡還是放不下萬里之外的北京。

並不是北京多好，多令人念念不忘，而是我揚言要在那裡怒放的理想還遲遲不見發芽。

第一間出租屋，是個小平房，房租400，單間啥都沒有，就一床一櫃一椅，平日上廁所，還得去外面排長長的隊擠公共廁所；第二間出租屋，也是在看丹橋，不過是間公寓，房租1000，當時還好，幸有另外兩個人作伴；第三間出租屋，在地鐵科怡路旁邊，我們住在21層的一間隔斷屋裡，一整個屋打了四間隔斷，住了8個人，房租1000塊；第四間出租屋，在房山長陽鎮，一整居房租2100，每天擠地鐵擠得像個木頭人，下了地鐵，渾身散架恨不得往地上一趟，酣睡一覺。

工作也是換了四個。

第一份工作是編輯，在一家特別神秘的公司，貌似做軍轉民項目，制度約束能寫成一本書；第二份工作是醫療文案策劃，各種腎病，性病，風濕病，做完這個工作，我都開始懷疑自己得了病；第三份工作是新媒體運營，這份工作算是我的轉型時期，而我的公眾號，也是在這個時候註冊的，公司沒人帶，自己慢慢摸索，每天更文，研究如何推廣等等；第四份工作是房地產文案策劃，也就是我現在的工作，一開始我毫無信心，對於房地產完全陌生，但從六月底入職至今，一路過關斬將，發現它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北漂兩年，用四個字形容就是：不好不壞。

生活沒有像理想的一面靠近，但生活也並非貧困潦倒。

北京還是那個北京，我還是那個我，只是我學會了獨立，學會了成長，哪怕一個人上班下班，做飯洗碗，看電影，去旅行，這些一個人的事，我統統可以波瀾不驚地去完成。

深夜，兄弟睡不著很焦慮問我：「錢也沒存著，啥東西都沒學到，北漂兩年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反問：「真的沒意義嗎？你離開父母，獨自來京生活，不花他們一分錢，加過班，失過業，流過淚，磕磕碰碰過，迷茫過，焦慮過，吃過不少苦，這真的毫無意義嗎？」

就像我前段時間寫的一篇文章所說的那樣，《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沒有任何一條路是白走的，沒有事情是白做的。很多看似無意義的事情，都是壘鑄成長的基石。

只有走錯了路，才逐漸明白自己想要的未來；只有愛過錯的人，才會懂得到底真愛是什麼。

北京，讓我們又愛又恨，每一天有人進來，每一天也有人出去，這座城市永遠張開懷抱，也永遠會板著臉，你離開了跟它沒有任何關係。

有人死去，有人活著，有人遇到真愛，有人深夜痛哭，有人徹夜不眠，有人睡得像豬，有人起的像雞，有人坐公交，有人開豪車，有人擠地鐵，有人跳廣場舞，有人打太極，有人擺攤，有人在後面追，有人嘻嘻哈哈，有人肝腸寸斷，有人在夢裡，有人像只鹹魚，有人像張紙片飄散在風裡......

即使以後我們會遠離，但我們依然會記得它。即使我們笑著到來哭著回去，我們依然可以茶餘飯後談論自己曾走過的路。

即使漂泊也是幸福的，人這輩子畢竟活的是一個過程。

即使一切都是徒勞，至少我們還能感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