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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當前,藝術家的價值大多是名頭的價值

[ 本文共計3108字 · 建議閱讀時間 6分鐘 ]

文 | 李魚

中國人天生有著強烈的做戲本能:為了受到關注,變著法兒給自己攢一系列頭銜稱謂,或去造件轟動全球的事來……事實是,一位自詡為藝術家的「藝術家」,哪怕十年不寫字畫畫,一朝當上了某某書畫院院長,言下之意,他的藝術奮鬥史就此寫成了。

到了下一代藝術家,完全模仿戲裡的樣子,打躬作揖,握著自個兒名片遞上去,對方接過來,看了看,口裡念念有詞「某某協會秘書長,某某書畫院院長……」然後兩眼放光,擲地有聲的扯了一句「久仰久仰呀!」

曾經盛傳一時的「世界之最」條幅

藝術家要生存,一定要被人「久仰」,這是生存之「道」。有「道」的,每天工作室賓客絡繹不絕,圈內潛規則是去畫家工作室拿畫,價格比市場價高兩倍,因為在大名頭的前提下,買的就是保真、放心。形成潛規則的前提是,去工作室拿畫的人夠多,「愛藝術」愛到了寧願多出兩倍價格也要排隊搶購的地步。所以,這種藝術圈的生存之「道」造成很多現象,比如天價作品層出不窮,野雞書畫院出現幾千個,頭銜掛羊頭賣狗肉的比比皆是……

「道」的內涵就是面子,面子應該有里子,而有些人沒有,所以什麼現象都是正常的,藝術品背後的價值更多是藝術家的價值,藝術家背後的價值則是名頭的價值,名頭的背後,則是當前中國人的倫理價值觀。換句話說,把這種現象套用在演藝界、音樂界、文學界都會發現類似狀況。

「閉環」思維

有人說,你畫你的畫,畫的好自然就出名了,為什麼很多藝術家不畫畫,去和人交往,搞所謂的「社會活動」呢?

古代的中國社會以家族為核心,個人榮辱與家族緊密相連,狀元及第都會「踏盡長安花」,騎著高頭大馬,衣錦還鄉,祭祀祖先。禮制讓這種行為成為道德教化,即在和諧相處中,你為自己家族爭了榮譽,別人都會高看你。這就是說個人的地位並非完全依賴成就,而是家族和他人的眼光。那時的社會公共領域沒有形成,人與人之間主要通過私人關係聯繫起來,形成關係網。

進入美術史的畢加索,其藝術成就和閉環的份量等重

所以在過去熟人社會的特定語境中,人們往往關注自己在周圍人心中的地位,以捍衛自己已有的優勢地位,確保自己在他人面前保持體面和尊嚴。因此,在過去的中國社會,人們往往用人情和私交來組織人際關係,誰的面子越大,誰的話語權就越大。誰的話語權越大,與他結交的人提升話語權的可能性就越大。

人與社會的關係即是人與人的關係,「學而優則仕」,入仕為官,最大的價值在於「給祖宗爭了臉,在鄰居面前腰杆子硬」,讓人爭相結交。

在古代,一般性的畫匠是三百六十行之一,和其他販夫走卒一樣,並不擁有多少身份上的優越感。他們必須像一個私營業主一樣,對自己的產出作品負責,否則有破產的危險。他們不僅畫畫,還要努力維持好自己的關係網,力求形成一個「閉環」。中國人有舞文弄墨的傳統,那是參禪悟道、發泄不滿的途徑之一。

古代人為了達到與他人的關係和諧,實現理想中的互動效果,有時就需要利用「名頭」這一便捷的無形的社會資源來進行交換,比如贈畫。「閉環」大了,名頭就大,腰杆子就硬,無論銷售還是做官,辦事都極其方便。反過來說,畫的畫越叫人接受,知道這個畫家並且崇拜這個畫家的人就越多,這個畫家的閉環就越大。所以藝術家的社會活動和投其所好都是一種歷史。藉助藝術品讓自己受到關注很是便捷,「久仰」自己的人多了,鄉鄰皆知,有了顯赫的名頭,便為家族爭了光。

「衣錦還鄉」意味著賓客不絕

只是古代書畫家的「名頭」,大都比較實在。濫竽充數者不易出名,藉助作品做局的投機者也不多,藝術大都隨著社會形勢的影響而變化。今天媒體發達,手機端一天可以出現幾十條熱搜,微信朋友圈改變了人的生活方式,今天獲得「名頭」容易,作品升值更容易,雖然不再單純的為家族爭光,但這種習慣性的閉環思維還是根深蒂固的。

「借勢」思維

名頭是個很微妙的東西。需要具備三要素,見證人、施與者及接受者。見證人的分量越重,這種正面評價帶來的面子就越大,反之亦然。

例如,張藝謀當著李安的面誇章子怡,章子怡的名頭就能擴大;如果張藝謀對著一個罪犯誇章子怡,可能章子怡會很沒面子,對名頭沒什麼用。這是借「勢」。

名頭不夠響,牌子不夠大,就顯得沒面子。對方會看你的師從,學歷,見面甚至會看你的衣著,加微信看手機是不是蘋果,開的車是五萬還是三十萬,昨兒晚上住的是漢庭還是星級酒店……藝術家一旦師從普通人,沒頭銜,手機不是蘋果,對方的定位馬上浮現出來了「沒實力」。什麼樣的藝術家沒實力?畫得不好。所以稍微有點名頭的藝術家,生活都會煥然一新,徒增那些窮藝術家的羨慕。這些能彰顯實力的東西都是「勢」。

在達芬奇和梵高之間的一位在世「當代中國藝術大師」

所以,見證人變成一個唬人的協會,施與者變成一張證書,一個頭銜。如,中國美術協會理事,讓人傻傻分不清,還以為是中國美協理事。這種幾萬塊錢就能申請下來的協會,一下子讓畫的市場價提升一萬塊錢左右。但凡掛個頭銜,每平尺以萬論很正常。但是實際去看作品的質量,不乏濫竽充數之輩。

施與者換成批評家,見證人換成報紙,一樣很管用。哪怕藝術家的畫只是簡單的肖像畫,給國王、元首畫過像,只要在一個好的媒體上發表,一樣可以成為高級如「修行」般的藝術行為。你辛辛苦苦畫了一百幅畫,「久仰」人可能有一個兩個;你掛上某頭銜,「久仰」這個組織的人有幾千幾萬個,就算你畫十幅畫,運氣好的話也可能一下子有十分之一會「久仰」你。

這筆賬誰都會算,人們心裡都清楚,借勢搞個大名頭,能夠借到「勢」,成為一名藝術家的進階之路。

網傳三千塊錢可以進入的「世界名人錄」

「共享」思維

藝術圈有多少買家,業界的人都心照不宣。買家是不能得罪的,去負責任的拍賣公司送拍,常會被告知客戶需要什麼樣的作品,你的作品不符合客戶需求,客戶需要的是什麼樣的作品之類的話。這其實是在告訴你:「我們是一家畫廊,替客戶找畫的畫廊,客戶和賣家商量好價格,拍賣只是走個過場,想作秀嗎?想出名嗎?拍賣公司可以幫你搞定一切」。拍賣就這樣成就了很多「名人」,這些「名人」操縱著機構,獲得了不少額外收益。需要讓一個藝術家成為「名人」的話,得讓他夠格,比如安排一個什麼頭銜。

有業內人士說,申請註冊一個書畫院,全套的六萬,雙證的三萬,只有營業執照的一萬。開個書畫院比開個小吃店還容易,小吃店還要有個鋪面,還有城管、工商來查。書畫院只要掛起招牌,不違法基本就沒人管了。意思就是說,你想成為一個書畫院院長,一萬塊錢就有可以,而且名正言順。

藝術家成為共享商品,背後是複雜的利益糾葛。簡單地說,你被人共享,就意味著你要走紅,意味著你要扛得住這份「榮譽」的壓力,就一定要名頭大。反過來,你名頭大,會首先收到這些利益操縱者的關注,就有被人「共享」的可能了。就像沒人會關注一個無頭銜的藝術家一樣,書畫院院長頭銜藝術家的作品一定會受到關注。

藝術的珍貴是一種可能性,是不斷發展中的新的標準

人的心理大多奇妙,一邊罵一邊愛,原因如魯迅先生所說「面子是中國人的精神綱領」,其實這也是社會地位和聲望的反映,是自我的心像。在書畫界,介紹自己身份的時候總會拉出一長串獲獎榮譽,以及所謂的諸多社團領導職務,究其原因,除了藝術業界特定語境下的上述三種思維之外,更多的還是不自信

在中國,「面子」是一種文化,但是過分的要面子,而喪失里子,就會成為一種陋習。藝術需要名利的推動,但不能本末倒置。藝術的珍貴是一種可能性,是不斷發展中的新的標準,而非在已有的藝術範疇中榮登高位。

對方的一句「久仰」固然重要,但藝術有自己的風骨,藝術工作者就需要保持清醒,有自己的操守才能有可能塑造新的標準。在這個物慾橫流的快節奏時代,金錢可以決定物質生活的高度,藝術更應成為精神生活和本色人性的凈土,它不一定清貧,但一定是一股清流,只有這樣才能源遠流長。

出品人 · 施晗 | 主編 · 柴天鱗

責編 · 李沅圃 聶海燕|美編 · 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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