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一個王朝的誕生
內容提要
對鬼方國的三年戰爭使周迅速壯大，也因暴露實力受到商王朝監視，國君遭軟禁，商周自此關係微妙。帝乙將女兒嫁給年長的周文王，暫時安定了西周。周文王時期周邊方國紛紛依附，他便出兵佔領了戰略要地——黎、邘。紂王東征國疲，民怨沸騰之際，周武王據黎、邘之地，發動閃電戰襲擊商紂王，發起牧野戰役，商亡周興。
1.征伐鬼方的三年戰爭
《周易》既記載了建方國，親諸侯、裕民富國強兵的內容，也記載了商王朝興衰的過程，是商王朝興衰的一部簡史。
商高宗時期，商王朝與周國（當時周在方國中等級並不高）關係甚密，他們聯合起來去攻打鬼方國。鬼方，即原住在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和內蒙古以北的部族。這次戰役的規模很大，三年才取得了階段性勝利。
三年戰爭暴露出周實力的強大，戰爭結束後，周不僅不能共享戰爭勝利成果，商王反而把周文王的父親季歷囚禁於商。後來季歷就死在了商朝。周是既勞命傷財，又搭進了主帥的一條命。周人對此應有耿耿於懷之意。這在《周易》的《既濟》與《未濟》篇中，記載的很清楚。
《周易·既濟》：六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釋義：商高宗會同周文王的父親季歷，雙方聯軍攻打鬼方國的事件。商、周聯軍伐鬼方，歷時三年。最後，可能是講和休戰——不是一方消滅了一方。商周聯軍只是把其中四個小的方國，如土方、×方、北羌和龍方給兼并了。「小人勿用」，是指商高宗言而無信的小人行為，辦不成什麼大事。
《周易·未濟》：九四，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於大國。
釋義：九四，象徵朝廷的重臣，這裡指周主季歷。季歷率軍討伐鬼方的事，是正當的，吉祥的，對與錯、得與失，用不著更多的顧慮。為何這樣說呢？這是從 「震用伐鬼方」得出的結論。
「震用伐鬼方」，當時周動用了許多財力、物力和人力開赴戰場。岀兵苦征苦戰三年，得到了什麼呢？商，當時是個大國，三年戰爭結束以後，商高宗僅僅給周文王的父親——季歷，嘉獎了一個「西北候」的頭銜。因為在長達三年的征戰中，周方的物力、財力和軍事實力的家底都暴露了出來。高宗懼怕，在給季歷嘉獎了一個「西北候」的頭銜之後，就把季歷軟禁起來了，不放他歸周。後來，周用了許多辦法，也他沒把保釋回來，季歷最後死在了商。
——悔亡：事情已經過去了，便沒有什麼可悔恨的。
在周文王看來，當時商周聯軍伐鬼方國的目的、動機，是正當、吉祥的。至於帶來這麼慘重的後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己經過去了，就應當放眼未來，用不著後悔。當初動用了那麼多人力、物力和財力去攻打鬼方國，三年下來，商高宗不就是僅僅賞了個「西伯侯」的空頭名稱么！自己干自己的事吧，用不著著急，也用不著記那麼多的事。周文王說到、做到，他在自己岐山下的根據地——周原，積極向西南、並沿著渭水河向下游不斷地開拓進取。從不講為父報仇之事！
2.商周的短暫和解——「帝乙歸妹」的政治聯姻
可是，在商王朝看來，周與商結怨己深。為解開這一怨仇，理順商周關係，解除後顧之憂。
商王帝乙即位後，就採用了和親政策——將女兒許配周文王為妻。周文王很高興地接受了這樁政治婚姻。
《周易·泰》：六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
《周易·歸妹》：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
釋義：「帝乙歸妹」，講的是商、周之間的一樁政治婚姻，也就是一樁和親政策的具體實施。帝乙是商高宗的兒子，商高宗將周主季歷幽禁到死，兩房結怨。帝乙即位後，為解開雙方結下的怨仇，帝乙將女兒許配給周文王，並親自送女兒至濟水河邊。這就是「以祉元吉」（大吉）的祝福！希望雙方從此開始，大吉大利，和睦相處。
這宗政治聯姻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政治效果—— 「帝乙歸妹西周順」。周文王子承父職，在位60年，三分天下有其二，卻始終感激帝乙。就是紂王囚禁他，又放他回來，他仍然發誓：有生之年，決不反商！直到他死後的第四年，周武王才發動了「牧野之戰」。
《泰》篇中講，在周文王看來，帝乙講女兒許配自己為妻，就是要以此為界，祝福周、商兩家從此開始吉祥往來。所以，在《歸妹》篇中，周文王認為，自己得到了一個賢內助，其它，就都是次要的了。就像帝乙在女兒出嫁時賠送的衣物，給女兒的嫁妝，還不如賠嫁女的好。可在周文王的眼裡，兩相對比，還是公主好！公主就像十五、十六的月亮一樣，光芒照耀。這就構成了「帝乙歸妹西周順」的局面。周，除積極發展自己之外，處處服從商的需要，儘力幫助商解決困難。
可事物的發展變化，並不像人們想的那麼美。帝乙之後，等到帝辛，也就是鼎鼎大名的紂王，當上天子後，他看到周的勢力在不斷地發展壯大，對西岐周文王的忠誠就起了疑心。於是，等周文王到朝歌時，就把他囚在了羑里。
帝乙在位時，因西周、鬼方都已和睦相處，就開始了征東夷。紂王即位後，更是雄心壯志滿懷，一心想要當個中興之主。他害怕西岐的強周與自己不一心一意，因此借故囚文王進行考驗。文王的言行得到紂王滿意之後，紂王就把文王放回西岐了。紂王囚文王的故事，《周易》中沒有記載。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文王是愛護、保護紂王的；紂王對文王這一親戚加同志，兄弟加友誼，也深信不疑！所以，紂王就不顧一切，傾全力去征東夷。
周文王在西岐也打著周、商一家，擁護紂王的旗號，積極努力發展壯大自己的實力。
3.周人在黎、邘兩地的經營
在調解虞、芮兩個方國的事件之後，因方法得當，有40多個方國的諸侯王依附於周。這時，周的勢力已到了山西省的平陸地區。紂王只顧征東夷，周文王就向西出兵犬戎、密須（甘肅靈台），又向東佔領了黎、邘兩個方國。黎，在今天的山西省壺關縣西南。邘，古稱邘邰鎮，又稱古邘鎮，現叫邘邰村，在河南省沁陽市西北。當時的邘，就成了姬氏周家的天下了，故封周武王之子邘叔駐此鎮守。
邘（盂），北倚太行，南臨濟水。東有大口，西有小口等多條道路通往山西，此地自古至今都是屯兵、養兵、練兵的理想之地。此古要塞之地也，具有極重要的戰略地位。
春秋時，孔夫子座著車，帶著他的徒弟要去山西，車經大口到一個必須經過的路口時，被一幫小孩欄住了。小兒辯日的故事、車與城誰給誰讓開路的故事，都發生在這裡。
三國時，曹操帶兵去壺關征高幹，就是取道河內（沁陽），經大口、攔車口、天井關和晉城，然後直逼壺關（見曹操詩《苦寒行》）。
解放戰爭史上，1945年2月24日劉鄧大軍兵出太行，解放沁陽、濟源和博愛三個縣的西起沁河北，東至丹河西的大片土地。於是，就在這裡開展了養兵、屯兵、練兵、土改和擴軍等工作。1948年1月10日到2月15日太行四地委、1163人參加的「整黨會議」，在古黎、邘之地的沁陽趙寨張氏祠堂大院進行。（見《趙寨張氏祖祠紀事》21—24頁）。
邘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在《周易》的《既濟》與《未濟》兩篇文章中講的很清楚。濟，即濟水。古人認為，濟水發源於濟源，經山東濟南流入大海。《既濟》篇講，既然渡過濟水到達了邘的目的地，就要很好的經營！如果經營不善，不知變，不會變，必導致「初吉終亂」。
《未濟》篇講的是，事業尚未成功！雖然已經渡過濟水，但它只是新時期、新階段、新任務的開始，就應當像未渡濟水之前那樣，諸君還需積極努力！但卻不能穿舊鞋、走老路，更不能幹那「有孚失是」的事。
兩篇均以濟水作為事業成功與否的標誌！
關於黎、邘（盂）、濟水（沁河）、河內（沁陽）、野王（沁陽）等地的名稱更換，不是本文內容，就不談了。
4.「太陽」墜地——紂王和商王朝的覆亡
周文王在佔領、並安排好黎、邘之事後，即回兵關中，消滅了崇侯虎，建都城於豐。至此，周朝的天下和勢力範圍就把關中與王城（洛陽）、孟津和邘，連成了一體，並漸漸擴大到長江、漢水和汝水流域。至於在王城、孟津會諸侯，那更是做給紂王看的一種形式。因周文王已佔有了天下的三分之二，但他誓不反商的表現，卻給紂王造成了一種錯覺。
紂王雄心壯志滿懷，傾全力進行東征。開始成就顯著，人們就歌頌他，把他比為天上的太陽。時間久了，戰爭給人們帶來了苦難。但任憑誰勸他也聽不進去，殺比干、囚箕子，也就是在這一背景下發生的。人們開始背離他，漸漸怨聲載道，紂王在人們心中從冉冉升起的紅太陽，跌落到了地上，被人們所背棄。
這也就是《周易·明夷》篇中所展示的景象：地下有火，物無處躲藏；昏主在上，天下遭殃的內容。
《明夷》篇中講的那幾種人、包括官員在內逃跑的方式、方法，以及跑不了的該如何做。像「箕子之明夷」，跑不了了，就得「用晦而明」的自污自賤，裝瘋於市。
那麼，誰是昏君呢？他的下場又會是怎樣？
昏君當然是紂王。
《周易·明夷》：上六，不明，晦。初登於天，後入於地。
釋義：處明夷時，上六，這裡指紂王，居明夷的最上、最末、最後，已到了昏暗不明的頂點。他是昏暗之主。
紂王，在初登基時很有迫力，特別是征東夷，收效很大。人們讚頌他，歌唱他，把他比為天上的太陽。可後來呢？他自不量力，把國內的青壯年都徵兵從軍，開上前線；百姓賦稅増多、加大，生活苦難加重；對進諫者又加以迫害。後來發展到，他的上下左右及百姓，都受到了他的傷害，於是不再擁戴他，紂王在人民心中會從天上掉落到地下。
「初登於天，後入於地。」是周文王在《周易》中給「上六」的未來所下的結論。歷史證實了文王洞見的能力。
儘管紂王如此昏暗，可周文王就是不反對他。直到周文王死後的第四年，周武王姬發才發動了牧野之戰。（但《周易》中卻無此記載，這本書產生在牧野戰役之前。）
一個戰役就推翻了一個商王朝！有《三十六計》中《擒賊擒王》講的：「摧其堅，奪其魁，以解其體。龍戰於野，其道窮也」的味道。
牧野戰役，是我國戰爭史上記載的第一個戰役。周人使用了閃電戰。
從周的根據地邘，到商的都城近郊牧野，如果急行軍，也就是一天多的工夫就可以到達。加上周武王看準了紂王的主力正在東南的時機，統兵車三百輛、虎賁（勇士）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還聯合了那麼多方國、諸侯，一起合力猛攻猛打。再加裡應外合，前鋒倒戈，紂王插翅難逃，只得以引火自焚的方式，伴著他的王朝黯然收場。
雖然在順商和反商的戰略抉擇上有所不同，但不斷使周國壯大的戰略目標，從未停步。周人三代經營，使得五百年強商伴著鹿台大火灰飛煙滅，風流雲散。
《周易》成書之時，商尚未亡，其已洞察商亡之象，但這並不是周易的主要內容，四千餘言的文字中，草蛇灰線，僅以其中五個篇章，凡七十七字，便勾勒出一個帝國覆亡，與一個帝國興起的宏大歷史圖景。
然而，是非成敗轉頭空，後人也便只有掩卷浩嘆：
三驅顯比邑人敬，
拓劈農耕不朽功。
王亥赴易求發展，
高宗聯季北疆通。
帝乙歸妹西周順，
品說登天入地翁。
瞻前亡後失民意，
初吉終亂警世同。
——張毓《殷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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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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