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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歲,我離開了城口

2013年10月12日,農曆九月初八,星期六,城口的仲秋,雖沒知了的叫喚,「秋老虎」的威力依然強烈,一個普通的秋日午後,街道上塵土飛揚,車來車往,小城裡的人依舊平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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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提著一個半大不小的行李包,站在北大街車站的門口,兜里揣著開往重慶的汽車票,準備踏上一條決然而未知的路。

嗯,是的,過去的兩周,我做了幾件事,履行好向鎮里和組織部三個月的病假手續。把家裡大大小小的行李全部打包快遞到了重慶,媽媽做月嫂的地址接收。在鎮里交接了所有的工作,帶著一絲不舍和決然。黨校研究生順利答辯畢業,並且去朋友的公司面試爭取到了一份總裁助理試用三個月的工作。還有,買了一張今天去往重慶的車票。

出發前給媽打了一通電話,彙報完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電話那頭她說:「幺女兒,沒關係,有媽呢!出來散散心,休息一段時間也好」!她還一遍遍確認,生怕我從未獨自出過遠門,走丟了,一再叮囑我,手機充滿電,帶上充電寶,到了渝北收費站,給她電話,就到哪個出站口來接我。我瀟洒的說:「老媽,別擔心啦,你女兒可是副鄉長哩」!直到坐上城口—重慶的大巴車,車子駛出車站穿行在縣城街道,高亢的喇叭聲提醒著穿著人字拖在街中行走的行人,坐在靠窗位子的我,窗外的風景從眼前一一略過,我知道,我是真的決定,離開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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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二十八歲這年,我獨自一人,離開城口,不是去重慶讀書,不是重慶開會,是奔著在重慶紮根的目的,義無反顧的走了出去。

我的童年、少女時代、青春時代,除去師範三年,我一直在這個有著「大巴山盆景之稱」的小鎮和縣城裡生活、工作。在那個叫做「老木營」的村子裡,每個人都互相熟識,沾親帶故,我叫你爸媽表叔表嬸,你稱呼我爸媽干叔乾娘。雖然沒有血緣,卻因為天然的近鄰關係,不足200人的村莊里,互相關懷,也互相打擾;沒有隱私,也沒有界限,似乎一派繁榮,又好像隨時要爆發。

據大人們講,我在念小學一年級之前,從不和爸媽姐姐以外的人講話,於是村裡的幾個年齡大點的哥哥或者叔叔總愛玩一種遊戲,打賭,賭誰能逗我說話,籌碼是一包文峰煙和五毛錢,但即使這樣的「巨資」,也沒人可以賭贏,因為我就只要不是在爸媽姐姐三人面前,絕對不說話。

一九九零年,幺娘從另外一個鄉鎮調到了我們村旁邊的中心校工作,媽媽為了農活,為了讓我長見識,其實現在想起來,就是為了把我放在教室白天有人帶我,硬是把不足五歲的我,塞進了幺娘的班裡,和一群七歲左右的大孩子一起讀書一起背拼音,但是,怎麼也想不到?個子還像小蘿蔔頭的我,半學期下來,考試成績竟然在中等偏上,幺娘驚喜之餘,轉告老媽給我辦理正式入學手續,就這樣,五歲的我,跌跌撞撞的開始了小學生涯。

據老媽和幺娘說,從一年級寫日記開始,我就分外喜歡寫,哪怕用拼音,哪怕只是才在念一冊聲母韻母的孩子,也能寫很長的句子,也許,那個時候我的腦袋,已經開始喜歡想像,喜歡在文字里思考是否有個更大更寬闊的世界吧?

後來小學畢業考試的時候,因為必須在考試之前填報志願,謹慎的老師擔心我們發揮失常,讓我們這些好成績學生都只報了修中和治中這兩所學校,成績出來之後,我和堂姐分別是全校第一名還是第二名?我忘了具體的分數,但以為沒有填報志願,我第一次深切的遺憾沒辦法進縣城讀中學。後來,在家裡三伯的努力下,我和梁峰都進了那時縣城最好的初中念書。

我們的班主任曾老師是個氣質優雅的女性,一幅精緻的鑲框眼鏡,永遠得體而顏色各樣的職業套裙;政治課王老師,也是端莊大方的女性代言人,永遠盤著一絲不苟的髮髻和精緻的妝容,她們倆,令我對於女性的美,有了最初最直觀的認識。除了數理化,我的語文、政治、歷史永遠名列前茅,我是英語科代表,常常輕輕鬆鬆的就能拿滿分。那時候,班上所有的老師都告訴我:你成績好,要好好學習,把數理化趕上,讀高中、念大學,到重慶去,到大城市去,感受一下大都市的生活方式,當年11、12歲的我,並不知道在大城市生活意味著什麼,會經歷什麼,需要我付出什麼。可是,僅僅是「大城市」這三個字,足以構成一個小地方的少女,對於未來美好生活的期待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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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同寢室分別是早毅、姚姚、小雲、阿春、丹丹、燕子、梅梅、小丹等等,我們常常結伴跑到學校操場對面的樹叢中看書背單詞做習題,我們想像著中考之後,各自會奔向何處?那時候的我們,沒有攀比沒有早戀沒有大手大腳花錢,而我,一門心思是要去城口中學讀高中,將來去重慶、去北京讀大學。

所以,能夠想像到,那是的我,一定是熱血沸騰的,我記得因為老師說高中數理化非常重要,一定要補上去,我試過下了晚自習還在教室里背公式做習題,即使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串聯並聯是什麼原理,更不明白聲控燈的線路是什麼?但在備戰中考的歲月里,我付出了莫大的精力,嚴陣以待的對待每一次測驗和摸底考!不知道是哪位導演曾經說過一句話,「生如孔雀,儘管一生再黯淡,平庸的歲月再漫長,也總可以等到開屏的瞬間。這樣的瞬間,便足以將生命照亮。」

不知道是幸運還不幸,因為爸爸的阻止,並且背著我修改了中考志願,即使我是全校中考第二名的好成績,我也沒能如期讀高中念大學。中學畢業之後,命運使然,我來到了媽媽的故鄉念師範,當然,那個時代的中專生的錄取成績比高中還高,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好成績才能讀師範,因為師範畢業是包分配的。2000年9月,我進入開縣師範,2003年,我師範畢業,通過試講面試進入了一所鄉村小學任教,17歲,還未成年,已然開始成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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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歲那年,我又無心插柳的通過了公開選拔,到了小城裡最東邊的鄉鎮當副鄉長,永遠都會記得第一次到鄉里村裡開會時的忐忑和激動,但總算通過十餘年的努力,在小縣城裡有了房子,有了朋友,每天上班下村開會,做著愈加熟悉順手的工作(關於工作,我有寫專門的文字),對著電視鏡頭,也可以不用稿子侃侃而談,親眼目睹著這片原本荒蕪貧瘠的土地漸漸的成了一方熱土,全國各地的媒體,市縣領導紛至沓來,而我,像一個機器一樣高速而穩定地運轉,看起來很風光甚至令人羨慕。

可是很多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內心某個部位被撞擊到,有個聲音這樣清晰,令我無處可逃——我的一生,難道就這樣了嗎?現在是副鄉長正科級,再過幾年,爭取升副處級,年齡再大一些,結婚生子、買車換房?然後呢?我的人生,還有別的可能嗎?

=十多年的生活學習,再加上十多年的多崗位工作,我已經在城口扎了根,並且也開始發芽葉茂,可當我像一個高速運轉的陀螺,被時間的洪流推著往前走,回到鄉鎮機關四樓寢室的時候,我不敢又迫切的想問自己的內心,我真的快樂嗎?我問過我以前一起當老師的同事,我也問過我的同學,如果可能,你會選擇離開城口么?她們都會不約而同的說,為什麼啊?在這裡呆得好好的,每天上班步行幾分鐘就到了,上下班接孩子也方便,照顧老師也方便,我想著自己今後的日子,我突然捂住自己的臉頰,不敢繼續深入思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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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城口這幾年,很多人問過我,那時候,你是城口最年輕的女領導幹部,是連續四年處級領導後備幹部,為什麼還要離開城口?時因為賭氣么?是因為衝動么?有的時候,我會深深的喝一口杯中酒,有時,我會和她們相視一笑,但,我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人生苦短,我是自由的。

我為什麼要被一個職務、一個提拔、一份安寧束縛住,每一天都像是複製粘貼,放棄體驗更多生活的可能性?有人說過,「多住一個城市,總是好的。」也有人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枷鎖是什麼?自由又是什麼?我覺得真正能夠讓人自由的,不是自律,而是內心的安全感。很多人安全感的來源,是穩定的工作,是偌大的房子,是豪華的車子,是一切看得到可掌控的東西。這些東西,恰恰也是枷鎖,讓人害怕變化,反而對真正的自由心懷畏懼。

而我的安全感,來自我相信自己有這樣的能力:在任何地方、任何部門、任何單位,我都可以從無到有,從頭開始,用工作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支撐我想過的生活的能力。想明白這些,其實我花了很久很久,即使此刻,也能夠感同身受那時內心的諸多掙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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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28歲,我離開城口,為了自由,為了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痛痛快快活一場。心裡有忐忑,也有期待,更多的是從容。努力過好每一天,每一個當下。至於未來會怎樣?命運只撩開了面紗的一角。我們走著走著,也許就會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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