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me X 為繾綣山河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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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獲獎紀錄片《繾綣山河》《伊努克的怒吼》影評

pome X為繾綣山河怒吼

2018-1-21

「大自然就像個戒酒中心，

它的水很純凈，會讓你重拾清醒。」

加拿大獲獎影展，我選了一部「具有實驗形式的紀錄片」《繾綣山河》，原名是塔爾坦部落語言"koreline"，代表土地很美的意思，也有心境很美的意思——這是少有的部落中的老人才懂得的意思，經由年輕人向老人請教學習古老的語言，這個名字才有機會成為電影的片名。

紀錄片呈現了欲開發塔爾坦族領土的淘金公司和堅持以狩獵為生禁止外界打擾的塔爾坦人之間的矛盾。放映後的Q&A環節，導演Nettie Wild說,作為一個藝術家，她並沒有對自然和經濟的矛盾和關係有一個心中的形狀和偏向，只是把「發現的表現出來」：年輕的塔爾坦人想要加入淘金公司的行列，因為他們需要這份工作去維持生活；而大多數老者和狩獵者卻以狩獵就是生活為由堅決反對外來者的入侵，這是一種矛盾之內的矛盾，更加複雜，沒有一種除他們自身以外可以權衡的方式。

由Nettie的話，我想到前不久一篇文章里提到某些展覽「過於追求新意而與藝術和學術脫離」，這讓我有點犯難了，藝術的作用從古至今具有一致性嗎？當代藝術的作用是陳述、引導、還是自我展現、自我宣洩？從我的立場來看，前三個都支持，最後一個自我宣洩不能接受，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盡的深淵。藝術市場過於龐大了，自我宣洩的藝術作品不勝枚舉，我不知道它們走入的是以藝術之名的藍海還是死海。

為了讓魚到上游產卵，直升機從下游吊著裝有珍稀魚類的大型鐵制容器到上游去。途中導演的長焦高速攝影機一直將焦點凝聚在懸在空中極速前進的鐵制容器。我們盯著它看時，像在看一個時空穿梭的雜技表演，我們著實在感受著這個物體運送中的發展，而不是傳統的紀錄片那樣，遠距離目送著直升機和它抓著的不知所云的小玩意兒，製造一種攝像機不在的假象。我想這就是實驗，在客觀陳述中放大思考。

「聽音樂時，會迷失在鼓點裡」，這說的是塔爾坦人，我藉以形容拍攝。由於不同場景鏡頭微妙的疊加和特質鮮明的音樂、自然聲音的融入，我們會被帶入到導演的小把戲中，在紀實中及時伴隨想像和思考。

這部片子讓我更犯難的，是狩獵者和獵物之間的關係。

從小受佛教文化影響，「殺生」在我內心的準則中是錯誤的，我會告誡自己少吃肉來減輕動物的痛苦。以狩獵為生的部落人將打獵視為生存條件，就像回到了二十萬年前最原始的生活，這似乎讓他們和土地的關係更為密切。可是當我看到他們一槍射在一頭高大的母馴鹿頭上時，我感覺槍膛像是一個邪惡製造器，每一發子彈都被印上了一個邪惡的微笑，微笑的劇毒暈遍馴鹿的整個身體，它來不及和遠處的愛人告別，就把傷口的血流成了心的模樣。

為了讓馬駒更快的擔當起商業狩獵中的坐騎角色，它必須以身試險，被快艇拉在激流中游到對岸，不敢下水就會被棍子打。我能感覺到那個抽打的力度是很疼的，但是從原住民的描述中，又能想像到他們對馬的期望，希望它們努力的適應自然、從而更好的在人的生活中起到作用。這種關愛在他們精心做馬掌、鏟雪為馬開路的行為中都可以體會到，像是有暴力基因的激勵。這是歷史養成的相處方式，我去試著去理解，並想像它們並不是痛苦的。

接受和反轉在我接下來看的另一部獲獎紀錄片中發生了，它的名字是《伊努克的怒吼》，講的是加拿大的伊努克人為了保護自身的生存手段——獵殺海豹，而設法和龐大的動物保護團體抗議的過程。

片頭展示了一個伊努克人開槍射殺海豹、剝皮、挖出內臟、並生吃海豹肉的完整過程，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噁心，然後是對那些可愛的胖海豹深深的憐惜。

伊努克人常年在北極的冰雪世界中生存，幾乎與世隔絕，捕殺海豹是他們唯一的生存方式，以海豹肉為食、以海豹皮抵寒、賺錢，就像牧羊人吃羊肉、賣羊毛一樣。為了找回被沒有話語權的動物保護組織剝奪的生存權利，本片的伊努克導演Alethea和其他伊努克人向動物保護組織發起了遊說，他們穿起海豹皮衣、海豹皮靴、海豹耳環，拿著海報玩偶，企圖在歐盟立法禁止商業獵殺海豹一錘定音前向參與國宣傳他們的文化。

比起龐大的動物環保組織和強大的社交媒體，他們幾乎沒有力量抵抗，卻用著最大的力氣，在伊努克人特有的寂靜的怒吼中回應世間潑在他們臉上的謾罵。立法還是通過了，他們很絕望。

2014年美國知名主持人Ellen DeGeneres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的自拍照，創下了推特史上轉推數最多的記錄，後續所引發的捐款效應與抨擊獵殺海豹事件，一舉將穿著海豹皮衣、套上海豹皮靴的伊努克人推向了火線。

他們選擇用社交網路回擊，用標籤#Sealfie上傳伊努克人和海豹的種種日常，穿海豹皮衣、吃海豹肉、展示海豹時裝、甚至把自己襁褓里的孩子和被射殺的海豹擺在一起——在別人眼中，這似乎是嘩眾取寵或是扭曲的自我表達，恰如其分地證明了他們是殘暴的屠殺者；但對他們自己而言，這是生活的常態，這並列是生命永續的象徵，不放棄也不過分干涉的願景。不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是不會用多餘的感官去理解他們的，他們盡情發揮想像力，把孩子ps成被剝掉皮的樣子，並用污言穢語傷害。這是節外生枝，也是對伊努克人的傷害。

抗議的主要推動者阿尤，她是律師又是服裝設計師

與動物保護組織的紛爭可能永遠存在，伊努克人希望他們能得到最基本的理解。曾經在IFAW工作的人，被伊努克人改變了想法，提出允許適度捕殺的提案，結果當即被開除了。提案被扼殺在了搖籃中，但導演卻流淚了，至少她得到了更多的理解，並且得到了綠色和平組織的道歉。我也被導演的情緒帶動了，為這個民族的不易和收到如此單薄的反饋而感動的行為落淚。

我無法支持他們，但能理解他們，這是生存的遊戲，歷史和事實表明，在食物鏈頂端的人有權去做決定。片子的結尾，又放了一遍捕殺海豹的過程，憐惜依然存在，但我不會感到噁心了。

如果海豹會發聲就好了，這世上的矛盾不會這麼讓人無法定奪，世界不會因為層次太清晰的秩序而讓有些話語輕易被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