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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物·棋盤其三

寫在前面

很久以前寫的一個故事。當時的三個關鍵詞是「魚、臨風窗下、逐風月」。年輕的我怕是有毒233333

江山踏歌

楚地有女名如,字寒織,世人以其隻身退敵之功,兼其為齊國王室之後,甚尊之。又傳其艷若桃李,顧盼生輝,風流如公子姬棣,對其一見傾心,從此心無二女。酒樓茶肆中有她故事三百,她卻如煙織就。無人知那日敵軍帳內曾發生何事,也無人知她如今身處何方。只是在寒幕中那恍然的明媚回眸,攝了人心,驚了天下。

姬棣垂眸望著懷中的女子出神,驀然道:「寒織,你還是喜歡明華的。」「大概喜歡的。」女子說道,她含笑的眸子帶著些探究打量著男子的臉,這張臉是這樣的好看,也難怪皇城裡無數女子痴痴地喚著華萼公子便紅了雙頰,更有甚者篤定了非君不嫁。「但是我,好像更喜歡你呢。」姜如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再次執起手中的書,淡淡地說著,似是自言自語。姬棣把懷中人摟得更緊,風攜一室繾綣吟一路痴心百年長歡。窗外月華席地,四無人聲。長安殿內,熊昭(字明華)握緊了手中的筆。「故人今何在,明月曾共賞」。如今天下大治,吾夢已償;如今策馬挽弓,又誰與共?

多少年前,熊昭還是公子昭,楚王一夜貪歡得來的意料之外的幼子。未蒙王室優渥,卻擔得王室之責,於舞勺之年送往魯國為質。無力拒絕亦無心拒絕,楚國不得寵的幼子與魯國質子何異之有?坐在簡陋的馬車裡,熊昭思緒萬千。如果說楚王對自己還有一絲絲的父子之情,那麼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們,完全是視如敝履了,日後楚王禪位,又有誰能想起身在魯國的他呢;而魯國國君對於一個不得寵的楚國王室,又豈會尊之?若再無動作,免不了卑躬屈膝了此一生;可是一旦決意入這爭權洪流,非生即死,旋踵無路。公子昭定了定神,掀開布簾,廣闊的氣息撲面而來,雨後的山野之氣,清新可人。綿延萬里的山道,目光所及之處的山川大河,輝映著彤色之日,公子昭腦海里冒出江山如畫四個字來。

「昭,日為召嗎?日後,這陽光所及之土,我必策馬踏過;這錦繡山河,他朝必歸我手。」

馬車顛簸了許久,公子昭有些睏乏,正當他準備眯眼小憩的時候,一陣兵刃相接的聲響陡然闖入耳來。公子昭持劍掀簾而出,只見一夥山賊也不蒙面,正明目張胆地與衛兵廝殺。眼看著衛兵要敗下陣來,公子昭躍入戰局,扭轉之勢初現,但終是寡不敵眾。

「孟兄刀下留人!」只聽得略顯清洌的男聲急速朝自己靠近,公子昭抬頭看時,一鮮衣怒馬的少年翻身而下,立於自己身前,拱手道:「孟兄別來無恙啊!」

「原來是姜兄!我說這聲音怎生這麼耳熟!怎麼?什麼時候干起救人的勾當了?」看著像山賊頭目的大漢嘿嘿笑著喊道。

又有一書生打扮的男子緩步走到少年身旁站定笑道:「救人怎成勾當了?」

「姬兄弟!你也來了啊!這小白臉是何方神聖,要你們兩個一起出馬?」大漢三大步跨到兩人身前,摸著下巴思索一番,恍然大悟道:「你倆該不會染上了那什麼什麼之好吧?」被稱為姬兄弟的人一下子反應過來,樂不可支,道:「世人皆知我姬華萼慣逐風月,這風月說的可是那水一般的女子。」

姬華萼?公子昭一驚,魯國國君的親弟弟鎮國侯之子,名棣,字華萼,鎮國公寵之,魯國國君亦待之如親子。可嘆鎮國公文韜武略,將相之才,卻唯此一子,胸無大志,終日在外廝混,更是惹了一身風流債。

「孟兄可知此人是誰?楚國國君幼子,熊昭,字明華,父親早年卜出將來坐擁江山之人。昨日偶觀星象,知其有此一劫,特來相助。」被稱為姜兄的人清了清嗓子解釋道。

「姜老十卦十准。不過天下誰主與我等莽漢無關,小子,今日放你,是看在姜兄和公子的面子上。」山賊頭目說完就嚷嚷著要把姜姓男子與姬棣迎往山寨。「孟兄,不如讓公子昭也來一聚,你不是常說四海皆兄弟嗎?」姜姓男子開口說道。山賊頭目不情不願地把公子昭往姜姓男子身上一塞,埋怨道:「姜兄的天下之主給你了。」旁邊的姬華萼又樂了,哂笑道:「寒織,孟兄這是在數落你得了新歡忘舊愛啊!」 「姬華萼,你信不信我把你從這山頭扔下去?」姜寒織冷冷地瞥了姬華萼一眼。姬華萼也不惱,在一旁暗自偷笑。山賊頭目搖了搖頭自顧自說道:「姑娘家怎麼會喜歡公子你這樣的……」他在腦子裡搜颳了一會兒為數不多的辭彙,緩緩道,「風流公子。」公子昭望著三人,一路無話。天下之主嗎?這少年說的是真是假?占卜之術,姜姓?他苦苦思索著。

「姜姓,齊國王室,陰陽家恰巧又興於齊,所以這個人說的話還是有些可以信的。」姬華萼一手托著腮幫子看著正在啜飲一大碗清水的公子昭,語帶戲謔地說道。「公子無須揣度在下身世,在下姜如,字寒織,祖上何人不曾考究,現不過江湖一散人,父親精通陰陽五行,在這一帶頗有名氣罷了。」姜如道。公子昭坦誠道:「蒙公子搭救之恩卻暗忖公子身世,明華在這裡向姜公子賠不是。」姜如笑著說不必,公子昭略尷尬地抬眼,這才仔細看了姜如的面貌,不及姬華萼俊俏,卻是氣質天成,淡然中透著明媚。公子昭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天下會助此人償此生所願。

多年以後,當他再想起這一天,卻發現,願意償姜如此生所願的,非天下,而是自己。

姬華萼憶及此,卻總任由思緒牽引到更遠的從前。

那時候寶馬雕車香滿路,兩人在花燈會上同時猜中了一個花燈,誰也不肯讓誰。互通姓名後,姬華萼笑道:「姜姓,莫不是那宣姜、文姜一支?皆為美人,然宣姜夫數人,文姜亂親兄。幸得公子非女子,不若不知要亂多少痴情郎的心。」姜如不怒反笑,附於姬棣耳邊低聲道:「公子當真博學。不知公子是否記得庄公為襄公假子之事?庄公為姬姓,襄公為姜姓。」(魯庄公為文姜之子,其父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魯庄公卻忘親事仇,因而被人譏笑為齊襄公假子。)不等姬棣反應,姜如拱手道:「寒織無意冒犯公子,還望公子大人大量,此花燈是公子的。」隨後便要撒腿逃命,再怎麼政治清明,在他鄉這麼詆毀他鄉之王的先人,簡直是在找死。其實姜如還想說,宣姜夫數人又如何,怪只怪女子人微言輕,文姜她……咳,算了,還是不要逞口舌之快了。姜如邊在人群中隱匿身跡,邊罵自己蠢笨,宣姜、文姜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啊,頂嘴做什麼!對方是華萼公子啊!雖說是個不務正業的風流公子,但一句話照樣可以讓草民我曝屍街頭啊!越想越懊惱,便不自覺地搖頭晃腦起來。不遠處的姬棣笑意更濃。

此後無數次「偶遇」,姜如終於忍無可忍,吼道:「公子你難道好男風嗎!」姬棣歪頭笑道:「寒織莫不是當真以為我不知你是女子?」姜如一愣,突然想到了什麼,再次怒吼道:「你知道還帶我逛女閭!」姬棣無辜地眨了眨眼辯駁道:「寒織又不是普通女子,入女閭探聽各國消息不是常事嗎?」姜如真想提起姬棣扔出窗外,一個人去和陪著華萼公子去能一樣嗎!不對!探聽消息?他是在探口風還是……思及此,姜如目光一凜。「若是寒織喚我一聲華萼,我便將所知和盤托出。」姬棣說道,他微眯著眼,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姜如不禁扶額。這之後,順理成章的,兩個人就結伴而行了,已數不清訪了山川幾何,結了豪傑幾多。

「公子此去魯國,路途艱險,華萼與我正好也要回魯國一趟,不如同行?」姜如的聲音將姬棣的思緒拉了回來。熊昭忙點頭稱謝。次日,三人便別了孟兄,往魯國策馬而去。

路上有一日正是十五月圓之時,三人圍坐在火堆旁,不知是誰提起了月圓情思。姜如道:「這錦繡山河,若有相知之人相伴,哪裡不是世外桃源?」姬棣笑道:「華萼願為姜兄尋這世外桃源,可惜華萼非女子啊。」熊昭聽得兩人如此說,接話道:「若能得知心之人相守一生,江山為聘又何妨?」姬棣拍了拍熊昭的瘦弱的肩頭,認真道:「明華,你得先把這江山握於手中才好。」熊昭如夢醒一般,羞赧地紅了臉。姜如見他紅了臉,也忍不住笑了,然後勸慰道:「霸業緩圖之。」

到魯國那夜,姬棣把姜如打發到自己的別院去消磨時間了,自己則抓著熊昭極言治國之策,兩人連語三天三夜,字字投機,全不知倦。之後,姬棣只對姜如說了三個字:可助之。姜如欣然領諾。

熊昭在魯國五年,得姜如、姬棣相助,羽翼漸豐。也是熊昭到魯國五年之後,楚王薨。楚宮大亂,奪位大戰引起一陣血雨腥風。熊昭在此時引魯國之兵與一眾江湖人馬回到楚國,痛斥兄長們目無禮法,楚國民眾感其忠孝,並聽聞熊昭在魯國時魯侯便盛讚其仁德賢良,故而擁戴其為楚國國君。姜如跪於殿下道:「莊子曾云: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此時民聲,實為地籟。」熊昭忙令其起身,並允其不跪之權。眾人再嘆楚王愛才如斯。哪知楚國初定,這位賢才便抽身而去。楚王怒,特遣軍隊尋之而不得。世人皆道楚王不願賢才入他人之手,欲殺之。

一年後,楚國出兵西國,紮營新乾久不動。一晚,楚王熊昭縱馬載著一女子來到營帳之中,暢談徹夜。那女子正是姜如。「雖有遠交近攻之說,而今楚國甫定,此時出兵極為不妥,不知明華你作何想?」姜如蹙眉道。「惟願早成夙願,天下大治。」熊昭沉思良久道。「然一時之強弱在力,千古之勝負在理。西國無過而出兵伐之本已理虧,且楚國如今兵力雖強盛,倉廩未足,民心未定,君當何如?」姜如頓了頓繼續道:「霸業緩圖之。」王曰:「善。」姜如展眉而笑。「你終是換回了紅妝。」熊昭蒼涼一笑道。姜如垂眸道:「華萼說女子當紅妝。」熊昭只覺得此時她美得那麼純粹。「若日後我取了這天下,以這錦繡山河為聘,可否換你相守一生?」熊昭緩緩地說道,似在說一件如水平常的事。姜如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在看從未見過的什麼人。像是早已猜到了結局,熊昭道:「江山為聘是真,那世外桃源也是真,他在帳外等你。」熊昭掀開帳簾。姜如小步跑上前去,華萼明媚地笑著,解下自己的披風系在姜如身上,又執起姜如的手柔聲道:「怎如此得冷?」隨即用自己的雙手覆住了那雙小手。熊昭與姬棣給了對方一個淡然的笑。飛馬絕塵而去,姜如回望了一眼似乎說了些什麼,但熊昭又如何聽得清楚呢?

我又怎會不知此次出兵不智?只是得知你在此地,我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見你。

我又怎會不知華萼對你已是情根深種?只是我仍想用這錦繡江山來拼一拼,不知是否能博你歡顏。

我又怎會不知你為何辭官而去?只是我還未來得及告訴你,我願意許你一個不一樣的帝王家,許你帝後無雙。

那日,姜如與姬棣對弈。姜如笑道:「夫君可知我今日又卜了一卦,帝王命格者猶子二人。華萼本為應龍,化為錦鯉藏於鄉野寒潭之中,可曾後悔?」姬棣落下一子,答道:「華萼幼年時曾常年夢到一通體銀鱗的錦鯉匿於蓮葉之下,蓮動,方知魚動。此魚極為機警,人若近則避之。然一時不留意便再難尋其所蹤。上元燈節前一夜,此魚又入夢鄉,之後,我便遇到了寒織,同猜了那謎底為『魚』的花燈。」姜如頗有興趣地問道:「華萼覺得此魚是我?」姬棣笑而不答,繼續說道:「想我姬華萼風流一世,又自詡經天緯地之才,奈何不知魚之所求。若我予她天下供其遨遊不知其心是否能近我一分,若我化為錦鯉伴她江山踏歌不知其心是否能思我一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伴著她,共看萬里山河,同賞春花秋月,嘆世事沉浮,亂世成殤。原以為那明華不過你我生命一過客,哪知他江山為聘欲奪了你去。於是我想,若你應了,我便覆手雲雨,北射天狼,刀光映其酒樽。」姜如嘆了口氣道:「與江山無關。若是你奪了這江山,以此為聘,我必欣然允之。只是怕你要後宮空設了。」姬棣落下最後一子,勝負已定。「寒織你又輸了,再喝下這杯酒你怕是要醉了。」姜如一口飲盡,只覺有些發暈,趁著酒勁,她爬到姬棣懷裡邊蹭邊說:「華萼,為什麼我就是贏不了你呢?」姬棣笑著吻上她的唇,心裡道:「我何曾贏過你?」

天下縱橫,只為君築夢;江山為聘,怎奈痴心暗付。

黑白捭闔,仗劍天涯路;亂世桃源,惟伴君償所願。

寫在後面

有人說喜歡《浮世物》,希望我能把《浮世物》繼續寫下去,深感其情,遂思收懈怠之心。《棋盤其三》後擬寫《陶罐其四》,應該會是精靈鬼怪類。

《浮世物·陶罐其四》

世有陶罐,能化苦惡。

有源無終,其蹤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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