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繼續進行
婚禮——繼續進行
作者/竹心
揮手告別2017，一步跨入2018。
元旦的前一天我正在家裡看書，曾與我一同共事的老劉打來電話說：「老弟，雙喜臨門啦。明天請你到金緣大酒店喝紅酒，一定要賞光喲！」
我問老劉：「是不是你們家二公子要辦喜事？恭喜恭喜。哎，你說的雙喜臨門是什麼意思？」
老劉那邊嗓音有點拖拉，說：「老弟，不怕你笑話，這喜事比喪事還麻煩哩。二小子找到女朋友提前8個月就完成了任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為儘快解決問題，消除安全隱患，她娘家人多次催攆，快辦事，快辦事。本來我已經請陰陽先生看過天氣，婚期定在了正月初七，可她娘家人不買賬，說情況緊急，特事特辦，拖不得，也等不得。咱胳膊擰不過大腿，沒辦法，後經家務會研究決定，將婚期改為元旦。唉，現在的年輕人，只講自由，不守規矩。關鍵時刻不看火候，丟了分寸，結果出了問題。明說吧，我是娶媳婦進門，抱孫子上炕，大掙。老弟，你說這唱的是哪門子戲？」
老劉當了十多年局級幹部，說話總是打官腔，「問題」連串，繞繞彎彎。我勸老劉道：「老劉，紅了的桃子，熟透的瓜，順其自然。娶媳婦添孫子是好事。人丁旺，日子火，你命大福大呀。喜事該咋辦，還咋辦，二孩不能少，程序不能少。有用得著老弟幫忙的地方，儘管吭聲，保證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老劉是治家操業的明白人，一點就通，根本用不著婆婆媽媽。
既然答應參加老劉家二公子的婚禮宴請，那就絕不能食言。
元旦一打早，我乘坐公交車直奔市區金緣大酒店。下車一看，嚯，好傢夥，酒店大門前彩虹門高懸，上書新郎新娘大名，街上行人往來於此，紛紛駐足念「標語」、看熱鬧。兩位年輕炮手點燃煙花、點燃鞭炮，半空中五彩繽紛，地面上「噼里啪啦」，亂成一團。前來賀喜的親朋好友，躲躲閃閃貓腰跑進酒店大門。我混雜其中也溜進了酒店。
婚禮現場布置得非常講究，也非常氣派。擺放有60張圓桌的餐廳，座無虛席。桌上攤著瓜子、花生、喜糖、紙煙，來賓一邊吃瓜子花生，一邊吵吵嚷嚷說笑不止。餐廳中間的T台上鋪著紅地毯。正面的婚禮台上站著新郎新娘主持人及其老劉家兩口子，那派頭像是準備表演什麼節目。
新郎別著領帶西裝革履；新娘穿著大紅旗袍含情脈脈；主持人站在四位中間扮演起了主角。五位「表演者」都是經過美容師再加工後的模特兒。
「現在我宣布，劉先生、王女士的婚禮正式開始。奏樂，起舞。」主持人對著話筒不是說，是吼。從高分貝音箱里發出的聲波，把整個餐廳震得「嗡嗡」響。隨之，站在婚禮台一側的5個小號手，吹響了悠揚悅耳的《祝酒歌》。五位穿著薄紗的仙女從幕後飄然而至，翩翩起舞，灑落花瓣，給人間帶來美好無限。
樂畢，舞畢。主持人一甩長發，風流起來。他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無意中掃向新娘微凸的腹部。新娘警惕性高，用手親昵地摸一摸凸部，企圖收回誠意。她含羞的目光告訴滿堂來賓，這不是我的錯，這是上帝的恩賜，遲早都會發生。
主持人很職業，挑、逗、笑、嗔、驚、詐、誘，無所不能，把婚禮氣氛推向高潮，再拋入低谷。「女士們，先生們，朋友們，大哥小弟們，今天是劉先生、王女士的大喜日子，二位是當代的賈寶玉、林黛玉，是天造的一雙，地配的一對。劉先生出身名門，上過大學，現就職政府機關，是一棵幹部苗。王女士泛舟商海，走南闖北，腰纏萬貫，是名副其實的富姐。各位，蘋果不能當生薑吃，凡人不能和貴人比。接下來讓我們掌聲歡迎劉先生、王女士介紹戀愛史。」
「好，好。」叫好聲和鼓掌聲響徹餐廳。
新郎新娘必然都是見過世面的年輕人。舉止大方，談吐有度，不拖泥，不帶水。新郎說：「其實戀愛很簡單，量力而行，機緣璧合。只買對的，不買貴的。拉起手來是朋友，放下手去是路人。我與小王相親相愛就是從英雄救美開始的。」
主持人：「好，劉先生一看就是老劉的兒子，敢想敢幹有作為。愛江山，更愛美人。一箭射中心上人，可謂武林高手，江湖俠客。好，下面有請王女士講一段她自己的愛情故事，大家再次掌聲歡迎。」
餐廳又是一片叫好聲、鼓掌聲。
新娘揚一揚頭，很自信地說：「愛情就像是一杯陳釀的紅葡萄美酒，喝下去是甜的，吐出來是酸的。人對眉眼，狗對毛眼，一旦愛上就趕緊提前。我最欣賞小劉能言善語，辦事幹練，危難之際敢於站出來，像一座推不倒的牆。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我一百個放心。」
主持人從新娘手中接過話筒，說：「好，王女士真不愧是開茶館的老闆娘，說出話來滴水不漏，佩服佩服。各位來賓，婚禮繼續進行，現在有請劉先生站在我這邊，新娘公公婆婆站在另一邊。聽好啦，請劉先生莊嚴舉起右手，攥緊拳頭。」一時間，主持人由滿面春風，轉為冷若冰霜。「劉先生，請你回答我，無論王女士多麼愛你，多麼富有，多麼貧窮，甚至疾病纏身，討吃要飯，缺胳膊少腿，你都願意娶她為妻，永遠永遠愛她，和她在一起嗎？」
新郎：「願意。」
主持人：「王女士，請你莊嚴舉起右手，攥緊拳頭，面對你的郎君、公公、婆婆。好，現在請你回答我。無論劉先生多麼愛你，多麼富有，多麼貧窮，甚至疾病纏身，討吃要飯，缺胳膊少腿，你都願意嫁給他，永遠永遠愛他，和他在一起嗎？」
新娘：「願意。」
新郎新娘對天盟誓，百年好合，生死與共，在座賓客轟然喝彩。主持人招數多，趁熱打鐵。「諸位、諸位，安靜、安靜，要不要新郎新娘來一個熱情的擁抱，熱情的長吻？」
「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滿堂喊聲一個調。
新郎對主持人說：「不必啦吧。」
新娘對主持人說：「不必啦。」
主持人對著賓客說：「他們說不必啦。」
座中一位年輕人出損招，「不擁抱，不長吻，那就來個豬八戒背新媳婦。」
有人議論豬八戒是誰？出損招的年輕人說：「老劉呀！」
這一回有好戲看了。三個婦女跑上T台，給老劉戴上豬八戒帽，穿上豬八戒衣裳。「豬八戒」開始耍賴不老實，被一位婦女重重搗了一拳，「八戒，聽話，再不聽話揍你。老老實實背著新媳婦入洞房。」制服了「八戒」，新媳婦想逃跑，兩位婦女手疾眼快，拽胳膊扯腿，硬把她架在公公的背上。之後扶的、摁的、推的、趕的，逼著「豬八戒」背著新媳婦在大餐廳轉圈。這一來，滿堂鬨笑，好不熱鬧。
我將目光轉向婚禮台，電子屏幕像放電影，一頁一頁閃現新郎新娘的外景化妝照片。二位新人年輕動人的笑容，留駐永恆。
宴席擺好，音樂響起，賓客頻頻舉杯，喝聲一片。
「是誰把你帶到我身邊……」我的手機音樂響了，仔細一看，尾號是8643。是鄉政府小毛的電話。我摁下綠鍵：「喂，小毛，啥事兒？」
小毛說：「對不起，我忘了一件大事。今天郝鄉長的大姑娘辦喜事，讓我轉告你。白天太招眼，晚上咱們在東海酒家見，你一定要去啊。」
我說：「一定準時報到。」
這一天是2018年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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