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次行到水窮處，何妨坐看雲起時——王維的佛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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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唐詩

詩韻綿延，漫溯唐風

第十一講

盛唐詩人王維（一）

許多人都喜歡聽流行歌曲，不過流行歌曲既然是「流行」，就有其時代局限性，不同時代有不同的流行歌曲——唐代也有。唐代的人們也「追星」，也像現在一樣，追會唱的、會演奏的、會跳舞的，會寫歌詞的等等。大家可能想不到，有一位著名的大詩人就屬於此列，他是唐代的庄奴、黃霑、林夕、方文山。除了歌詞寫得好，他還會彈琵琶、會作曲、會畫畫，他就是被代宗稱讚為「天下文宗」的王維。

▲ 《臨江撫琴圖》

王維，字摩詰，天資聰穎。父親早逝，作為長子的王維不得不少小離家，求取功名。他曾試過「終南捷徑」，與朋友祖自虛在終南山隱居了一段時間。課本必選詩《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便成於此時期。玄宗移駕東都時，王維和祖自虛前往東都，希望能找機會被皇帝發現。祖自虛病逝，十八歲的王維傷心之餘去了長安。

▲ 《秋江暝泊圖》

到了長安之後，王維努力結交名士。憑藉他的才華，很快受到王侯們的賞識，他把弟弟王縉招至長安，兄弟二人被豪門貴戚捧為嘉賓。這些貴族包括玄宗的兄弟寧王、岐王、薛王等及玄宗的一母同胞的妹妹玉真公主。據說，玉真公主為王維的琵琶、詩作所傾倒，鼎力相助，王維於開元九年中舉。同年，他被選為八品下的太樂丞，負責禮樂。

▲ 《深堂琴趣圖》

唐代中舉之後，一般要禮部遴選兩三年才能授官。像王維這樣中舉當年做官的為數不多。與前面剛講過的王昌齡等相比，王維的官職起步於八品，還是負責禮樂的重要崗位，其仕途起點不低。可惜王維沒有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入職不久後便犯了錯誤。

▲ 《水村煙靄圖》

他犯的錯誤性質還比較嚴重。他把只能給天子演出的《黃獅子舞》批准給其他王侯去演出（看演出的人可能是玄宗的兄弟們），觸犯了玄宗的大忌。玄宗的皇位是他的哥哥寧王讓給他的，因此，玄宗特別注重兄弟們的關係。一方面是希望兄弟和睦，另一方面也非常提防他人有篡位的想法。而擅自觀看了只能給皇帝看的演出，這在古代屬於僭越。玄宗不方便處置觀看者，便只能處置允許演出的王維了。

王維不僅受到了貶斥，還由此受到玄宗長期的冷遇。王維並未就此沉淪，而是變得小心謹慎。開元十三年遇到大赦，王維從濟州參軍調任淇上。淇上是阮籍、嵇康、劉伶的曾經隱居之地，有醒酒台、長嘯台等遺迹，二十年後李白、杜甫在此聚會。王維很想歸隱於此，但他還要撫養未成年的弟妹，「小妹日成長，兄弟未有娶」，只能繼續輾轉官場。

▲ 王維《江山雪霽圖》局部

淇上之後，他在吳越任職。由於政績卓越，王維去世四十年後，黃岩縣為他建立了廟宇祭祀。開元十七年前，王維回到長安。張說、張九齡擔任丞相時，王維都干謁過，並受到過他們的提拔。張九齡被李林甫排擠出京後，王維與其暗中通詩書，感念張九齡的知遇之恩。可是對於李林甫、楊國忠這些奸臣，王維並不敢得罪，寫過恭維、奉承他們的詩作。他屈節保身的形象為時人共知。這可能也是王維和李白沒有交往的原因——他們的性格差距太大。老年後，王維自省「偷祿苟活」、「德在人下」。

▲王維《伏生受經圖》局部

但他其實並未同流合污。王維北上南下，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工作。赴塞外寫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南下路過襄陽時得知老友孟浩然病故寫下《哭孟浩然》。在長安時，遇到休假便去建於藍田的輞川別墅小住。妻子在開元中期去世後，王維未再續取，一心向佛。

▲ 李昭道《明皇幸蜀圖》局部

安史之亂時，王維未能及時逃走，他吃瀉藥假裝痢疾，可仍沒有逃過被抓到洛陽的噩運。被關押時，聽到樂工雷海清由於不肯為安祿山演出而被殺害，王維寫了兩首詩，其中一首是「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葉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數日後，王維投降，擔任了安祿山的「偽官」。肅宗查辦偽官時赦免了王維。他能被肅宗寬宥的原因比較複雜，其中一條即是與這首對朝廷表忠心的詩有關。此後幾年，王維仕途順利，辭世前的官位是尚書右丞，故王維又被稱為王右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