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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咬狗的新聞

人咬狗的新聞

文 | 那年的曹同學

「看到沒有,我剛完成在藏屍袋裡填塞重物。」

「你可能還不知道,屍體被扔到水裡後,會因為體內空氣而腫脹浮上來,所以就會漂在水面上。」

「要在裡面填塞重物,那樣才會沉下去。」

「要在裡面填塞石頭,或是其它重的東西。」

「填塞物要有一個比率,對於類似這樣的成年人,一般要體重的三倍。」

電影《人咬狗》一上來就是這麼重口味的台詞,是的,你沒看錯,是電影里的台詞。

影片里,瘦削的男主人公貝羅特面對攝影鏡頭,侃侃而談。他說起殺人的「經驗」,態度從容,用詞精確,沒有任何負罪感,像是在做一檔「探索發現」類的科普節目。

不久之前,貝羅特用繩子勒死了列車上一位女乘客,拋屍水庫後,他回到住處沒事人一樣與家人開著玩笑,接著出門會情人、見老友,當然他最大的樂趣還是殺人。

貝羅特殺人沒有任何的猶豫和惻隱之心,不管他碰到的是和善的老人還是無辜的孩子,統統趕盡殺絕。可是形成鮮明反差的是,除了殺人不眨眼之外,貝羅特是家裡的乖孩子,還是一個精通美學理論的業餘藝術家,水平不低的鋼琴師,通曉各類哲學流派的極端民族主義者,很有見地的社會學家。他殺人搶劫所得,一部分用於自己的揮霍,一部分支撐著情人的藝術事業。

不知不覺間,影片徹底把觀眾引向了認知錯亂,高雅、粗俗,暖男、魔頭,親情、殺戮混雜在一處,人性基礎、藝術原則、道德理性等等全部顛覆凌亂了。

我也算看過一些犯罪電影,其中主題黑暗的也不少,但是這一部還是擊穿了我的底線。落幕之後,心情依然難以平復。

有人說,《人咬狗》是一部殺人教科書,它巨細無遺地展現殺人過程,窮盡了子彈、繩索、利刃、枕頭甚至驚嚇等各種殺人方式,這種冷酷與暴虐著實讓人觸目驚心、目瞪口呆。

不過,比殺人更讓人難受的其實是電影的鏡頭。電影以一種偽紀錄片的形式出現,三個年輕人組成的攝製組一路跟拍殺人犯的所作所為,黑白粗糲的影像、奔跑晃動的畫面,還有主觀視角的鏡頭,給觀眾帶來身臨其境的窒息感。

目睹肆無忌憚的殺人拋屍,耳邊傳來被害人頸骨斷裂的咔嚓聲,我們會覺得是在看新聞直播,很容易忘記了這只是一場戲。

在場的新聞記者對眼前發生的命案不聞不問,也沒有任何的評述,他們冷靜客觀地記錄著,好像是在秉持新聞專業主義。

其實,這些新聞記者還是有私心的,他們知道「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他們知道直播殺人有賣點、能吸粉,如果是一般的生活瑣事,他們才沒有那份閑心和興趣。

人咬狗那句話,大學《新聞學概論》的第一節課就聽老師說過,當時沒有多少概念。到後來,進入報社、電台實習,越發覺得其有理的一面。

選材要夠奇特,內容要夠勁爆,標題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然,你跑了一天等於白忙,稿件到了部門主管那裡就被斃了。

人家總編和主任也有一大套道理,媒體要靠廣告養活編輯記者,廣告要靠發行量、收視率來保證,你給我整篇四平八穩的新聞,有幾個人會看呢?

到了互聯網時代,人咬狗更是成了衡量新聞價值的金科玉律。有在同學們上課時,衝進教室,站在課堂桌子上跳舞自拍的;有拉客途中直播「吸毒」的;有記錄虐貓殺狗的;還有直播生吃活蛇和蛤蟆的……

觀眾要戳中G點,表演者要快速成名,媒體和平台要流量和讚賞,三方在心照不宣間達成了默契,完成了合謀。

你以為《人咬狗》里殺人作惡的只有貝羅特嗎?記者們與殺人犯之間有利益的牽扯,拍攝的經費是貝羅特給的,弄著弄著,攝影師也跑到鏡頭面前,與貝羅特一同喝酒聊天、強姦搶劫、殺人運屍了。而我們觀眾則是一群面對生命被殘害無動於衷甚至有點快感的看客,在攝影師偶爾脫崗後,更是一步不移守在攝影機後面,成為了事實上的幫凶。

這種從客觀到主觀的轉換是突兀自然又奇妙的。影片雖然一直保持著主觀視角,但開頭極為冷靜克制,攝影師和記者作為一個記錄者,沉默低調到難以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記錄者和犯罪者的界限模糊了,客觀的立場消失了。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這個轉換非常的順理成章、合理自然。

很久以前,業內和學界就對新聞的客觀性有過熱烈的討論。結果大多數人認為客觀、中立應該是新聞從業者嚴守的準則,在新聞報道中,不能出現心理活動和過多的形容詞,我們不該干預事件的進展,只能通過手中的筆和鏡頭去詢問去記錄。

然而,理論是灰色的,現實是複雜的。

一次,柴靜前往甘肅鄉村採訪小學生自殺事件,一個小男孩說起死去的姐姐忍不住哭花了臉。柴靜認為採訪結束了,就回頭跟攝像說了聲「可以了」,蹲下去給男孩抹了一下眼淚。這個鏡頭後來爭議很大,還產生了個新名詞——「表演性主持」。

柴靜當然不服氣,美國同行做的更過火呢。那個黑人記者布萊德利在採訪連環殺人犯時,聽到對方把殺人歸結為黑人聚集區的社會墮落,站起來一把揪住了殺人犯的領子,搖著他說:「我也在布魯克林區長大。」

記者是人,編輯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沒有絕對的中立客觀。新聞是個事件,採訪是項活動,人進去了,機器進去了,肯定也會多多少少影響事態的發展。很多人打著客觀的旗號,其實是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對苦難置之不理、不聞不問,對金錢和權力卻趨之若鶩、俯首稱臣。《人咬狗》就是要用黑色幽默的方式撕破他們虛偽的面具。

如此看來,《人咬狗》不是犯罪片,也不是一般的邪典電影,它更像是一部社會寓言。它呈現出來那幅黑暗荒誕的圖景,是我們真實世相的折射。無處不在的傳媒網路創造出虛假的景觀,讓我們逐步失去反思的能力,身邊的罪惡與暴力也成為了我們消費的商品。

德波1988年在《關於的評論》中寫道:「景觀已成功培養了適合它自己法則的整個一代人。……經過整合的景觀已將自己伸展到這樣的程度——它現在已滲透進全部實在。」

商品主宰了生活、數量驅逐了質量,這個社會如同《人咬狗》里展現的那樣,變得既醜陋不堪、又邪惡透頂。

殺手貝羅特絕對算得上影史上十大惡人之一。飾演貝羅特是貝諾特?波維德是導演萊米?貝瓦克斯和安德烈?貝澤的朋友,很大程度上也參與了本片的創作。同電影里一樣,這三個人組成了一個攝製小組拍攝了他們的處女作《人咬狗》。於是,電影的導演、電影中紀錄片的導演形成了對位,這大概並非巧合。萊米?貝瓦克斯和安德烈?貝澤當時是布魯塞爾INAS電影學校的學生,經費拮据,拍攝只用了六周時間,影片中的所有角色均由他們的親朋好友出演。1992年,這部成本僅為15000美元的獨立影片創造了比利時影史上的一個奇蹟,票房成績僅排在美國好萊塢大片《致命武器3》之後。在戛納電影節上,《人咬狗》引起轟動,慕名而來的觀眾絡繹不絕,組織者甚至需要動用警力以維持影院秩序。詭異的是,電影導演萊米?貝瓦克斯四十歲時便已夭折,豆瓣上甚至沒有他的照片,這與《人咬狗》中攝製組的下場也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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