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因果報應
我是一個醫生，在市裡的一家醫院上班。
以前我一直覺的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直到上班後我才發現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那是三年前，我工作後參加的第一次搶救。一個因車禍送過來的中年婦女，被送過來時已經神志不清，身上沒有明顯大的外傷，但嘴角不斷有血水湧出來。
雖然心裡對傷情已經有了一個大致判斷，但作為醫生，不到最後一秒，我們都不能說放棄！在這一刻，我們是傷患唯一的希望，是唯一能夠拽著他們和死神曬跑的人!
但遺憾的是，那次我們沒有跑贏，那女的傷勢太重了，內臟被撞的幾乎沒有一樣完好的。看著監護儀上那一條不變的直線，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了上來！
強忍著淚水正準備走出病房。突然我看見那女的病床前突然出現了一束光，照在對面的牆上，像電影熒幕一樣。
那上面開始出現了一個嬰兒誕生的畫面，接著是一個小女孩背著花布包蹦蹦跳跳去上學。
我驚呆了，不可思議的看向其他人，但他們卻都在安靜的忙著自己的事，他們都沒看見！不，準確的說，他們都看不見這奇異的一幕！護士曉麗推著儀器從那面牆邊走過，她正視前方，應該很容易看見的，可她卻和平常一樣走出了病房！
和我一起參加搶救的王醫生，看到我發獃的樣子，以為我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心裡不好受，拍了拍我的肩，也走了出去！
我懵了，愣了足足一分鐘，才接受了這畫面只有我一個人看得見的事實！畢竟是讀了好幾年醫學院的人，膽子比一般人都肥一些！
好奇心使我鎮靜了下來，我再次望向了熒幕，畫面還在繼續！
這時是一個婚禮現場，美麗的新娘看起來有點眼熟！然後畫面一轉，變成了手術室，一個護士把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抱給手術台上的女人看，這女人還是剛剛那個美麗的新娘！
突然，畫面變成了在馬路上，一輛大卡車沖向了人行道上的一對母子，那一剎那，媽媽推開了身邊的孩子，自己卻被撞飛，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鏡頭拉近，我驚恐的發現這女的就是我剛剛搶救的傷者。原來這些畫面是她一生重要時刻的回放！
我傻了，愣愣的看著那束光消失，愣愣的走出病房！
過了很久，我才反應過來，我有一項別人沒有的「特異功能」。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暫且叫它特異功能吧！
後來，為了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這個神奇之處，我做了很多實驗，終於對它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這束光只會在我面對剛剛死亡不超過三分鐘的死者時才會出現！
漸漸的，我對自己這個神奇之處也就慢慢適應了，有時還會在光束出來前選擇離開。
在這醫院裡，生生死死太多，壽終正寢的，出意外的，病死的，雖各不相同，但畫面回放卻大致相同，都是平凡而又掙扎的一生！每個人都有太多無可奈何，太多力不從心。
就像那秋天裡的遍地黃葉，戲份落幕，就不得不退場！生活已經夠苦了，我不想過多的為了別人的故事徒增自己的傷悲！
前段時間去了護士曉麗的家裡，見到了她的父母!和她好了兩年，這是我第一次登門拜訪。
進門前積攢的所有勇氣在她父母問到我準備什麼時候買房子時都逃走了，是啊，現在結婚沒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怎麼行？可這買房子的錢哪裡來？
從農村出來，沒有父母支撐，工作不久，工資固定，要湊夠六位數的首付錢，談何容易？看到曉麗為難的臉，我沉默了！
這段時間病房新增加了兩個病人，一個是女的，單獨住在VIP病房，一看就是有錢的主。檢查結果是子宮癌。另外一個是個老人，是個農村老漢，檢查結果是食道癌！
雖然為房子的事犯愁，可工作卻不得不繼續！
例行檢查在那個老漢的病床前被打亂了。老人拒不配合，手舞足蹈，嘴裡也念念有詞，卻聽不清說的什麼。我吩咐家屬先安撫好病人的情緒，就轉身去了那個VIP病房！
這個女人很安靜，她一個人來檢查的，清楚自己的病情！剛開始知道結果時，她在醫院走廊里坐了兩個小時，就又推門走進了我的辦公室。在我給出的保守治療和手術治療兩套方案時，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手術治療。
當我向她詢問完一些基本情況正準備離開時，她叫住了我：「醫生，如果動手術，我這種情況康復的幾率大嗎？」
我知道這是個堅強的女人，從入院起還沒看到有家人來陪護，我安慰道：「你的病情還不是很嚴重，儘快手術後，加以中草藥全面調養綜合治療，應該還是很有希望的!」
聽了我的話，她有些灰暗的眸子突然好像有了色彩！
「可手術終歸還是有一定的風險，這個你也要有心理準備！」我有點不忍！
「醫生，我相信你！我要賭這一回，我也相信這次我能賭贏的，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還要陪著女兒長大呢！」她眼裡滿是堅毅的光！
我望著她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新來的老漢還是拒絕接受檢查，嚷著要出院，陪護的兒子，也不知道平時一直沉默寡言的老人這次為什麼會這麼鬧騰，只當是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病情，心情煩躁而已！
可病還是要治，在兒子軟硬的勸說下，老漢終於消停了些。但總是在我們檢查時喃喃的說：治不好的，我知道治不好的，這是我應得的病！
我很奇怪他每次念叨的這幾句話，癌症病人我見到的很多，很多人在得知實情後，都是一下子崩潰了，覺得生命就此到了頭！但也有和VIP病房的那女人一樣，沉著冷靜壯著膽子面對的。
每個人都在怨恨命運怎麼讓自己得了這種病！這是我聽到的唯一一個說自己應該得這個病的！
奇怪歸奇怪，可我卻沒心情和時間去探究，繁重的工作，毫無著落的房子錢，這些已經讓我心力憔悴！
這兩天，病患越來越多，我和曉麗都忙的腳不沾地的。好幾次看到她投過來的目光，我都借故別過了頭，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我也怕她突然跟我說出分手兩個字！
今天，是那個女人動手術的日子，我主刀，我決定了，手術完後，要約曉麗好好談一談！
手術前麻醉時，那女人望向我說：「醫生，我相信你！」她眼裡有光，我知道那是她對生活的渴望！
我對她笑了笑，說了一句加油，像是對她也是對自己，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些什麼！
手術結束後，我給曉麗發了信息，約她在住院部樓下的草坪上見面。有些話我要說給她聽！
站在草坪上，陽光輕柔的包裹著全身，攥在兜里的手已經汗濕了，正想著如何和曉麗開口，突然身後砰的一聲，我轉過身，嚇傻了！
是那個老漢，他從樓上跳了下來，摔在了離我不到一米遠的距離！他嘴巴微張著，咕噥了兩個字就沒了聲音。血開始在他身下蔓延開來。
那束光出現了！
又是那老漢平淡一生的再現，我正準備移開目光，突然看見了差點令我窒息的一幕：那是老漢年輕時的畫面，他提著一壺滾燙的熱水正朝一個小女孩嘴巴里灌。小女孩掙扎著，哭喊著，那嘴型······她叫的是爸爸，爸爸！
那是他的女兒！一股寒意席捲了我的全身！我感覺我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冷風正嗖嗖的往裡鑽！可喉嚨卻火辣火辣的。
畫面還在繼續，小女孩終於像堆亂布條樣的攤在了地上！然後就變成了老漢抱著剛出生的兒子，兒子長大上學，老漢生病。
直到那束光沒了，我才理出了一點頭緒：老漢年輕時竟然活活燙死了自己最小的女兒，還把她偽裝成了疾病死亡。而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得到還生一胎的指標。
怪不得！怪不得當他知道自己是食道癌時，總說這病是應得的！我也突然反應過來他臨死前說的是「報應」兩個字。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到曉麗穿過人群，奔到我的面前，在確定我安全後，重重的撲到了我懷裡。
把曉麗擁在懷裡，我忽然很慶辛我有這項特異功能，雖然前兩天一直都還在厭棄它，覺得看的人生故事越多，煩惱越多！可是我現在明白了，這是生活的厚待，它讓我通過不同的人生，能去感受，去領悟生活的真諦。
我更慶幸的是剛才手術時我做了正確的決定。那個女人的老公昨天來找了我，塞給了我一張50萬元的卡。他說手術出點意外很正常，家屬不會追究的。他在外面的情人懷孕了，等著結婚呢，他不想把財產分給他老婆。他要用50萬買那個手術意外！
他還說：醫生你看她已經得了癌症，死只是早晚的事，你幫了這個忙，也可以讓她少受些折磨。這是對大家都有利的事！
他還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我已經被那張卡晃花了眼，50萬，已經足夠我和曉麗在這個小城市安個家了！
可手術時，那女人的眼睛讓我動容，不管病成什麼樣，她都在渴求生！我沒權利去剝奪，我是醫生，我的責任是拉著她跑，跑過死神，而不是把她推開。雖然不知道我能拉著她跑多久，但起碼此刻我們能跑贏！
我把手伸進兜里，握住那張卡，馬上我就會把它還回去了，它再誘人但也不應該屬於我！
剛才這老漢的人生就已經告訴我了：因果報應，都在冥冥之中！種什麼因，就會得什麼果。我相信我堅持初心的人生不會太差！
這時，懷裡的曉麗抬起頭來，迎著陽光，微眯著眼睛對我說：「我已經說服我爸媽了，他們說房子可以結婚後有條件了再買！」
我再次擁緊了曉麗。
此刻陽光明媚。
我想起那句，一念噁心起，地獄已現前。一念善心起，天堂已誕生。
作者：燕妮 編輯：燈下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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