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那些事兒——醫學不能承受之重
800號獨家
實習那些事兒
張暄東
借用長海醫院蘇佳燦教員寫的書名和含意，把自己在醫院實習所經歷的三段故事分享給所有人。
——摘要
我是一名實習醫生，從嚴格意義上來講，我也許只是醫院中離所有病人最近的旁觀者，遵從上級醫生的指令，看著一個個病人或是日漸消瘦，或是逐漸好轉。我所能做的就是傳達命令，然後「袖手旁觀」。
我要分享的第一個故事，發生在口腔科。對於所有臨床本科實習生來說，口腔科算的上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因為本科專業決定了你無論如何，也成為不了一名口腔科醫生。但是「成為不了」並不妨礙我對口腔醫學的濃重興趣。在這裡我也認識一個十分優秀的帶教老師，口腔科楊欣諭醫生。第一天去的時候，我就一直站在楊老師身邊，問這問那，詢問我所有感興趣的問題，楊老師同樣是知無不盡，說實話當楊老師助手的日子學到了很多東西，不僅僅是醫術，還有醫德和醫品。
有一天，楊老師說：
明天有個預約拔牙的患者，你回去溫習一下，下牙槽神經阻滯麻醉由你來打
真的嗎？我可是從沒做過呢！
沒事，好好準備
第二天到醫院，一個男患者躺在台上，楊老師讓我打麻藥，手裡拿著注射器，患者的質疑的眼神在我臉上掃過，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動，「鎮定」我默默告訴自己，一針下去，出血了，我頓時慌了，不敢再往下扎，還鬼使神差的把針拔了出來，求助一樣的回頭看著楊老師，楊老師嘆了口氣，開始自己上手。患者拔完牙，臨走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楊大夫，說還是您靠譜，當時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楊老師問我，為什麼拔針，我說我看見出血了。。。怕把它扎穿，一激動把學的都忘腦後了，下面是骨頭怎麼可能扎得穿？出於自責和想搞清楚到底什麼針頭是頂到骨頭的感覺，我跟楊老師說，您給我打一針下牙槽神經阻滯麻醉吧，楊老師驚訝的看著我說，你願意？打麻藥也是很難受的。當針鑽進肉里，楊老師用針頂著我的骨頭說，就是這裡，針要達到足夠的位置。此時我愈發覺得自己當時看見血就撤針是多麼可笑。麻藥打完了，嘴也沒了知覺，楊老師悠悠地告訴我說，每一個大夫都是從實習醫生過來的，你給每一個病人看病都要做好功課，有了突發情況也不要慌張亂神，只有鎮定自若的醫生，才能贏得病人的信任和配合。於是我懂得了第一個身為醫生的道理，絕對的冷靜和十足的準備。
在耳鼻喉科，發生了至今唏噓的第二個故事。患者是一名三十二歲的女性，右側肩頸部良性結節。開刀手術中發現結節瀰漫在神經叢中，教授緊急叫停手術說，現在需要找家屬談話問詢，在神經叢中如果切除很可能會損傷到神經導致右側手臂無知覺癱瘓，患者還太年輕，這樣的後果需要家屬知情。當時陪她的是她的愛人和母親，當把情況和風險轉述給患者母親時，她母親哽咽地說切除，孩子的命最要緊，然而過了不一會，患者愛人得知手臂有癱瘓風險，爭吵著不同意手術，強烈拒絕，要求繼續觀察再說，最終妥協的手術只取了一個病理活檢。隔天查房時，患者的母親一臉憂容的坐在她身邊，而她的愛人則是在一旁悠閑的打遊戲，那是最後一次在病房中見到她，沒過幾天，她就辦理了出院。
當你在手術台上時，最單純奢望你活下來的除了醫生就是你的父母，即時是愛人也會有其他的計較。所幸，不久之後的病理報告顯示是良性，如果是惡性，不敢想像她的愛人會帶給她怎樣的打擊。
相信如果問到醫院裡笑聲最多的地方，每個醫生都會說，那必定是產科。第三個故事就發生在這個氛圍最美好，最不像醫院的地方。一天晚上陪帶教老師值班，當時肚子又餓了，想了想叫份小龍蝦夜宵吧吧，另一個帶教老師說，千萬別點紅的，我問為啥啊？紅紅火火，容易招手術，教員煞有其事的說。我樂了，沒當回事。結果就當剛吃到小龍蝦的時候，來了一個孕婦，羊水破裂。先是在病房裡臨時處理，等教授過來，當時已經是晚上1點多了。在和家屬聊天中得知，男人也是部隊上的，就駐紮在上海，海軍某旅的王牌飛行員，這次老婆有早產，還是找的戰友和政委幫忙一起送過來的，看著這個果敢堅毅的男人焦急的在走廊里跺來跺去，不敢相信他是飛天跨海的戰鬥機飛行員。之後帶教老師告訴他說，現在有軍人產房，明天就可以辦理，費用很低，聽到這個時，這個男人臉上流出來的自豪和驕傲，彷彿在說國家就是好，軍人是就是好。2點多時，我先回了宿舍，睡醒了去上班才知道，這名孕婦昨晚還是生了，雖然過程很艱難，但母子平安，老師一致認為是我的小龍蝦惹得。哈哈哈，所以，以後去產科吃夜宵千萬別點紅色的啊。打心底喜歡這次經歷，見證了一個小軍人的降臨，那種無與倫比的親切感。
故事永遠不止那麼少，我相信在每個小朋友的童年回憶里，白衣服的不是天使，他們是給人打針的可怕存在。我看見過打針時哭著死去活來，不打針時給護士小姐姐送花的小朋友。我看見過呼吸內科，因為晚期肺癌一意放棄治療訓斥妻子浪費錢的「可惡」男人。我看見過腎內科，陪著昏迷老公日復一日悉心照顧的樂觀妻子。我也看見過在急診病房對癱瘓老父親百般孝順的一對子女。我還看見過才考上大學，便因癌症去世的男孩和他佝著腰沉默哭泣的父親。
旁觀著一切的喜怒哀樂，總會體會到疾病本身並不可怕，因為總有愛你的人在身邊一直給予你力量。
我是一名實習醫生，我在長海醫院，為健康、為美好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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