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色2018》周凱：浪子回頭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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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回頭的，才是英雄。」

首先要說的是，我沒有看過1986年的原版。我是作為一張空白的紙來重新看這個故事的，但寫完這篇推文後，我會去看。其實，要拍有珠玉在前的戲，是件難事。可以說，單論情懷這一環，翻拍永遠無法戰勝原版。導演也說，這只是一場致敬，不是比賽。我深以為然。

這不是王凱先生第一次演翻拍電影的主角了。這樣的角色，往往吃力不討好，稍有不慎就招來口誅筆伐。但他的選擇，興許也恰恰契合了我喜歡他的特質。當一個演員確信某一扮相或某一類型的角色能迎合觀眾的興趣，但他仍然渴望著嘗試全新的角色，全新的突破，那他對演員這個職業，有著理想和敬意。

從三刷的影院里出來，我重返了光明的世界，片尾曲里還在身後低聲唱著：「還有酒嗎，再干一下」。我的眼裡，又看到了更多細節，腦里又多了一些感受，我終於覺得，有勇氣開始寫第五篇個人志了。

從前年《鐵道飛虎》的結局我就已經知道，在丁晟導演的戲裡，絕沒有主角光環，也不會有奇蹟發生。主角會中槍，會入獄，會潦倒，會被剝奪掉光鮮亮麗的外在，會被扔在社會底層里自生自滅，甚至，會死。

尤其是看到男主角周凱出獄後轉行販魚時。當年混得風生水起，惡狠狠地說「我他媽憑什麼給你面子」的爺們，被魚販頭子欺侮，結結實實地摔在攤位上。我會聽見身後觀眾「嘶」的抽氣聲。

這真的是一個殘忍的導演。把期許碾碎，把美夢砸爛——不僅是主角的期許和美夢，配角同樣逃不過去。

馬柯單刀赴會，手刃仇人，從飛舞落櫻中的那個回眸里，我甚至看到了當年那部紅透的青春片里徐太宇的少年氣盛，那一段多痛快啊。

但他全身而退了嗎？沒有。

馬柯廢了一條腿，再也不能正常走路。

還有紅唇張揚的美琳，曾輕快地奔向出海歸來的情郎，嬌嗔著抱怨自己「隨叫隨到」的待遇。卻在周凱鋃鐺入獄後，被逼染毒，委身小人。她固執地住在周凱的船上，穿著周凱的大衣，妄圖留住已失去的堅貞。三年後，他回來了。

但他們破鏡重圓了嗎？沒有。

美琳素麵朝天，眼神空洞，掙開周凱因為愧疚而異常兇狠的懷抱，猩紅的指甲油早已斑駁。

所以，這不是一部看起來很爽的英雄電影，尤其在暗黃色調的映襯下，「英雄回頭」的主題越發突顯。浪子回頭，怎麼可能是暢快順遂的。

這一次，我完全不需要用那種諸如描述唐川教授「天才帶著煙火氣息」和描述麵館老闆范川「落魄帶著貴族氣質」這樣的句子了。別說煙火氣、市井氣了，周凱這個糙老爺們角色已經帶著泥土味道了。他沒有錢，也沒有一大幫出生入死的兄弟，或者換句話說，周凱只是兩兄弟的大哥，而不是黑社會大佬。

王凱曾說，這是一個底層大佬。剪著最平凡不過的板寸頭，衣服是最不起眼的顏色，喝烈酒，說粗話，暴脾氣。他做的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行當，嚴格來說還是個犯罪分子。但他的眼神常常是他的閃光點，直通內心深處的最後的一份赤誠，劃定最後一條底線。

熟稔地揣著一包錢放進船長的抽屜，一句「恭喜發財」說得輕佻又得意。是他。面對日本黑社會運毒的威逼，拿起一根尖利竹籤遞到對方手裡，輕飄飄丟出一句「把我戳瞎了吧」。是他。在老年痴呆的父親病床前，一雙深邃的眼眸里充滿著愧疚、沉痛，淚光閃爍，滋味難言。也是他。

這個人物啊，周身總是纏繞著壓抑的意緒。年少時遭受暴力教育，高中輟學出海跑船，赤手空拳，摸爬滾打，才成為今時今日的「凱哥」。只是因為堅持不運毒又被狠狠地踢下船，父親因他而死，女人因他墮落，欠了江湖兄弟一條腿，還欠了親弟弟一個家。

但最慘烈的是回頭的背景嗎？接下來電影會告訴你，不是的，最慘烈的是回頭的過程。叛逆的少年是一艘乘風破浪的船，曾經只嚮往沒有邊際的地平線和沒有韁繩的月光。可是後來桅杆斷了，風帆破了，被暴風雨磨光稜角的他想返航了，卻無家可依，無岸可靠。

在幼時警匪遊戲中從未輸過的大哥，被弟弟按在草地上一頓狠揍，只能狼狽地護住頭，不敢出聲，不敢還手。進了弟弟家門，小心翼翼地在地毯上蹭掉鞋底的灰，把乾癟的行囊放在門口，沉默地對著父親的遺像一跪三扣頭。咚，咚，咚。又響又沉。周超並不相信他，厲聲說道，再重操舊業我一定親手抓你。

而江湖兄弟在碼頭蟄伏三年，只等周凱出獄便再度出山。但世界啊，早已風水輪流轉。當年唯唯諾諾，覬覦美琳的阿倉搖身一變成了倉哥，指使手下將馬柯推下水中。小人得志，惡鬼當道。馬柯覺得失望又屈辱，拖著水淋淋的殘腿高聲抗拒他的靠近。

感情最難在於平衡。這樣的情緒爆發在老馬吧的那個黃昏里。馬柯和周凱無聲地靠在護欄上看著周超憤怒地駛離，馬柯向右轉頭，周凱正向著左，馬柯轉了左，周凱卻轉了右。兩個弟弟，一個不相信，一個不理解，所謂眾叛親離，無人問津。我看他近乎孩童般執拗地說：「我不會再離開了，我就在這裡靠岸」，只覺震得心口疼痛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