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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鶴麟:改變中國命運的一次上廁所行動

人都會吃喝拉撒,也必須吃喝拉撒。

但是,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吃喝的文明步伐遠遠快過拉撒的文明步伐。

比如中國儒家的四書五經里就有各種關於吃喝禮儀的記載,連孔丘老師那麼大的學問都還多次講過吃喝的規矩,像是「食不語,寢不言」之類。孔老師還公開表示自己「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精細到什麼地步?精細到「割不正,不食」,就是切得不好看他都不吃。孔老師不僅是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還是個十足的吃貨。

孔老師收學生要收拜師禮,「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送老師一束肉乾,我就收你為徒。但孔老師就不講他的學校里有沒有廁所這些衛生設施,《論語》里也沒記載孔丘師生會不會在拉撒時相遇,相遇的時候會不會說「您先請您先請」。

【插播一下】近些年有學者指出「束脩」不是肉乾而是「束髮修飾」,表示年齡到了15歲。這屬於「學術創新」,本文不取。不喜歡程老漢這種態度的請多擔待,別跟程老漢抬杠。【插播完】

丘老師從來沒提過拉撒的事,而司馬遷老師就在《史記》里,老老實實記載了一件改變了中國命運的拉撒事件。

司馬老師說,當年,西楚霸王項羽起兵反秦,一路摧枯拉朽高歌猛進,以區區 5 萬楚軍大破浩浩蕩蕩 50 萬秦軍,而天下反秦英雄皆服膺項羽,唯獨劉邦頗有異心。於是,項羽的「首席國安顧問」范增設一毒計,安排項羽的堂弟、劍林第一高手項莊趁劉邦來鴻門赴宴之際,於酒席宴上舞劍,讓他找機會一劍斬了劉邦。劉邦見勢不妙,「起如廁」,說要上廁所,逃之夭夭。

就這麼一個上廁所行動,整個改變了中國歷史。劉邦逃走之後,楚漢戰爭開打,歷時 4 年,劉邦反敗為勝,天下歸了劉姓達 420 多年。那天下,原本應該姓項的!

馬老師在《史記》里還記載過另一件上廁所事件。

話說西漢景帝時有個外號「蒼鷹」的酷吏,叫郅都。有一次他跟隨景帝到皇家園林上林苑,半道上,景帝的妃子賈姬「如廁」。沒想到賈姬進去之後,一隻野豬也跟了進去。

景帝就使眼色叫郅都進廁所去救賈姬,郅都不從,皇帝的妃子上廁所,我怎麼可以進去。景帝想想也是,就要自己進廁所救人。你四體不勤哪斗得過野豬?郅都跪下來勸諫說,「亡一姬復一姬進,天下所少寧賈姬等乎?陛下縱自輕,奈宗廟太后何!」意思是死一個妃子有啥了不起(真壞,怪不得叫「蒼鷹」。),這樣的美女天下大把大把等著你寵幸,陛下犯不上為她去冒險;就算陛下不看重自己,請您想想社稷、想想您的母親太后大人吧!

賈姬也是命不該亡,那隻野豬進去溜達了一會兒就出來了,沒鬧出大事。

上述兩件事說明,廁所古已有之。但古時候的廁所長什麼樣,《史記》就沒講。

《左傳》講了古時候廁所的長相,也不是直接講,但可以想像。

《左傳》說:「(晉景公)將食,漲,如廁,陷而卒。」晉景公吃飯的時候覺得有點腹脹,就去上廁所,不小心掉進茅坑死了。

從這一句你就可以想像到那時候的廁所長什麼樣了:大糞坑,大到一個成年人可以整個人掉下去而不會被卡在半道上。糞坑上面搭著板塊,供如廁者蹲著,稍不小心,身體失去重心就會跌進糞坑裡……

危險程度,堪比高空鋼絲。

這樣危險的廁所或曰茅房,一直到今天都還有。程老漢就上過這種廁所,頭兩年去西藏旅遊還上過,這種廁所現名「旱廁」。旱廁的特點之一就是:人可以直接看見糞坑裡的屎尿……

外國也有旱廁。記得嗎?10年前有一部英國電影叫《貧民百萬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印度的孩子就在那樣的茅房裡玩鬧……嗚呼呀,那個畫面太寫實了,也太噁心了,不知道導演怎麼想的。

老漢很喜歡王小波的文章,但王小波的文章裡面也有一個不好,就是老有對「屎」啊「尿」的描述。

王小波逝於 1997 年 4 月,那時的中國不富裕,王小波有一篇《個人尊嚴》所提到的春運火車的擁擠混亂、公廁里的臟和臭,是那時候的中國、那以前的中國的特色。

王小波逝世那一年,程老漢在鳳凰北京節目中心任職,6 月下旬來到香港總部,參加香港回歸報道。其間曾到深圳辦事,在深圳公共場所找公廁,聞著味兒去就行。當時竟然還有一種變態的親切感。而今,中國內地已經大為改觀,大城市裡的公廁,比法國巴黎的公廁還乾淨。

2005年初程老漢曾遊歷法國,那裡的公廁可真是不敢恭維。

巴黎埃菲爾鐵塔附近的地下過街通道里瀰漫著尿騷味,因為附近沒有公廁。當時程老漢為了解除內急之苦,快步如飛跑進一間咖啡屋,交錢買了杯咖啡,才獲恩准使用那間咖啡屋的衛生間。那店小二也是諳熟業務,知道這麼跑著來的一定是內急使然,不用我說話,他一邊收錢一邊就遞給我衛生間鑰匙。雖然這間咖啡屋使我免去尿褲子之災禍,但我真不敢恭維巴黎當局的市政。

在戛納附近的一個小鎮,程老漢看到街邊活動公廁的蹲坑裡堂皇躺著「屎橛子」——王小波雜文里出現過的那個東西,「滿眼都是黃白之物」,跟王小波《個人尊嚴》中所描寫的那個時代北京衚衕里的公廁一樣令人噁心。

在這樣的公廁里,人真的不敢去想「尊嚴」這個東西。

的尊嚴跟經濟實力有關。

古人云:倉廩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王小波無福,他所生活過的那個中國,基本上是貧窮、貧困、貧弱,人也就貧賤,談不上什麼尊嚴。

程老漢的意思並不是說窮人不能享有尊嚴。窮人也可以有窮人的尊嚴,人格跟貧富無關。

蕭伯納說過,一個人感到羞恥的事情越多,他就越體面。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人越不懂廉恥,那麼他就越不體面。程老漢認為,一個人只要他有羞恥心,他就會有尊嚴。程老漢也是打貧賤時代過來,在自己可控的範圍里還是維護了自己的尊嚴,比如衣服是舊的但不是髒的。

人的尊嚴要靠金錢維持——比如,戛納路邊的活動公廁那麼臟,是因為當地雇不起保潔員頻頻打掃。

鳳凰同事李煒老師說過一件事,1990 年代後期,香港中旅社在深圳開辦「世界之窗」旅遊景區,起初在景區內到處張掛「隨地亂拋垃圾罰款XX元」的告示,但無濟於事,遊客們還是隨地亂拋垃圾,一是抓不過來,二是罰款很傷感情,人家來開心,結果弄了個鬧心回家。港中旅改變方法,撤掉告示,雇了一批保潔員,遊客前面拋,他們後面掃。

這個故事的啟示就是:當一個國家雇不起公共場所的保潔員時,這個國家裡人的普遍尊嚴是會嚴重打折扣的。

以,程老漢喜歡這個口號:「聚精會神搞經濟,一心一意謀發展。」

經濟搞上去了,社會就能發展。程老漢多年前就在福州倉山區一個居民小區的路邊看到一間乾淨清爽的公廁,洗手台的牆上掛著一個製作精緻的木牌,上面載著該公廁保潔員的姓名和工號,還有投訴電話。內地的公廁,已經不是為了外國人而保潔,是為了所有用得到它的人。

個人的自由來自於財務的自由,國家民族的尊嚴來自於強大的國力。其它都是虛的,你講死了民主自由人權都是屁。

中國正在搞「廁所革命」,程老漢非常擁護。

【附錄

王小波《個人尊嚴》

在國外時看到,人們對時事做出價值評判時,總是從兩個獨立的方面來進行:一個方面是國家或者社會的尊嚴,這像是時事的經線;另一個方面是個人的尊嚴,這像是時事的緯線。回到國內,一條緯線就像是沒有,連尊嚴這個字眼也感到陌生了。

提到尊嚴這個概念,我首先想到英文詞dignity,然後才想到相應的中文詞。在英文中,這個詞不僅有尊嚴之義,還有體面、身份的意思。尊嚴不但指人受到尊重,它還是人價值之所在。從上古到現代,數以億萬計的中國人里,沒有幾個人有過屬於個人的尊嚴。舉個大點的例子,中國歷史上有過皇上對大臣施廷杖的事,無論是多大的官,一言不和,就可能受到如此當眾羞辱,高官尚且如此,遑論百姓。除了皇上一人,沒有一個人能有尊嚴。

有一件最怪的事是,按照傳統道德,挨皇帝的板子倒是一種光榮,文死諫嘛。說白了就是:無尊嚴就是有尊嚴。此話如有任何古怪之處,罪不在我。到了現代以後,人與人的關係、個人與集體的關係,仍有這種遺風——我們就不必細說「文革」中、「文革」前都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到了現在,已經不用見官下跪,也不會在屁股上挨板子,但還是缺少個人的尊嚴。環境就是這樣,公共場所的秩序就是這樣,人對人的態度就是這樣,不容你有任何自尊。

舉個小點的例子,每到春運高潮,大家就會在傳媒上看到一輛硬座車廂里擠了三四百人,廁所里也擠了十幾人。談到這件事,大家會說國家的鐵路需要建設,說到鐵路工人的工作難做,提到安全問題,提到所有的方面,就是不提這些民工這樣擠在一起,完全沒有了個人的尊嚴——彷彿這件事很不重要似的。當然,只要民工都在過年時回家,火車總是要擠的,誰也想不出好辦法。但個人的尊嚴畢竟大受損害;這件事總該有人提一提才對。

另一件事現在已是老生常談,人走在街上感到內急,就不得不上公共廁所。一進去就覺得自己的尊嚴一點都沒了。現在北京的公廁正在改觀,這是因為外國人到了中國也會內急,所以北京的公廁已經臭名遠揚。假如外國人不來,廁所就要臭下去,而且大街上改了,小衚衕里還沒有改。我認識的一位美國留學生說,有一次他在小衚衕里內急,走進公廁撒了一泡尿,出來以後,猛然想到自己剛才滿眼都是黃白之物,居然能站住了不倒,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就急忙來告訴我。北京的某些街道很臟很亂,總要到某個國際會議時才能改觀,這叫借某某會的東風。不光老百姓這樣講,領導上也這樣講。這話聽起來很有點不對味。不雅的景象外人看了丟臉,沒有外人時,自己住在裡面也不體面——這後一點總是被人忘掉。

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我發現自己曾有一種特別的虛偽之處,雖然一句話說不清,但可以舉些例子來說明。假如我看到火車上特別擠,就感慨一聲道:這種事居然可以發生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土地上!假如我看到廁所特臟,又長嘆一聲:唉!北京市這是怎麼搞的嘛!這其中有點幽默的成分,也有點當真。我的確覺得國家和政府的尊嚴受到了損失,並為此焦慮著。當然,我自己也想要點個人尊嚴,但以個人名義提出就過於直露,不夠體面——言必稱天下,不以個人面目出現,是知識分子的尊嚴所在。當然,現在我把這作為虛偽提出,已經自外於知識分子。但也有種好處,我找到了自己的個人面目。

有關尊嚴問題,不必引經據典,我個人就是這麼看。但中國忽視個人尊嚴,卻不是我的新發現。從大智者到通俗作家,有不少人注意到一個有中國特色的現象。羅素說,中國文化里只重家族內的私德,不重社會的公德公益,這一點造成了很要命的景象。費孝通說,中國社會裡有所謂「差序格局」,與己關係近的就關心,關係遠的就不關心或少關心。結果有些事從來就沒人關心。龍應台為這類事而憤怒過,三毛也大發過一通感慨。讀者可能注意到了,所有指出這個現象的人,或則是外國人,或則曾在國外生活過,又回到了國內。沒有這層關係的中國人,對此渾然不覺。筆者自己曾在外國居住四年,假如沒有這種經歷,恐怕也發不出這種議論——但這一點並不讓我感到開心。環境髒亂的問題,火車擁擠的問題,社會秩序的問題,人們倒是看到了,但總從總體方面提出問題,講國家的尊嚴、民族的尊嚴。其實這些事就發生在我們身邊,削我們每個人的面子——對此能夠渾然無覺,倒是咄咄怪事。

人有無尊嚴,有一個簡單的判據,是看他被當作一個人還是一個東西來對待。這件事有點兩重性,其一是別人把你當做人還是東西,是你尊嚴之所在。其二是你把自己看成人還是東西,也是你的尊嚴所在。擠火車和上公共廁所時,人只被當身體來看待。這裡既有其一的成分,也有其二的成分,而且歸根結蒂,和我們的文化傳統有關說來也奇怪,中華禮儀之邦,一切尊嚴,都從整體和人與人的關係上定義,就是沒有個人的位置。一個人不在單位里、不在家裡,不代表國家、民族,單獨存在時,居然不算一個人,就算是一塊肉。這種演算法當然是有問題。

我的演算法是:一個人獨處荒島而且誰也不代表,就像魯濱遜那樣,也有尊嚴,可以很好的活著。這就是說,個人是尊嚴的基本單位。知道了這一點,火車上太擠了之後,我就不會再擠進去而且渾然無覺。

程鶴麟的瓜棚

微信號:chlguag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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