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世界突然變了樣
假不假
文/非皿
(序)
我叫溫靈。
我的身邊,最近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別別別,我……我最近沒空,不好意思啊。」
曾經熱情熟稔的朋友拒絕和我來往。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就好。」
曾經親密無間的家人變得生疏客套。
我只是一覺醒來,世界突然變了樣。
(一)
我是家裡的老幺,從小就很受寵,父母和哥哥都圍著我轉。畢業後,為了陪在父母的身邊,我就近挑了個輕簡的工作。
是有點過分輕簡了,我只需要每兩周甚至每幾周工作一次,大多是跑腿的活計,很輕鬆。
只一點,這工作一到節假日就分外不得閑。所以一逢節假日我就頭大,一整天,從早忙到晚,抽不出一點時間回家看看。
有時候我是真想辭職了。好在爸媽非常理解我,還經常寬解我,勸我不能放棄,要堅持做下去。
我尋思著,我大多數的時間還是陪著爸媽的,瑕不掩瑜,這工作是挺難得的。
真的有感情,也不差那一天兩天。
可能我的內心始終有點歉疚吧,所以我一閑下來,就帶著家人到處玩去。一周至少也要出去耍一次,老人家也全天樂呵呵的,看山玩山,看水玩水。
陪著爸媽的這段時間,他們的氣色好了許多。
如果可以,我想還想帶著他們,多看幾眼這個世界……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堆給他們。
可一切卻和我想像中的,存在著不少的出入。
「不用了!太麻煩了……不用了。」母親倉皇的擺著手,臉上是難言的尷尬。
我捧著水盆,立在門口,腦子有些發懵。
果然又是這樣。
一夕之間,家庭的溫馨、和樂突然變得僵硬、彆扭。
事實上,他們還是願意和我談天說地,和我相處,甚至常常會和藹注視著我,但一切僅此而已。
他們拒絕和我的接觸,拒絕我的親近,拒絕,拒絕,拒絕!
我只是想給她洗個腳。
我不懂,為什麼直到現在母親看著我,眼底還是帶著生疏與客氣。
明明我們曾經感情那麼深厚,明明這段時間,我對待他們盡心儘力,明明我們越走越近,可不知道為什麼,心卻越來越遠。
我們不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嗎?
我們怎麼可能生疏呢?
突然間,我只覺得自己好傷心好傷心,控制不住的,我終於還是問出來了:「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了?」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道:「你是個好孩子。」
(二)
又是一個晴天,太陽不烈,風還吹得順溜,夏天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我和母親挽著手,一起出門逛街。
遇見了鄰居好友,他們都會指著我,感嘆道:「你閨女真孝順。」
說得多了,我也會不好意思。孝順,畢竟是為人子女該做的嘛。
母親從來都只是微笑著回應,並不多說話。
直到隔壁王阿姨的出現。
「哎,溫靈回來了?今天下午沒課?」
課?什麼課?
我不是畢業了嗎?
出於禮貌,我還是笑著解釋:「王阿姨,您是不是忘了?我都出來工作一段時間啦。」
只見王阿姨眉頭一皺,有些錯愕地退了幾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地,她撇了撇嘴,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是不含善意的態度,讓我如鯁在喉,我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還是母親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寒暄著,打趣著。
可我的內心的惶恐卻越放越大,就像走進了迷宮死路,我逃不出去,也看不真切。
一切都在積蓄著,醞釀著。
半個月後,父親出了車禍——所有的裂縫開始蠢蠢欲動,靜等著屬於我的致命一擊。
死亡襲來的速度太快,快得猝不及防,而我恰好在場。
我明明拼盡全力想拉住他,卻還是絕望地親眼目睹了這場災難。
急診室的燈已經亮了快一個小時了。
母親在哥哥的攙扶下,焦急地走來。
我還未出聲,哥哥就怒不可遏地伸腳向我踢來:「你是怎麼照顧爸的?沒用的東西!」
我被踢倒在地上,卻突然失去了起身的力氣,神志也有些恍惚。
父親出事了,我當然是自責的,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還需要面對家人的怨懟。
家不是避風港嗎?
以前絕不會這樣的。
以前的家人總是對我懷著無限的包容。
還是母親拽住了哥哥,她有些疲累地說道:「她這些年的努力,你也不是沒看到。別逼她了……這也不能全怪她。」
是吧,母親說的對吧,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查閱著記憶,翻閱著所知所學,卻還是無力尋得一個答案。
「肇事司機潛逃了。警方正在進行排查……為爸做手術的是醫院裡數一數二的醫生,媽,你不要著急。」
哥哥很有能力,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是他以一己之力,扛起整個家。
曾經的哥哥,還許諾過,要用一生來保護我,可現在的哥哥,眼底只有無止境的疏離與防備。
我也焦急,我也緊張,我也憂心忡忡,可看著母親和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一輩子也融不進去。
(三)
一個護士突然急沖沖地跑出來:「病人大出血!血庫里的O型血有限,家屬有條件的,跟我去抽血。」
聽了這話,我立刻走上前,挽起袖子,就準備跟著護士離開。
卻再次被哥哥攔下——他生冷地瞪了我一眼:「胡鬧!你在這好好照顧媽就行,血抽我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走得決絕。
我攙扶著母親,心裡的陰翳愈演愈烈,幾乎鉗住我的呼吸。
「叮叮叮……」
母親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朝我尷尬地笑笑:「小靈啊,幫我買瓶水,行嗎?」
我點了點頭,僵硬地轉身——她只是想支開我,這麼明顯的企圖,幾乎毫不遮掩。
我停在轉角,藏住了身影。
我看見母親抱著電話,哭得好傷心。
她說:「小靈,媽媽好想你……」
她說:「小靈,你快回來……」
那麼親昵而依賴的口吻,曾經只存在於我的記憶中。
小靈是誰?
我是誰?
為什麼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
千百個疑問,風起雲湧,我倚著牆壁,心緒不寧。
不寧是對的。
父親醒來的第二天,我坐在床畔,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削著蘋果。
母親和哥哥則坐在一邊,噓寒問暖,看起來氣氛還算融洽。
突然,一個披著大衣,散亂著長發,有些風塵僕僕的女人衝進了病房。
她的聲音哽咽,全身顫抖,腳步都有些虛浮:「爸……我回來了。」
然後我就看到這些天一直淡淡的家人,忽地,都熱淚盈眶了,母親和哥哥走上前,簇擁著那個女人,而父親則靠著枕頭,溫柔地注視著他們。
他們的溫馨,太刺眼了。可我卻不敢上前,只僵硬著身體,像根木頭似的杵在一邊——那個女人,頂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明明是一樣的五官,但她就是看起來比我漂亮,即便她的臉上分明寫滿了倦意,卻足以令我自慚形愧。
大概是她身上那股自然而然的氣場,恰是我怎麼也學不來的。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比我更像記憶中的自己。
與家人問候一番之後,女人的目光終於鎖定在我身上,柔和的眉目剎那變得凌厲。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目光呢?
我還記得,哥哥上次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就這樣看著我,彷彿看著一個無用的廢物。
(四)
女人還是拖著行李離開了,臨走前又是一幕幕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戲碼:「爸、媽,再等我一段時間,等我畢業了,我就一直守著你們。」
我很好奇,我快好奇瘋了,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然而,無論我怎麼翻閱我的記憶,我都找不到她的存在,可所有人都歡迎她、喜歡她。
母親還叫她……小靈?
就算心裡再多的謎團,日子還是要過的。
我可以就此不問、不聽、不說,然後我們還是最親密的家人。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
為了這個願望,我連工作都賣力了許多。
又是難得的一次出工,又是一次簡單的跑腿活計。
看著日頭正毒辣,我慢慢停下了腳步——我的腦海里突然產生了很強烈的,想回家的念頭,尤其是在內心無限疑竇的催化下,我想,我可以試著解開一些答案了。
路途漫長,我還趕巧碰上了王阿姨。
一切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寶盒,無力負荷,但還是要走下去。
我熱情地朝她問好。她有些謹慎地對著我瞧來瞧去,半晌,才小心地問道:「溫靈回來了?」
攥緊了拳頭,我朝王阿姨甜甜地笑了笑:「是啊,下午沒課。」
果然,她也笑開了:「啊,你終於回來了,阿姨可想你了!」
這樣的熱情,是我這段時間完全不敢奢望的。
我的拳頭越攥越緊,臉上卻儘力不顯。
寒暄了一會兒,王阿姨突然來了一句:「唉,小靈啊,你什麼時候畢業啊?」
「快了,再一陣吧。」說著,我有些緊張地摩挲著手指。
「啊……那就好,你回來之後一定要要儘快把那機器人銷毀了啊,哎喲,我每次看到它,心裡都發毛的……」
機器人……
這三個字重重地敲打著我的神經,我只能低著頭,將這個詞語反覆咀嚼著。
一種不詳的預感,悄然地在內心萌發。
阿姨的話還在繼續:「你說現在科技也真的是發達了,那個機器人喔,跟你長得不要再像了,連記憶也跟著複製過去。哇,我是看得驚心膽戰的……」
_THE END_
作者簡介
非皿:
一個積極樂觀的胖子,始終掙扎在仰卧和起坐之間,喜歡起坐後寫個稿什麼的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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