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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復彩散文《那爛陀》

文學即社會人生。真誠地擁抱文學,能觀塵寰諸事諸物,能察世俗人性人情,能讓你我在喧囂之外,覓得一份心靈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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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那爛陀,古印度的著名佛寺,曾一度是引人矚目的國際佛學文化中心,唐時中國著名高僧玄奘求學之所。穿越兩千多年的歷史風塵,當年那爛陀那些鮮活的人事場景早已湮沒,留存於世的只是一片廢墟。

如今,人們面對這片廢墟,難免生髮感想,多半也是「物是人非」之類的慨嘆。黃復彩先生作為佛教文化學者,穿行於那爛陀的殘垣斷壁之中,他有自己的一些獨特感受。本平台今日特推黃復彩先生質樸生動的遊記散文《那爛陀》,以饗各位讀友。

作者簡介

黃復彩,生於1949年10月,現居安徽省安慶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原安慶晚報副刊部主任,現為九華山佛學院教授,著名佛教文化學者。出版《紅兜肚》《愛別離》《梁武帝》《佛的故事》《和悅洲,小上海》等各類著作十六種。其長篇小說《紅兜肚》獲安徽省政府2007——2009年文學獎一等獎,長篇小說《愛別離》為安徽省第三屆重點作品扶持工程。散文作品多次獲全國和華東地區報紙副刊一、二等獎。

那 爛 陀

那爛陀是一座寺廟,也是一所大學——印度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處學術文化中心。只是,兩千多年的時光掠過,如今的那爛陀只剩下一片廢墟,一座供人遊覽或憑弔的印度中世紀的遺址。這裡再也聽不到朗朗的讀書聲,看不到僧人們辯經時移動的腳步和舞動的僧袍。但是,我們從那一處處結實的牆基以及一座座大師們的舍利塔,還是能領略到當時的那種令人嘆為觀止的繁盛。

(作者供圖)

一場罕見的暴風雪席捲著大半個中國,成千上萬的人滯留在機場、車站或是碼頭。中國最大的媒體央視不得不騰出大量的版面來報道這場據說是「百年未遇」的雪災。而在印度北方邦比哈爾境內,卻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公路兩旁,大片的農田裡,油菜花正在開放,麥子正在拔節,只是由於化肥的缺乏,或者是缺少應有的管理,那些油菜花開得極沒精神,一點也沒有我們在國內江南所看到的那種燦爛如火的陣勢。婦女們披著頭巾,抱著孩子,在田埂上急急地走著,一些同樣披著圍領的男人三五成群地坐在村頭,百無聊賴地討論著什麼。看到我們這些外國人,他們漫不經心地投來一瞥,繼續著他們的話題。

我們走進了那爛陀。偌大的寺院(姑且這樣稱它),雖然稱不上遊人如織,但與院外的凋落相比,這裡卻宛若另一方世界。道路寬敞,地面整潔,綠化帶以及草坪上盛開著一行行金黃的矢車菊,池塘里睡蓮正吐出點點花蕊,映襯著一池嫵媚的天空。

與國內的情形不同,我們在印度所有景點遇到的導遊都只是一些男人。直到今天,印度仍然是一個女性社會地位極低的國家。在那爛陀,給我們擔任導遊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或許他沒有這個歲數),據稱他是這裡的一個負責人。他領著我們一處處地走著,領著我們翻過一道道殘垛,一邊用英文給我們介紹著那爛陀的歷史。

(作者供圖)

我們之所以對那爛陀感興趣,除了它是一座佛教的遺址,還由於它曾是唐時中國最著名的高僧玄奘求學的所在。

玄奘的時代,佛教正像其他文化一樣,正處在一個極其興盛的時期。經過漢魏時期的大面積移植,大範圍的改良和大張旗鼓的宣傳,佛教在中國已深入人心。玄奘,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以私度的方式開始了近二十年的西行求法生涯。那爛陀是他印度之行的重要驛站。而在這裡,當時正集結著一萬餘名來自世界各地求知若渴的年輕學子,他們一律以僧人的身份聚集在這裡,討論包括佛學在內的醫學、文學以及其他人文科學。那爛陀以開放的姿態接納了這些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地區,不同種族的留學生們,並為他們的生活和學習提供了無與倫比的條件。

當時政府規定,一百座村莊的稅收作為那爛陀的辦學費用,學生必須保證每天一斤牛奶的供應。我無法確知這一百人村莊的稅收究竟合當今人民幣多少,但我卻相信,留學生們在物質上至少並不匱乏,他們不用去打工賺錢,當然也不用考慮畢業後的就業或去向。這些,可從殘存的用作防止中亞地區強烈紫外線照射的厚達一米的牆垛可以看出,從臨窗而建的結實的床榻可以看出。我不知現今世界上還有哪所大學能為學生的生活設計得如此周到。僅此,足見當時的印度有著何等開放的胸襟以及這個民族對世界文化所做出的貢獻。

(網路供圖)

玄奘,無疑是當時那爛陀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他在這裡進行了為期十年的學習,被稱為「辯才無礙」。為了證明這一點,在玄奘即將畢業前夕,那爛陀為他請來了來自全國的一百位學者組成的教授團。據說答辯整整進行了十八個日日夜夜,玄奘以勝利者的姿態接受了當時印度大小乘分別贈送的榮譽稱號「大乘天」和「解脫天」。對於這樣一位不可多得的優秀學生,印度方面當然開出了最優厚的條件,希望他能留下來,留在印度本土,也是留在佛教的創始人釋迦牟尼的母國,但是,玄奘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回國。

太宗皇帝原諒了這位僧人的私度,在長安,皇家以最隆重的禮儀迎接了這位中國最優秀的僧人歸來,並隨後在長安郊外按照玄奘的設計,建造了一座規模宏大的譯經場——大慈恩寺,並讓他帶領一大批學者安靜地把從印度帶回來的經典逐一翻譯成漢文。這些從印度帶回來的經典,就存放在今天我們看到的大雁塔內。

玄奘後來被當作聖人,就像當年的佛祖釋迦牟尼一樣,他圓寂後的遺骨被分成多份,存放在中國不同的寺院里。

(網路供圖)

空氣乾燥,陽光熾熱,我們踏過一處處廢墟,與古之智者一同沐浴著南亞次大陸的陽光,彷彿自己也變得神聖起來。與國內很多人造的景點不同的是,沿著釋迦牟尼的聖跡一路走來,在印度,無論是釋迦牟尼的成道處菩提伽耶,還是他第一次公開宣說他的道法,即「初轉法輪」的鹿野苑,乃至這所當時印度最大的學術文化中心那爛陀,哪怕角落裡隨處見到的一塊爛磚頭,都帶著幾千年前的陳霜,讓人們能穿越二千多年的時光,置身於歷史的神光之中。

就像中國佛教歷史上曾遭遇四次「法難」一樣,在印度佛教史上,對文明的大破壞同樣存在。最大的一次是發生在十三世紀的異教入侵,包括那爛陀在內的所有佛教遺迹幾乎都遭到毀滅性的大破壞。貴為王子的釋迦牟尼赤著一雙大腳從北到南,其一生說法,總不離「平等」二字。但正如他自己所說,世界總處在一個循環的「成住壞空」的過程,真正的平等並不可得。

那爛陀在那場種族滅絕的劫火中所遭到的破壞是難以想像的,直到十九世紀中期,印度方面才根據玄奘《大唐西域記》的描述,從一堆廢墟中將那爛陀挖掘而出。雖然只剩下斷牆殘垣,但到底還是能讓所有來到這裡的人們能夠領略那爛陀當初的風貌,同時也受到一次心靈的震撼。

(作者供圖)

在那爛陀,我們遇到一隻小狗。聽到我們的召喚,狗立即依偎到我們的身邊。隨行的一位法師撫摸著狗緞子一樣油滑的毛皮,一本正經地給狗說「三皈依」,狗感激地伸出舌頭在法師的手臂上舔了一下。其實,在那爛陀,熱情如這位法師者何止千萬?但是,對於一切給它說法的人,狗沒有表示一絲鄙夷,它那麼溫順地依偎著,那麼專註地聽著。它大度的面容以及它隨順的姿態反而讓我有一絲自嘆弗如的羞愧。

這就是那爛陀,包容而開放的那爛陀。

黃復彩部分著作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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