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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勒古恩:他們時代的愛與怕——作品解析

編者按:

厄休拉·勒古恩*1走了,享年88歲

她終於離開了奧梅拉斯*2

36年前,她的好友及對手菲利普·迪克在她之前先行一步

離開了這座讓他既愛又怕的高堡奇世

而如今,曾經的科幻文壇雙子星,皆以逝去

但他們深邃思想中所迸發的理性之光卻永不消殞

因為,我們還有他們的作品,依舊在照亮我們前行

沉痛悼念厄休拉·勒古恩

BBC今日北京時間上午8:00發布厄休拉逝世消息

家人通過勒古恩的推特宣布

她於當地時間1月22日下午去世

今日推出這篇由白衣卿相撰寫的《他們時代的愛與怕——作品解析》,讓我們一起,通過回顧厄休拉·勒古恩與P.K.D.的作品特色分析對比,來緬懷紀念這位大師吧。

*1註:

厄休拉·勒古恩,美國著名科幻奇幻作家,出生於1929年10月21日,一生出版過20多部長篇小說與100多篇短篇小說,代表作《黑暗的左手》、《一無所有》、「地海傳奇系列」等(前兩部科幻世界曾出版過中文版),並與人合譯過老子的經典《道德經》,多次獲得雨果獎、星雲獎等世界重量級科幻獎項。有關勒古恩的生平,可參考我們去年的推文:(戳)他們時代的愛與怕——科幻世界中不朽的絕代雙驕(上)他們時代的愛與怕——科幻世界中不朽的絕代雙驕(下)

*2註:

「奧梅拉斯」,典出自厄休拉·勒古恩充滿隱喻的雨果獎科幻短篇《那些離開奧梅拉斯的人》。故事中,當奧梅拉斯人面對那個背負全城痛苦的孩子時,城中人一部分選擇了漠視繼續自己生活,另一部分人則選擇了離開奧梅拉斯城。

1.關於定位

P.K.D.:「我首先是作家,然後是科幻作家。」

PKD一生獲獎寥寥,若不是好萊塢在他這裡挖出無數寶藏,恐怕還要繼續落寞無名多年。

與PKD態度不同,勒古恩一直對幻想文學被排斥在主流文學之外耿耿於懷,她數次表明立場,我就是一個幻想文學作家,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老娘並不稀罕你們那些所謂的「文學」分類。

結果她越這樣表態,評論家偏越想把她拉進主流文學圈。哈羅德·布魯姆在《西方正典》里信誓旦旦地把她列進了美國經典文學裡,說「厄休拉·勒古恩的想像力豐富,風格上乘。作為當代科幻及奇幻作家的典範,其成就遠超過托爾金和多麗絲·萊辛。」

結果各種評獎無論是幻想文學還是純文學,各種垂青女神大人。嗯,細數一下勒古恩在諾貝爾文學獎里陪跑的年頭比村上春樹都長。更不要說她那嚇死人的獲獎履歷了,幻想文學獎拿到手軟之外(6次雨果、6次星雲、18或19次軌跡,太難數了),幾乎更把西方世界各類文學獎項也掃了個遍。你可以把勒古恩視為科幻文學界的梅麗爾·斯特里普,永遠神采奕奕的活躍在提名榜單上,嗯,2017年,她還隨隨便便地拿了個雨果獎——最佳相關作品:《Words Are My Matter: Writings About Life and Books, 2000-2016》。

2014年,勒古恩獲得美國文學傑出貢獻獎。該獎是美國文學領域最有價值的終生成就獎。勒古恩在獲獎感言中這樣說道:

「……我欣喜地接受和分享這個獎項,我把這個獎項和同樣從事奇幻和科幻寫作的其他作家一起分享。他們同我一樣,在過去的五十年中我們這些以想像力為創作靈感的作家被排斥在主流文學之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美好的獎項頒給所謂的「現實主義者……」

——幻想文學女王范兒大爆發。

雖然在評獎委員會,以及文學評論家那裡的風評大相徑庭,但PKD和勒古恩絕對都是最被學術界重視和熱愛的兩位作家,我沒做特別詳盡的統計,但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關於他們二人作品的論文和評論手冊。

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的重視,我們先來仔細分析下他們的作品和風格。

2.文風結構

PKD說過這樣的話:

「我無法想一個好的書名,如果我有那本事,我就該去做一個廣告文案,而不是作家。」

所以他的書名都很個性,《仿生人能夢到電子羊嗎?》《高城堡里的人》《流吧,我的眼淚》《帕莫·艾德里奇的三處聖痕》……

這真的只是小問題,我們可以先忽略。

這段是《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仿生人能夢到電子羊嗎?)的第一段原文:

A merry little surge of electricity piped by automatic alarm from the mood organ beside his bed awakened Rick Deckard. Surprised — it always surprised him to find himself awake without prior notice — he rose from the bed, stood up in his multicolored pajamas, and stretched. Now, in her bed, his wife Iran opened her gray, unmerry eyes, blinked, then groaned and shut her eyes again.

"You set your Penfield too weak he said to her. "I"ll reset it and you"ll be awake and — " "Keep your hand off my settings." Her voice held bitter sharpness. "I don"t want to be awake."

國內現有兩版的譯文:

自動警報傳導出的電涌喚醒了瑞克·戴克,這警報來自於他床邊的情緒控制儀。萬分的驚奇——他總是驚奇地發現自己在沒有任何先在預兆的情況下醒來——他從床上爬起來,穿著他那件花花綠綠的睡衣,伸了個懶腰。而床上,他的妻子艾倫張開她那灰色的、矇矓的睡眼,眨了眨,呻吟了一下,就又閉上了。

「你將你的班費爾德設置得太微弱了,」他對她說,「我重新為你設一下,你就會醒來,而且……」

「拿開你的手,」她抱怨地尖聲喊道,「我不想醒來。」

——2003年江蘇教育出版社

床邊的情緒調節器傳來一道輕快的電流,把里克·德卡鬧醒了。他嚇了一跳——毫無預兆地突然發現自己回到現實世界,他總是會被嚇一跳。他穿著多彩睡衣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時,他妻子伊蘭在自己床上睜開了灰色的眼睛,眼中滿是不快。她眨了下眼,呻吟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你的情緒調節器設定得太弱了。」他對她說,「我重設一下,你醒來就會——」

「別碰我的設定。」她的口吻苦澀尖銳,「我不想醒。」

——2013年譯林出版社

我在這裡甚至不討論翻譯的好壞,我只想強調一點,任何一個敢接手翻譯PKD作品的譯者,都是能直面慘淡人生的勇者。

你也很難把這種以「自動警報傳導的電涌」(鬼知道這是什麼啊),或者「情緒調節器」(真的不是個鬧鐘?),無論怎樣都好,當文章如此開頭,其實已經過濾掉一大批讀者了。一個沒有科幻小說閱讀習慣的普通讀者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便很難將其視為一個普通文學作品等閑視之了。

你們可以想像一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正統文學編輯看到這樣的開頭會有怎樣的面部表情。在這種情況下,PKD要想證明自己是一個作家而不是科幻作家,我覺得他真的有點任性。

我們再來看看勒古恩女神的。

《The Left Hand of Darkness》(黑暗的左手)的開頭:

From the Archives of Hain. Transcript of Ansible Document 01-01101-934-2-Gethen: To the Stabile on Ollul: Report from Genly Ai, First Mobile on Gethen/Winter, Hainish Cycle 93, Ekumenical Year 1490-97.

I"ll make my reportas if I told a story, for I was taught as a child on my homeworld that Truth is a matter of the imagination. The soundest fact may fail or prevail in the style of its telling: like that singular organic jewel of our seas, which grows brighter as one woman wears it and, worn by another, dulls and goes to dust. Facts are no more solid, coherent, round, and real than pearls are. But both are sensitive.

The story is not all mine, nor told by me alone. Indeed I am not sure whose story it is; you can judge better. But it is all one, and if at moments the facts seem to alter with an altered voice, why then you can choose the fact you like best; yet none of them are false, and it is all one story.

國內常見的兩版譯文:

存漢恩星檔案館。格辛星01—01101—934—2號無線電報文件文字本,由前往位於漢恩星系93號軌道的格辛/冬季星的第一位特使金利·艾,於艾克曼日曆公元1490年9月7日報告給奧洛爾星斯特拜爾人。

我用講故事的方式述說我的經歷,因為我小時候在家鄉就耳濡目染,認識到「真實」不過是想像。最可靠的事實也可能因其敘述方式而異或漏洞百出,或無懈可擊,正如大海里的珍珠,戴在這個女人的身上光彩奪目,而戴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卻黯然失色,終究化為塵埃。事實並不比珍珠堅固、緻密、圓潤和真實。然而,兩者都敏感易變。

這個故事不全是我自己的經歷,也不是由我獨自講述的。其實我也說不準究竟是誰的故事,讀者自有慧眼識別。不過,這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倘若事實因不同的敘述人而異,那麼讀者可選擇符合自己心意的事實;然而其中絕無假象,這畢竟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網路流傳版

格森星01—01101—934—2號即時傳遞檔案抄本——首位駐海恩星系93號軌道格森星或冬星機動使金利·艾發往奧魯爾固定站的報告,愛庫曼紀年1490年—1497年。資料來源:海恩星檔案館。

我打算以講故事的方式的方式陳述報告,因為在我的故鄉,從小別人就教我,事實其實是想像的產物。事實能否取信於人,取決於講述的方式:就像我們那兒海里出產的一種奇特的有機珠寶,佩戴在這位女士身上光彩奪目,到另外一位女士身上則會變得暗淡無光,最後化為塵土。事實並不比珍珠更可靠、更連貫、更完整、更真實,兩者同樣脆弱易感。

這個故事並不全是關於我的,講述者也不止我一個。事實上,到底這是關於誰的故事,我自己也說不好;興許,你的判斷會更準確。不過這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假使有些時候出現了另外一個聲音,講述了另外一種事實,你大可按照自己的喜好來選擇取捨;不過,所有這些事實同樣真實,都從屬同一個完整的故事。

——陶雪蕾譯版

一樣不討論譯文質量,但是,但是,說真的,就勒古恩這敘事放在科幻小說平台上和一群糙老爺們拼文筆,那真是一種最強王者吊打小學生的淋漓暢快。勒古恩雖然標榜自己是一個幻想文學作家,並且會以「星際通信存檔」這種科幻感十足的方式作為開頭,但文本敘述卻沒有一絲晦澀,就是一種婉轉道來的說書人口吻。而這種技法恰好一直被文學界所熱愛。

還得在強調一遍,勒古恩的作品,好翻譯自然如魚得水,縱使生疏一些的翻譯,逐字逐句的譯下來也不會太難看。相比下,PKD那個,太折磨翻譯了。

3.結構

遣詞造句也算是細節,我們用更宏觀的角度對比一下,兩人的文本結構。

我甚至可以肯定的說,史上再沒一個科幻作家如PKD一樣,熱愛並擅長華麗的復調式敘述。

以他的代表作《高堡奇人》為例,有兩條平行線和三個焦點敘述者,一條線是舊金山部分的弗林克和田五味,另一條線是旅行部分的朱莉安娜。日本人田五味在挫敗納粹企圖統治全球的陰謀時偶然地挫敗了納粹引渡弗林克的計劃,而弗林克的前妻朱莉安娜則破壞了納粹企圖暗殺阿本德森的密謀,阿本德森便是那個住在高堡里的人。

你很難想像這些錯綜複雜的人物和事件是怎麼被一下子糅合在一起,並呈現出某種真實可信的奇怪魅力的。

到了他的另一部代表作《血錢博士》,我大概數了一下,差不多有九個焦點敘述者,還捎帶了兩個焦點人物群。這麼多人物穿插交織,我甚至沒法用幾句話把這個故事完整的概括出來。

一定程度上,這是PKD早期痴迷作家身份時的某種過激體現,他通過一種純文學式的炫技來彰顯自己的天賦。他熱衷此道並越來越熟練,卻毫不顧忌科幻小說本身已經已經存在某種疏離感,讀者很難快速的融進他打造的世界。現在配以如此多的角色和線索,整個PKD的整個故事世界混亂而嘈雜,一個無法屏氣凝神仔細觀察的讀者會很快便頭疼欲裂的。

勒古恩在文學上並沒有PKD那麼大的野心,或者說,她對於文學結構和技法毫不在意。所以她幾乎沒有嘗試過複雜的敘述手段。

《歐西尼亞故事集》里勒古恩沒有採用線性敘述,《世界的詞語是森林》里用了三個主角輪流POV的技法,但這些可以算是各種特例。勒古恩的絕大多數小說都是單主角單線敘事。

而公認的她的技法巔峰《一無所有》,也只是採用單主角,兩段時間線並行的最終匯成一個圓的對稱敘述。這個相比PKD那華麗的令人眼花繚亂的技法,真是樸素的讓人有些心酸。

用美術作品大概對比下:

單線敘述最大的優點在於讀者不需要過多的切換視角,而可以一直隨著主人公經歷和感受陌生世界的種種,而勒古恩的成功便是來源於其無與倫比的創世技巧。

4.創世技巧

當代作家,不限科幻作家,有那麼一大群表示過,當我嘗試用筆去創造一個文學裡的「新世界」時,勒古恩是很好的老師。

我不是工程師,我是探險家,地海便是我的發現。

——勒古恩

勒古恩屢次強調,自己並不是在創造虛構世界,而是在發現真實世界。

「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寫的世界是真的,那我的讀者們怎麼可能相信他們看到的。」勒古恩一直秉持著探險家的姿態,走進我們的常識死角,不斷的勾勒出某個我們陌生但並不為之驚恐的新世界。

比如《黑暗的左手》,其實那個世界和我們的地球如出一轍,政治混亂,階級鮮明,絕大多數人都自私自利,少數睿智的人遭到誤解和迫害……只有一點稍有不同,那顆星球所有人都沒有性別。只在每個月有特定的幾天發情期,會因外界(其實是身邊的人)的刺激而展現出某種性徵,以此繁衍後代。

但就這麼微妙的一個設定,卻足以讓它成為史上最好的平權小說。不劇透,每個有現代意識的人都應該好好讀讀這本書。

比如《地海巫師》,作為奇幻經典,一改組隊冒險刷BOSS的RPG模式,全書只有一個主角,一個人默默地練級,默默地打怪(怪是一條孤獨的活了幾千年的老龍,也是個大話嘮),默默地跑到世界盡頭去面對大BOSS,那個大BOSS竟然還是自己,真是要多孤獨有多孤獨。然而就是這麼孤獨的故事,反而更容易讓我們意識到,咦,這其實才是我想要的奇幻史詩嘛,一個風之旅人似的旅程。

比如《一無所有》,勒古恩隨手設定了兩個星球,但明眼人都可以一眼看出這是在寫什麼。這是我們的世界,這是某種真相。其中反烏托邦的思辨水準毫無疑問已經超越了《1984》那種舊式的極端世界設定。

勒古恩一直保持著孤獨的行者的姿態,慢慢地行走在冰原之上,觀察著這個世界。她秉持這一種發現並揭露,直面且寬容,諷刺不謾罵的態度去描繪某種「想像世界」。這種氣韻使其的作品一直有一種偉大的人文之魂。

PKD的世界架構則起源於真實和虛幻的不可辨別。世界並非清晰而容易被認知的,很多地方非常模糊,如同人在夢中無法看清某些細節。但這種模糊本身也推助了世界的不確定性,並非描述清晰的便是真實,空洞含糊的便是空虛,兩者之間從未出現過真正的界線。

庄生曉夢迷蝴蝶。千萬別單純相信眼睛看到的。

而且PKD有個巨大的缺陷,他的現實生活範圍太小了,所以在某些程度上他的格局受限明顯,但這又方便了他的作品被改編影視。

與勒古恩正視一切相反,PKD對世界有深深的戒心,他不愛這個世界,或者說,勉強活著就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他根本無法調動更多情緒面對這個可怕的世界了。在他潛意識裡,明天只有可能變得更糟,核戰爭、毒品、意志控制、記憶移植,所有科技都可能將世界拖入深淵。今天活的已經如此艱難,那明天能否堅持下去實在是令人絕望……

PKD的世界是喪到骨髓的世界。

這裡我們可以開始辨析兩人的內核了。

5.內核

在科幻小說作家這種以想像力作為主要創作手段的作家群體中,PKD和勒古恩是兩個完全對稱的極端。

在PKD的未來世界裡,整個世界的秩序與統一都趨於瓦解,所有形式的都在慢慢破滅,瓦解和破滅是不可避免的必然,整個世界勢必陷入一種無序的混沌。

在勒古恩的未來世界裡,整個世界是趨於融合併統一的,所有的知識、形式、意識都呈現一種可交流可提升的狀態,人類、自然乃至宇宙將會獲得某種生命的大和諧。(汗)

兩種迥異的內核決定了兩人截然相反的故事風格。

PKD的小說有一種離心式的發散感,首先有一個固定的核心,接著他的寫作如同雷達掃描的圓形扇面一般,不停的在圓心外圍捕捉到不同的點,這些點雖然都圍繞在圓心附近,但並沒有特定的某種聯繫。(其實這個描述也有問題,PKD的掃描出來圓應該是立體的,並非平面的,其中還涉及到真實和虛幻的界定。但破碎是唯一的主題。)

勒古恩則相反,她將故事集中在一個特定的體系中,讓故事線圍繞內核有序的盤旋,並逐漸接近圓心,呈現一種規律的向心結構。PKD是一種浪漫的無序的迸發,而勒古恩則是古典的,有秩序且高度符合某種律法的遞進。

所以,PKD從來不是一個好的報喜者,而勒古恩也從不是一個好的報憂者。

你很難在PKD的作品裡尋求到某種清晰有效的正能量,哪怕有時他也會嘗試著營造出一種似乎不那麼糟的未來,但你只會覺得貌似是苦難生活里偶爾慰藉心靈的某場美夢,隨時可能破滅。

你也很難因勒古恩的作品而對未來喪失信念,哪怕她很多反烏托邦的作品實際上並不積極樂觀,比如她最有代表性的三部作品《黑暗的左手》《一無所有》以及《世界的詞語是森林》,小說中都有某種殘缺和可悲的嘆息縈繞在整個故事線上,但你並不會因此喪失對未來的憧憬,你能感受到人類迎戰命運的某種力量。

真和虛,有和無。

PKD執著於真實和虛幻,勒古恩執著於有和無。相似卻不同,放在一起比較研讀也能收穫頗豐。

PKD常常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實存在,亦或只是某個夢或記憶中被虛構出來的片段。真實和虛幻的界定始終影響著關於PKD。而體現在他的小說的閱讀體驗中,因為最好的反轉可能藏在夢醒瞬間,這裡我不列舉作品名,省的劇透。大麻作家實至名歸,讀PKD的書,經常和抽大麻一樣,喪失某種對時間的判斷,單純進入某種高度亢奮的敏感階段。

勒古恩受《道德經》的影響巨大,所以對她來說,「有」「無」是世界存在的唯二兩種元素。相輔相成,互相轉變。對「有」「無」的判定,最精彩的呈現便是她關於「名字」的設定。

在《地海傳奇》系列裡,萬事萬物皆有真名,而真名是施展魔法的必要手段,你掌握了真名,便掌握了世界的奧秘。

她還有一篇短篇小說《她消除了它們的名字》,講夏娃把萬物生靈的名字全部抹去,將自然回歸到被上帝「命名」前的某種和諧狀態。

所以在勒古恩的世界裡,「無」並不是「沒有」,「有」也並不是「存在」,而界定是應該是能否命名、描述、並感知。

所以如果PKD能清晰的描述出自己的夢境,那對於勒古恩而言,這便是某種「有」的存在。但對於PKD而言,勒古恩所有的「有無」其實都無法被界定為真實……

由此可以得出某種結論,如果你熟悉了兩人的作品,你可以通過某種方法更快更準確的判別出勒古恩在講什麼,而無論你多努力,始終可能會覺得PKD有極強的異化感。

嗯,敢於翻譯PKD的譯者都是真的勇士。

6.結語

寫這個真的有點不自量力,因為很多書即使看過,但妄談比較研究真的是源於自身鄙陋的無知。有非常多粗淺的看法和不成熟的觀點,希望大家指正。

大家對PKD和勒古恩的支持和喜愛,由愛屋及烏給了我很多支持和鼓勵。而我寫這些也是源於衷心地希望有更多讀者能接觸並喜愛上這兩位作家的作品。

兩位愛貓的作家

註:本文已獲作者授權轉載,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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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4日作者補充:

所有這些時刻,終將流逝在時光中,一如眼淚,消失在雨中。——《銀翼殺手》

如果以科學嚴謹的角度考量,漫長的時間配以無垠的宇宙,個人的逝去便如同細沙落入荒漠,雨滴融進海洋,似乎那樣無足輕重,可當我們用想像力為其繪上色彩,便又能見識到神跡般無比壯麗的畫面。

阿瑟.克拉克曾在小說《星》中,燃燒了一顆星球,而只為照亮伯利恆的黎明。科幻小說最大的浪漫不正是在於嚴謹的思辨中,蘊含著瑰麗的想像嗎?

所以我們現在談論的,關於勒古恩和PKD的一切,八卦、作品乃至歷史地位,它們雖渺小卻不朽,若淺顯實厚重,它們蘊含著一個時代的愛與怕,展示給我們來自幻想文學領域最為華美的詩篇。

傳說結束了,歷史才剛剛開始。

再次緬懷這位科幻奇幻大師

R. I.P.

(圖片來源:oregonliv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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