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唐逸史 4 朝衡

最新 01-25

話說少年才俊阿倍仲麻呂入唐之後，改姓名為朝衡（一說晁衡）。在鴻臚寺受教於四門助教趙玄默，送給趙先生的束脩是日本產的土布。後來還曾進入太學讀書，因為王維在朝衡歸國之際，贈其詩序雲「名成太學，官至客卿」。太學是國子監的第二等，收錄五品以上官員及郡縣公子孫。朝衡的父親並未為仕唐為官，讓朝衡他進入太學，算是異例，這也說明他本人是俊逸之才。

朝衡學成之後，羨慕中國之風，因留不去。唐朝既有恢宏華麗的氣勢，也有海納百川的氣度。安史之亂之前，並未刻意強調華夷之防，這當然與楊隋、李唐的祖先與北方游牧民族關係密切有關。諸民族、諸外國的人到大唐來，文用其才，武用其能，唐朝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朝衡既有才思敏捷的天資，也有刻苦努力的堅持，經過數年的學習和在大唐的浸淫，已逐漸顯現高俊超凡的氣質。朝衡仕唐為官，起初為校書。儲光羲有詩《洛中貽朝校書衡朝即日本人也》云：

萬國朝天中，東隅道最長。

吾生美無度，高駕仕春坊。

出入蓬山裡，逍遙伊水傍。

伯鸞游太學，中夜一相望。

落日懸高殿，秋風入洞房。

屢言相去遠，不覺生朝光。

春坊即東宮，按唐制，東宮有校書，司經局校書正九品，崇文館校書從九品下。這首詩也印證了朝衡是個帥得沒邊的帥哥，吾生美無度嘛！後來擔任的官職是從七品上左補闕，又升任從五品下儀王友。後至從三品秘書監兼衛尉卿，秘書監即國家圖書館館長。

752年，又一次遣唐使來後大唐，大使為藤原河清，副使有兩位，一位是大伴古麻呂，一位是吉備真備。大使藤原河清的身份很特殊，本名清河，中衛大將藤原房前第四子，光明皇太后的外甥、孝謙上皇的表弟、權臣藤原仲麻呂的堂弟，官職為參議，與唐朝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相若，應該是遣唐大使中地位最高的。遣唐使從難波（港口，在今大阪市）發遣時，孝謙女帝遣使犒以酒肉，並賜御制歌以祝其平安歸來：

天監大倭國，大神鎮其方。

水行如地土，船上如坐床。

四舶其平舳，平安渡海洋。

錫爾豐斯酒，歸奏再重觴。

又在反歌中說：

遣爾四舶，其早歸來，朕當佩紵，禱神以待。

藤原河清至長安晉見玄宗，玄宗說：「聞彼國有賢君，今觀使者，趨揖有異。」於是稱日本為禮儀君子國。命朝衡導河清等視府庫和三教殿，又圖河清及副使吉備真備之貌，納於蕃藏中。

吉備真備和朝衡於716年一起入唐，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兩人曾一起在唐朝待了19年，吉備真備於735年回國。此次重逢，兩人已分別了17年了，而此時朝衡在唐已經待了整整36年，真是從少年到白頭，朝衡已年過半百，吉備真備也是直奔花甲而去了的人了，兩人相見，當是一番怎樣的唏噓和慨嘆呢？總之，此次相見，使朝衡萌發了強烈的回國的念頭，這種念頭也是在兩難之間，以朝衡當年的少年英姿，在唐朝早已婚娶，應該連孫子都有了，此次回國，很有可能拋家別業而去。

得知朝衡要回國，他在唐朝的知己紛紛賦詩。王維《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云：

積水不可極，安知滄海東。

九州何處遠，萬里若乘空。

向國唯看日，歸帆但信風。

鰲身映天黑，魚眼射波紅。

鄉樹扶桑外，主人孤島中。

別離方異域，音信若為通。

而玄宗給藤原河清賜詩曰：

日下非殊俗，天中嘉會朝。

念余懷義遠，矜爾畏途遙。

漲海寬秋日，歸帆駛夕飈。

因驚彼君子，王化遠昭昭。

玄宗特差鴻臚卿蔣挑捥送河清至揚州。回船共四艘。鑒真就是隨此次遣唐使到達日本，與遣唐副使大伴古麻呂同船，到達日本是754年。鑒真六次蹈海東渡，此次終於到達日本，也是他的福份。因為第二年，安史之亂就爆發了。而平盧戰將田神功曾血洗江南，在揚州殺胡商三千人，掠人財貨。鑒真也算是躲過此劫，他於763年示寂，而安史之亂也在此年別彆扭扭地結束了，鑒真大和尚在異域也算是安享了一個晚年。

吉備真備乘一艘船。而朝衡與藤原河清同船而歸。在起航前，朝衡賦詩一首：

翹首望長天，神馳奈良邊；

三笠山頂上，想又皎月圓。

朝衡的心已經回到國內，但歸與不歸，全看老天答不答應，上天和朝衡和藤原河清開了大玩笑，他們所乘之船在海中逢風漂泊至安南，至驩州，所帥人多為土人所害，藤原河清和朝衡僅以身免，後來回到長安。李白當時誤以朝衡已死，寫《哭晁卿衡》詩一首：

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

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