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主義是指先從自己做起，不是自私自利
木心語錄（二）
前天和朋友在微信上聊，他說木心不好，掉書袋。
氣得我直接把聊天記錄刪了。
跟淺淺說這事。
他說他也曾經因為這樣的事，和朋友幾個月不說話。
讀書人，多少得有點傲氣。
掉書袋？
我們都是建立在前人知識經驗的基礎上繼續創造，沒有人是可以架空而存在的。更何況他講的是文學史，繞不開的那些歷史和文化。
而木心好不好，看一看他的文字，我們自己也能夠評判。
1
希臘整個文化藝術像是一個童貞的美少年。
想起希臘，好像那裡一天到晚都是早晨、空氣清涼新鮮。整個希臘，是歐洲覺醒前的曙光，五百年光景，是西方史上突然照亮的強光。
希臘是偶然的希臘，空前的希臘，絕後的希臘。現在的希臘，已糟糕。
2
一切偉大的思想來自悲觀主義。
真正偉大的人物都是一開始就悲觀、絕望，置之死地而後生。
（想想貝多芬，梵高，確是如此。）
3
知名度來自誤解。
沒有足夠的誤解，就沒有足夠的知名度。
（越是有爭議的，越能走到最後。）
4
耶穌反對發誓 。這句話高超。
在他之前，最高原則是不可背誓，而在耶穌看來，發誓本身已是取巧、竅門。真正的善，不必誓，否則已帶有欺騙性。
耶穌說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
他深深理解人性：有起誓，就有背誓。這樣的看到底，透徹，而且說出來。可是世界誓言不斷，耶穌歸耶穌說，人類歸人類做，也是一種景觀。
(有起誓，就有背誓。讓我想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決。人類歸人類做，否則也沒有那麼美的詩留下來。)
5
一個愛我的人，如果愛得講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我就知道他愛我。
（愛哪是能說清的呢？）
6
藝術家能以自身的快樂來證明世俗的快樂不是萬能的。
（這句留給你們，各抒己見。）
7
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
（我們現在叫它雞湯，但可共勉。）
8
耶穌，老子，喬達摩，都是極度真誠敏感，感於人類的自苦，他們的悲觀，是一想就想到根本上去。悲觀是這樣來的。
（凡人尚且就不去想什麼根本不根本了。還是凡人過得自在。）
9
欲語還休的說出來，強烈的詩意，無懈可擊的雄辯，有一種暫時的動人性，當時聽著動了事後，還是糊塗還是茫然，這就是詩。
（當時頓悟，懂了，事後還糊塗。中學聽老師講數學題就是這般感受，只是題，不如詩來得美妙。）
10
最美的東西超越藝術，所謂歸真返樸，那真和朴，必是非宗教，非哲學，非藝術。神奇極了。
（最美的東西是什麼？說不清，木心也說不清。或許他知道，但不說。）
11
全部基督教教義就是，你要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人。
這一句最簡單、最易解，但人類已做不到了。
這是首要的問題，是最絕望的問題，也可能是最有希望的問題。
損人利己，愛人如己。
西方是個人主義，個人主義是指先從自己做起，不是自私自利。
（儒家所說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推己及人。很是喜歡這個對個人主義的解讀：不是自私自利，是做好自己。）
12
公式：知與愛永成正比。知得越多，愛得越多。
逆方向意為：愛的越多，知得越多。
秩序不可顛倒：必先知。無知的愛，不是愛。
知是哲學，愛是藝術。
藝術可以拯救人類。
（真理總是抽象而不可實行的，能夠實行的，那不叫真理，叫方法論。那就把這段話當做真理吧。）
13
魏晉風度，概括之，以巧妙的言行，表達大愛大恨。
（後世不再有。）
14
人要從小就不凡。
凡把思想抱負寄托在天上，精神上，真理上，必不願遵守世俗規則，細節，教條，律法，必不在乎世俗生活。
（如此當不凡？）
15
人與信仰的關係，高於人與人的關係，高於人倫關係。
政治家關鍵時不顧家。藝術家也常不顧家。
耶穌不是對父母無情。他升華在一個至高的境界里，母兄出現，使他覺得是個凡人。
所有有趣的小孩子在學校走，突告母親、姐姐來送傘，必害臊，這是心理。小學，性質上就是伊甸園。兒童有兒童的浪漫主義，一時出現父母，即拉回現世。天堂人間不能共存，世俗和理想難以溝通。
所以，耶穌講小孩子可以進天國。
耶穌是個孩子。
（補充一句先生的原話：你獻身信仰，不能考慮倫理倫常關係。凡偉大的兒女，都使父母痛苦的。往往他們背離父母，或愛父母，但無法顧及父母。若希望兒女偉大，好的父母應承當偉大的悲慘。 我們有信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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