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里想一場雪
01
在「雪鄉宰客」的新聞跳出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哪裡是雪鄉，跟著熱度再次把目光放到東北，喚回一些陳年舊夢，哦，冬天還有東北值得嚮往。
欺騙遊客是太多開發旅遊的地方常見的現象，黑導遊、黑民宿、黑餐館、黑車司機……經濟發展越來越迅速的社會，人們對經濟的追求也逐漸狂熱。我們抱著感受異域文化、這樣休閑、朝聖心態來旅行，卻被防不勝防的無良商家帶入巨坑，除了摸著單薄的錢包心疼，還在內心唾棄著當地黑心商人，也因為這些黑心人的行為破壞了我們對一個地方的印象，期望中美好的旅行以懊惱收尾。這是旅人的悲哀，也是一個社會的悲哀。
我們嚮往東北「雪鄉」，除了在其他地方不常見到的漫天飛雪，還有對當地文化的歆羨。去年一月份，我的背包客朋友超岳說，冬天去東北過年，那是全中國年味最濃的地方，屋外大雪紛飛，屋裡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吃一鍋亂燉，到處是東北味兒的段子，濃重的北方口音開著豪爽的玩笑，天是真冷，人的心也會很燙……
我也想過找一個冬天去東北，看雪，吃飯，聽東北話，在呼吸都是白花花的霧氣之間哈哈大笑。太怕冷了，我選擇保留這一幻想，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實現，還是跑到雲南避寒舒服。在麗江我們也遇到了各種騙局各種壞人，我以為逃離麗江就能躲開壞人，如今看到雪鄉欺客的新聞，氣憤，心寒。
黑心商家破壞了那個白雪皚皚的童話世界，毀掉了多少人心中純白的夢。
02
在很小的時候，了解到東北是因為春晚上趙本山的小品，他讓我們看到東北的農民生活是什麼樣子的，民間有很多藝術，比如小品、二人轉。後來他拍了系列電視劇《鄉村愛情》，跟著家人在晚飯後看一兩集，意識到在離我們很遙遠的一片土地上，那個村莊的農民生活很有趣。這就形成了對東北三省的一個籠統印象——搞笑，那裡的人一張口就是小品，淳樸的人，把平淡的小日子過的生龍活虎。看再多小品和電視劇也只是遠遠觀望，作為打發時間的一種娛樂方式，不會和自身生活產生聯繫。
對東北的文化關注來自於作家遲子建，北極村漠河生長的女子，用她的筆下了許許多多北國的傳奇。《花瓣飯》《一壇豬油》《我的世界下雪了》《北國一片蒼茫》《額爾古納河右岸》，每一本都是一個世界，相似又不同。
每當打開她的書，我好像能沉進去，進入到另一個世界，跟著故事的角色一起呼吸，一起翩翩起舞。廣袤而神秘的森林，很小但古老的村莊，雪在無聲無息間席捲了大地，家家戶戶流傳著一些巫術傳說……我喜歡那個一片蒼茫的雪白世界，沒有生存的匆匆腳步，沒有人與人之間勾心鬥角的複雜，沒有城市五光十色聲色犬馬的誘惑，村莊總是安安靜靜，偶有喧嘩，關乎生態保護、天災人禍、人間冷暖，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狀態，就是那一片雪白素色。
合上遲子建的書有很久了，我依然記得書中許多細微的感動，漠那小鎮熱鬧的春節、一大早發現大雪封門、家門口出現魚骨的卜辭、半山坡土豆花的浪漫……
讀完她的書，很想很想去北極村看看，想在過年時到集市裡逛逛買一尾魚、一張年畫，在清晨醒來發現大雪封門忙著鏟雪，在寒冷的夜裡圍著爐子烤火說說心事，在臨睡前點支蠟燭給好友寫封信寒暄，在每一頓飯前拿著大碗耐心等待，在每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拿著遲子建的書輕輕翻看……
北國，雪鄉，都是遙不可及的童話，是洪荒後的原始，是現代中的文明。
03
小學時我掌管著班級的鑰匙，是每天第一個到學校開班裡門的人。雖無職稱也無獎賞，卻是我小時一度自豪的一件事。大概是覺得，在早起這件事上，我是第一，即使無人攀比，也滿足了小小的虛榮心。偶爾有老師問起，開門的是誰，同學們會異口同聲說我的名字，總算有一件事情讓我如此與眾不同，我也樂此不疲。
每到冬天，七點鐘從家裡出發去學校時，外面天還是黑的。踏出家門時發現，衚衕里鋪了層雪的棉被，平平展展，厚厚一層，還沒有人踩過。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像只踩著瓦楞的花貓。月光映著白雪，前方的路白花花一片，一點都不覺得我行走在黑暗中，我行走在童話里。
接近兩公里的路程，穿過一條條衚衕，一路寂靜無聲，一個小女孩背著她的大書包就這樣走著，手心裡攥著班級鑰匙，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沒想過到班裡後和其他同學分享這份喜悅，這條白茫茫的路成為我一個人的欣喜，一個人的風景。
還有一些下雪天，隔壁家的老爺爺起的比我更早，當我推開家門時就看到他正推出他的三輪車，準備到大街上去收廢品了。按輩分我該叫他二姥爺，從小就不愛說話的我什麼也不叫，靜靜地站著等他把三輪車調好頭，等他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呦，大學生又要去上學了！」點點頭我就往前走，深一腳淺一腳，路上還是只有我自己的一行腳印。如今大學在讀的我回想起衚衕里沉默的招呼，感慨著在我是小學生時就叫我大學生的二姥爺，玩笑般的稱呼中又有幾分期望。十多年的時光已過，大學期間寒假回家，總是躲在室內看劇聊天，再也沒有在星夜下走過雪路了。
04
小學時在雪地里走出第一行腳印，中學打雪仗或在窗檯看雪在玻璃窗上寫字許願，大學躲在空調屋讀遲子建的書不再希望下雪。
曾讀到過一句情話：如果明天雪漫江城，那將是我寫給你的情書。古人也有很多關於雪的詩意，踏雪尋梅，圍爐賞雪，湖心亭看雪，獨釣寒江雪……
有勇氣面對那片嚴寒，並在其中尋找詩意的人想必都是有趣的靈魂。而我選擇屈服於嚴寒，怕冷，乾脆只在書里欣賞一下浪漫的冰雪世界。
如果有一天，你去了遲子建書里的北極世界，記得發照片給我。
第五十六封信
大寒里想雪
寒冷與浪漫豈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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