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嗎？
上世紀50年代，批判胡適的時候，有一句流行極廣、婦儒皆知的胡適名言——「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如今，這句話仍然經常被人引用。閑來無事，我便想深究一下，這話究竟是不是胡適所說？這話又到底對不對呢？
一
胡適是著名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是白話文和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胡適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做《實驗主義》，最初發表在《新青年》上，這是胡適介紹詹姆士的實在論哲學思想的一篇演講稿。
胡適的原話是：「實在是我們自己改造過的實在。這個實在裡面含有無數人造的分子。實在是一個很服從的女孩子，他百依百順的由我們替她塗抹起來，裝扮起來。實好比一塊大理石到了我們手裡，由我們雕成什麼像。」（《胡適作品集》第四集，台灣遠流出版公司，1986年10月）
胡適在文章的前面說，所謂實在含有三大部分。一是感覺。二是感覺與感覺之間及意象與意象之間的種種關係。三是舊有的真理。可以看出來胡適原話是講哲學的，與歷史毫無關係。
50年代批判胡適的時候，好多人並不是不知道這句話的原意，但多數作了故意的曲解。很多批評胡適的人寫文章一上來就是胡適說過：「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二
「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開始是作為批判胡適的素材，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胡適漸漸被人淡忘，這句話反而被廣為傳播了。這又是為什麼呢？
回顧幾千年的歷史，由於時間久遠、資料不足，很多歷史難以考證，甚至有些歷史片段流傳著多個版本的故事。當人們站在歷史長河的這一端，去追溯歷史、去探尋真相、去辨別真偽卻又被重重迷霧包圍的時候，或許就會想起這句話。
可是，歷史真的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嗎？讓我們試著來分析一下吧。
遠古時期，剛剛從動物進化而來的人類，他們創造了歷史卻沒有能力記載歷史，也就不存在什麼打扮歷史了。如今的歷史書上，關於遠古事情的歷史，完全是根據考古發現進行推斷的。
後來，有了伏羲八卦、有了倉頡造字，有了三皇五帝、有了朝代的更迭……才有了記錄歷史的條件和願望。在這段長達兩三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歷史是由勝利者、掌權著書寫的。這些勝利者、掌權者，當然也是形形色色，誰也無法否認有人想過要打扮歷史，也有人真的打扮過歷史。
不過，歷史本身並不是那麼乖乖聽話、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因為，只要它被打扮過，它就會老老實實地留下被打扮的痕迹。我們都知道，一個謊言要用十個謊言去圓。被打扮過的歷史也一樣，總會存在邏輯不自洽、不他洽、不續恰的問題。
三
明成祖朱棣是篡位當的皇帝，但是他又想掩蓋篡位的事實，所以偽造了一系列的信息，但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破綻。
比如說，朱棣先說自己出生的時候紅霞滿天，繞屋三天不散。這是古代寫史書的時候寫一個帝王出生的一個典型的筆法。那請問，你生下來，你就知道要當皇帝嗎？那說明你造反，你是蓄意的了？但是他又會偽造大量的史料說，我根本就不是想當皇帝，是被逼的。你看，這就是矛盾了吧。
比如說，他會給建文皇帝和他爹，就是朱標太子潑大量髒水，說他怎麼兇惡，不得太祖之心；可是一方面他又會說他就是懦弱，他就是無能，他被人操控，是奸臣害了他。你看，這個邏輯又是反的吧。
大家想一下，明成祖朱棣貴為皇帝、權利至高無上，而且所處的時代民智未開、信息難以傳播，歷史這個小姑娘都不由他打扮，何況後來呢？今天呢？
撒謊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為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很多謊言來掩蓋，稍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打扮歷史就更難了，因為歷史往往牽扯到很多人、很多相互關聯的方面。
如此看來，「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這句話，不管是從源頭上，還是從事實上，都是站不住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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