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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劉老大

劉老大是我初中時候的年級組長。從同學老師,到學校保安,大家既不會提到她的名字,也不叫她老師,而是叫老大,彷彿她姓劉,名老大。反而老大的真名,我倒是不記得了。自從離開她的年級,已有三年,再過一個多月,她新帶的那屆初一也要畢業離開了。早就有傳聞說,我們是她的關門弟子,然而她又帶了一屆,大約今年夏天她就真的要離開了吧。(這是15年寫的,事實上,她又帶了一屆,今年又初三了。)

劉老大,不管站在哪裡,永遠是目光炯炯,精神抖擻,像一個習武之人,而絕不像一個70多歲的老婦人。她有一副好嗓門,無論是在操場,還是能容納500多人的大廳,她講話都可以不用話筒而絕不用擔心後排同學聽不見。但也正是因為積年累月的喊,她的聲音是極難聽的,沙啞中夾雜著尖銳。那聲音極為凌厲,不論是誰聽到,大概都會渾身為之一震。但正是這聲音,孜孜不倦的警醒了我們三年,激勵了我們三年,陪伴了我們三年,而永遠的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劉老大有一絕活,就是訓人。沒人喜歡挨訓,但她可以訓人訓出一種藝術范兒,語言的藝術。這讓我想起了《蒲柳人家》里的何大娘——兩手一叉腰,長短句,四六體,訓上一天可以不重樣,而訓得你心服口服。年級大會上,她一手叉腰,往講台桌後面一站(有椅子,但她基本不用),如炬的目光掃過全場,嗡嗡的說話聲就消失了。然後她就用她刺耳的聲音,一字一頓地,以她一成不變的開場白開始講話:「你們承認不承認……」 不錯的,接下來她就要開始數落我們了。原本十分乏味而丟人的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卻永遠妙趣橫生,常常她訓著訓著,我們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然而她不笑,她一直綳著臉。綳起臉來,她像陳牤,笑起來,卻像老畢,喜感而慈祥。然而在公共場合,好像極少見她笑,因此不是很熟的人都覺得她是十分嚴厲的人,是那種遙不可及的大腕。但私底下見到的她絕不是這樣,她既不會綳著臉,也不會那麼激烈,就連聲音也很平常,和台上的老大判若兩人。

當然,也總有不服她的人,去找她理論。於是,你就會看到,辦公室里三個加起來200多歲的老太太能把你說得心服口服(以她高亢而刺耳的聲音。但吵完之後,第二天見到你,老大依然是前天那個老大,並不會因為前一天的爭吵而對你有一分成見。(後來滅絕師太走了,小紅走了,老宋也走了,200歲3人組就只剩了老大一個。)後來我也遇到了另一個年級組長,她的處理方式就是:你服不服?你敢不服?我專治各種不服!不服就是頂撞老師!看我不給你一個處分!這樣的老師,自然是不屑於拿來和老大比較的。在初三臨近畢業的時候,老大曾經站在講台上,滿臉自豪的和我們說,自她工作以來,足有50年了,沒請過一天病假,沒主動處分過一個學生。這就是劉老大。

老大一向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同時也是個嚴厲的老師。上她的課,自然是沒空開小差沒空交頭接耳的——她的目光如鷹一般銳利。她在上面講,我們在下面匆忙的抄著筆記,然而她老人家的行草實在是難以辨認,如果不集中精力聽她講,光看板書可以看到你懷疑人生。即便這樣緊鑼密鼓的一節課,40分鐘往往是不夠的,老大拖堂的本事,和陳小松老師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數學課基本都是聯排,中間的課間自然是不存在的——不光我們要乖乖的假裝沒有下課,隔壁班的老師也都警告學生要悄悄的,彷彿他們不是課間而是在逃課,如果門外有人敢吵到老師上課,老大絕對會毫不客氣的教訓一番。兩節數學課原本是80分鐘,但老大不上滿100分鐘絕不罷休,因此,排在數學課後面的課簡直就是災難。她也承認這個問題,但她不改,改不了。說實話,在所有教過我的老師裡面,老大絕不是講課最好的,但憑著對我們一絲不苟的要求,她帶的班永遠都是成績最好的。

在學生面前,甚至在年輕老師面前,她都是一個十分嚴厲的人。而在校長面前,她會為我們據理力爭,不惜和校長吵架。試想一下,在一所學校里,70多歲的年級組長和80多歲的老校長為了學生爭得面紅耳赤,這真是難得一見的一景。校長講話時曾經說過,每次老大和她吵完都交一份辭呈,這些年來,她手裡已經有厚厚的一沓了,但她沒有批過一份。她說,怕她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一個這麼好的年級組長了,就再也不會有人這樣站出來指責她了。確實如此。

朝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校規,比如短髮、黑鞋、禁止帶手機零食,劉老大卻在明裡暗裡放寬了不少。有一次小紅抓到學生在教室吃早餐,就送到老大那兒批評教育。小紅轉身一走,老大話鋒一轉說:「你吃的都什麼呀,垃圾食品!今兒早上我買的豆漿和點心你趕緊吃了,還有7分鐘上課,限你上課前吃完,吃不完扣你們班分兒!」 說完老大甩手就走了,只留下去交作業的我和那個同學面面相覷。我早就聽說老大有多買早餐的習慣,也聽說她會給學生們分吃的,然而那個時候我實在不能把那個嚴厲的劉老大和他們口中的那個老大對應起來。而我,直到離開這個年級的時候,才終於有幸體驗一回。

初三下的體育課上,我扭傷了膝蓋。我抱著腿坐在老大辦公室里等我爸來接我,滿腦子在想原本可以輕鬆滿分的體育這下只能免體里,內心滿滿的絕望。老大過來對我說:「抱著腿有什麼用,趕緊把數學作業寫了,不會的趕緊問我!」我十分委屈的開始寫作業,結果寫的錯誤百出。在我十分鬱悶的時候,老大拿出滿柜子的稻香村給我吃。可我腦子裡一半是我悲催的體育考試,另一半是我悲催的數學作業,哪有心情吃那甜甜油油膩膩的點心?她卻以為是我客氣,堅持讓我吃。於是我永遠的記著那個下午,我摔了腿,卻還要十分煎熬的吃著稻香村的點心聽老大講數學,悲慘極了。

在那之後,我就休學了。當時,幾乎所有老師都反對我休學,但老大很支持,走之前,她只囑咐了我一句話:在家少吃點、別長胖。事實證明,她老人家是很英明的。在初中畢業之後,我再就沒見過老大。雖然無數次傳聞老大要退休,但我隱隱的相信她是不會退休的。如果您退休了,我要去哪兒找您呢?這三尺講台,還是請您多站幾天吧。

於2015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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