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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有多愛你,現在我就有多恨你

一、所謂伊人

巳時,丘城一天中最為熱鬧的時候,我隻身立於城牆之下,等著我心裡的那個他。

走兩步,往東邊瞅瞅,退回來再往西邊看看,撓撓頭;左手托右肘,右手托腮再望一眼;自言自語:「怎麼還不來呢?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靜趴城頭的少年把我這一切盡收眼底,咯咯笑道:「沒事兒耽擱!別瞎想了!」說完站起,縱身跳下。

「你,你居然早來了?你……」正欲嬌嗔指責,卻聽得一聲痛呼「啊呀!」,我立馬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去準備扶他:「怎麼了,摔著了?疼嗎?我看看!」

他猛地站起,一把抱住我:「哈哈,沒摔著,就是想讓你心疼我一下下,嘿嘿……」

「你,不跟你說了!」我嘟起粉唇,假裝生氣。

「木木,我的好木木,別生氣了,你再生氣我可要親你了哦!」說著便伸嘴過來。

我一把擋住他的嘴巴:「你耍無賴,你……我暫時先不生氣了,你別那啥啊!」

「哈哈,就知道這招管用!噹噹當,你看,我來的時候順手摘的紅色草管!」說著夏焱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捧紅色的草管。

「哇,真好看,太漂亮了,簡直比你還漂亮呢!」我偷偷瞟了夏焱一眼,故意說道。

「啊?比我漂亮?那不要它了,把它扔了去!」他作勢要去扔了草管。

「別,別扔嘛!居然吃一把草管的醋,哎,可憐的草管啊,也就我眼光這麼差,喜歡你!」

「木木,你說話真是……」他右手撫上我的臉頰,帶笑的桃花眼放佛要用眼波淹沒我。

「真是什麼?」抬眸看他,抿嘴一笑。

「真是越來越讓我喜歡了!」捏了捏我的臉頰,擁我入懷。

「木木?」

「嗯?」

「咱們成親吧?」

「成親?可是你還未行冠禮?」震驚仰頭,看他一臉壞笑,我把自己熱辣的小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

「你已經行過笄禮了,這就夠了呀!」

「我是成年人了,你還是個小屁孩!」我胸有成竹地說道。

「誰是小屁孩了,不就比你小半歲嘛!大不了我下輩子長你一歲補回來唄!」話雖反駁,卻把我抱得更緊了。

「哎哎哎,你還想不想娶媳婦了,再敢頂嘴,大族長那兒我不去了,加冠的事兒你自己想辦法!」我輕輕地戳了戳他額頭,以示警告。

拿下我的手,吻了吻:「是是,全憑娘子做主!」

「誰是你娘子了!討厭!」帶著滿臉的飛霞,我掩唇跑開。

二、拜堂成親

風中的蘆花,映著漫天的彩霞,像是要為這喜慶的日子鋪設一襲赤練丹紗。樂聲漸漸靠近,一行人手持管樂笙簫,一路吹吹打打,似乎要把這一年的熱鬧全都表達。

族中人自是不用說,就連外鄉路過之人也要駐足瞧上一瞧。

只見樂隊前方正中,一匹高頭大馬,駝的是紅袍玉面一男子,眉濃潑墨瞳醉桃花,看的兩側路人男兒紛紛讚歎,女子窺視再三。

十里紅妝,走不盡柔情蜜意;千管禮樂,奏不出恩愛和鳴。

「一拜天地。」

夏焱轉過身來,我也在喜娘的攙扶下,轉過身子,兩面相對,同時低下頭,行了第一輪禮。

「二拜高堂。」

夏焱和夏塵兩兄弟是十多年前來到這十里坡的,兩兄弟無親無故,平日里跟族長最是親近,這成親大事就請了族長來做高堂。

我與夏焱又是跪地三叩拜。

「夫妻交拜。」

成親了,這就要成親了。我在心裡念叨著,沒想到真的嫁給了夏焱。我倆這次沒有跪,只半躬身子,兩頭相接,算是行了禮。

「禮成,送新郎新娘入洞房。」

夏焱向後一轉身,牽著我手中的同心結準備走出大廳。

「呵呵,恭喜啊夏公子。」「恭喜夏公子!」「恭喜……」眾人紛紛道賀。

夏焱正欲回禮道謝,卻聽得門外傳來女子尖銳的嘶喊:「夏焱,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你不得好死!」

我腳步頓在原地,手一揚,大紅蓋頭飄落一旁,見得來人後,訝異道:「姐姐?」扔下同心結,撲上前去:「姐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夏焱略微一楞,也三步並作兩步過來。

「哎呀,這新娘子自掀蓋頭,這,這是不祥之兆啊!」「對啊,對啊!這哪有自己掀蓋頭的啊?」「這不是小桎嗎?怎麼衣不蔽體?」庭中眾人竊竊私語。

我並不理會眾人言語,手忙腳亂地脫下自己的衣服,為身上只有一塊破布遮住私處和胸口的姐姐披上,姐姐看著我冷笑道:「我怎麼了?你怎麼不問問你要嫁的這個男人我怎麼了?哼!你不喜歡我也就罷了,可你為什麼要找人羞辱我?我恨你!」姐姐手指著夏焱的臉龐,滿目哀恨。

「小桎,你……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我怎麼可能……」夏焱手足無措。

「誤會,這草管木簪也是誤會嗎?若不是你指使,那人怎會有你的木簪?」乙桎歇斯底里地吼道。

望著那根自己親手雕琢的木簪,慢慢轉頭,一字一句盯著夏焱:「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我!」夏焱斬釘截鐵道。

「姐姐,這可能……」我心裡五味雜陳,但心底最大的聲音就是讓我相信夏焱。

「你信他?我被侮辱你居然信他?也對,今天本來就是你們大婚的日子,你都是他家的人了,我的死活跟他比簡直不值一提,好好,我該死!但是夏焱,我恨你,我詛咒你永生永世永受桎梏,形單影孤!哈哈……」說完大笑飛奔而去,那飄飛遠去的紅衣猶如一把染血的匕首,深深扎在我的心上。

「姐姐!姐姐……」我不顧身後的呼喚,追了出去。

三、一別兩寬

摸了摸空空的布兜,已經沒有野果可以吃了,孤身走在鄴城的大街,突然眼前一亮:「招店小二!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迫不及待地進去,討價還價一番,終於以包吃包住且每月20錢酬勞被雇下。

正要摁手印,卻聽得一旁:「姑娘若是急需銀錢,或許在下可幫一二,何必要在此虛耗月余呢?」

抬眼望去,那人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我望著那人,他接著道:「在丘城時姑娘曾向在下打聽過你姐姐的去向。許是姑娘尋親情切,不記得在下了!」

我尷尬地笑笑:「哦!」

「我說你還簽不簽了,我這生意還忙著呢!」店老闆不耐煩地看著催促我簽僱傭文書。

「姑娘若信得過在下,在下願解姑娘燃眉之急,怎樣?」

「你怎麼幫我?」

「我借給你你需要的銀錢,你讓我追隨你便可!」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瞅了瞅那人身後,無任何隨從,就對店老闆說道:「老闆,對不起了!」

「謝謝你!」

「在下宋琦,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乙木。」

四、各生歡喜

轉眼又是一年蘆花開,既然見不到,那就把它畫下吧。落下最後一筆,我淡淡道:「是宋珂吧?」

「你連看都沒看怎麼就知道是我啊?」來人自顧自坐下。

我抬眼:「我在這宋府呆了也快一年了,雖說你們雙胞胎兄弟長相一樣,但是腳步聲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你說你整天除了出去貼尋人昭告,就是悶在這屋子裡,多沒意思啊?」宋珂抿口茶,接著道:「你是不知道,今天城門口可熱鬧了!程老將軍擇婿的眼光就是准!夏塵小將軍那氣勢,那陣仗,真是太讓人羨慕了!」宋珂講的唾沫橫飛。

我一把抓住宋珂的胳膊,問道:「你說誰?哪個小將軍?」

宋珂掃了掃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表情:「你不會也像那些無知婦孺一樣搞盲目崇拜吧?」

我完全不理他的嘲諷:「那個將軍叫什麼名字?」

「看在你第一次這麼主動親近我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不過你可得做好思想準備,人家小將軍可是有家室的人,他娶的可是程老將軍的獨生女程奚瑤。」

「他叫什麼?小將軍叫什麼?」

「夏塵啊?怎麼了?」

「夏塵,夏塵,真的是你們嗎?」我手捂胸口,一陣狂喜。

「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這個,你陪我去逛街,我就帶你去見他!」

「好,一言為定!」

翌日清晨,我早早換好侍女服飾等著宋珂。結果去到將軍府卻聽說小將軍出門了,宋珂只得帶著我打道回府。正欲踏腳進宋府,卻撞上一高瘦男子,不偏不倚,正是夏塵。

「木木?」

「塵哥哥?」我倆同時驚呼。

我讓宋珂先行回府,自己和夏塵找一茶館:「塵哥哥,你們還好嗎?」

「都好都好,哎,你姐姐呢?她怎麼樣了?」

「還沒找到。」我耷拉著頭。

「哦,別傷心,有塵哥哥在,一定能幫你找到!」夏塵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小時候那樣。

「塵哥哥,他呢?」

「你說小焱啊,他在忙著籌備婚禮呢!」

「婚禮?」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半天方問:「和誰的婚禮?」

「宋家二小姐宋珍啊,你也別太難過了,畢竟當時你們婚禮鬧成那樣,哎,也難怪他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心灰意冷……」

五、心灰意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換了衣服去到被子里的。醒來之後梳洗一番,換上粉色長錦衣,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手帶翠玉鐲,發綰桃枝髻,黛青柳葉眉,粉染珍珠肌。

「見過大少爺!」我剛要行禮就被宋琦一把扶住。

「免禮免禮,你跟我還客氣什麼?」

「大少爺,你之前跟我提的那件事我考慮好了,我去!」

「哎呀,想好了就好啊,就你這花容月貌,不跳舞當真可惜,我這就去把伶人們都叫來,讓它們好好教你!」

用舞蹈麻痹自己,不讓自己想太多,每天只是不停地跳,不停地跳,剛開始宋珂還來勸我,後來見我熱情絲毫不減,也就不再說什麼。

長辛二十六年十二月,皇帝軒轅宇駕臨宋丞相府,我因一支《翠羽仙》艷驚四座,得皇帝賜座共享晚宴。

大廳中央諸女長袖翩翩,無數嬌艷的花瓣輕輕翻飛,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數名美女如若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漫天花雨。

旋轉飄飛間,一柄雪亮的軟劍自一舞女腰間脫鞘而出,在那女子手中陡然一橫,化作一道銀色的劍光,無聲凌冽直刺大廳最高處的皇帝!

那女子劍影速度極快,我本能地把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只聽得那女子悶哼一聲,正向斜下方刺去的劍鋒閃電般翹起,正好劃中她自己的脖頸,「噗」的一聲倒地。

「護駕,快來人啊,護駕!」瞬息之間,大廳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

危險解除,我正欲離開,卻被皇帝叫住:「姑娘,你可認識乙芳?」

「我娘?」我頓住腳步,轉過身,老皇帝拿著一片細長葉子向我走來。

「孩子,我的孩子!」

我被老皇帝一把抱住,「陛下,你?」我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你是朕跟乙芳的孩子,這柳葉飛花,你肯定是朕的女兒!」

「什麼柳葉飛花?」我被弄糊塗了。

「就是這個!」皇帝把那一片細長葉子舉到我面前,只見那葉子晶瑩剔透,光彩潤澤,既不是普通樹葉,也不是金銀玉器,說不出是什麼材質。

「孩子……」

經過一番單獨交流,我得知原來我娘曾經救過皇帝,並被皇帝封妃,我娘不願困鎖深宮,之後帶我遠走,從此就與皇帝再無聯繫。

「你知道我有多後悔放你們母女走嗎?當時你走的時候才這麼點大,哦,對了,你小腳丫上還有一塊紅色的小胎記呢!」皇帝笑呵呵地比劃小嬰兒的大小,開心地說道。

「哎呀,都多少年了,現在它都長成大胎記了!」我說著便脫去鞋襪露出左腳小拇指外側上的紅色斑紋。

「孩子,果真是我的孩子!快,快叫父皇!」皇帝爹爹再次抱著我痛哭。

「父皇,我還是叫你爹爹吧!」我怯怯地出聲,但覺得父皇二字太過疏遠。

「哎,我的好孩子,你叫什麼爹都答應,爹爹的好女兒!」他再次抱住我。

「爹,雖然我娘去了,但是我會好好孝順爹的!對了,爹,你怎麼就憑一片葉子就斷定我跟我娘有關係啊?」

「這個,」皇帝爹爹拿著那片葉子,陷入回憶,「你娘她,她原本是東方倉秀一族聖女,擁有萬物生髮之力,這柳葉飛花是她唯一的武器,但是她族中規定不到萬不得已不得的自救時候不得使用,她因救我而違反族規,被逐出倉秀一族,之後被我帶回皇宮,她整日悶悶不樂,誕下你之後她便來求朕放她走,我不忍看她鬱郁終老,就……」

「爹爹,以後我會替娘親好好照顧爹的!」我淚眼朦朧地抱住爹爹,不知道娘的在天之靈能不能聽到。

「朕的好女兒,你願意跟我呆在宮裡嗎?」皇帝爹爹略有遲疑地問道。

「只要能跟爹在一起,木木去哪都願意!」既然夏焱已經快要成婚,我呆在這宋府只會徒增煩惱,遠離這兒,眼不見心不煩。至於姐姐,以後進了宮,找時間請皇帝爹爹幫忙尋找,找到的機會也許更大。

再見,宋府,再見,我的夏焱!

六、皇宮再遇

自打進宮,皇帝爹爹每天都會來陪我,每天都聽我講小時候娘親帶我們姐妹打竹、採蓮的故事。爹爹也廣貼告示,幫我尋找姐姐,日子過得也算平靜溫馨。

上元節,貴妃娘娘提議為慶賀乙木公主回宮大辦賞燈節。朝廷但凡是有品階的,均可帶家屬前來賞燈。

我一直被爹爹牽著,受各色人等恭維朝拜,覺得煩了便兀自休息去。

找了一處清凈地,我正要坐下,卻聽得侍衛們一驚「誰?」。不一會兒,一行侍衛押了個人上前來,我借著河燈微弱光線,看到了那日日出現在夢裡的俊逸側臉。

「你們都下去吧,我不會有危險的!」我輕輕揮手,示意他們都下去。

「是!」一行侍衛隨即走遠。

月流光,人初靜,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木木,你還好吧?」夏焱先開口。

「我當然好了,恭喜你啊!再當新郎官!」我強忍淚水,說著違心的恭喜。

「木木,不是這樣的!」他說著就過來扶我肩膀,被我一把甩開。

「當時我去找你,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我以為你,你不願再見我!」

「所以你就去娶別人!」我淚如決堤,「把我忘得一乾二淨是么?」

「不是……」

「不是什麼,哦,對了,我還欠你一份和離書,找個時間我寫給你,好好娶你的新娘去吧!」我匆匆跑開。

「木木,木木……」

我沒回頭,不願再面對他,更不願回憶我們的過去。

擦乾眼淚,找到皇帝爹爹,一下撲進他懷裡,任淚水無盡流淌。

「誰欺負我的寶貝女兒了,爹去把他暴揍一頓!」爹爹一邊拍著我的後背,一邊喊道。

「沒有誰欺負我,就是想娘和姐姐了!」我邊笑邊哭地回答,任由爹爹用衣襟為我擦去淚水和鼻涕。

「哦,有爹爹在,爹爹陪著木木哈!」被爹爹輕柔地撫著,我的心竟慢慢平復。

七、與君和離

和離書

一口氣寫完,對他說,也是對我自己說的話。

小院春柳又青,春風十里柔情。輕撫柳枝,當時他折柳給我做的花環不知還在不在?

「木木!」

「你來了?」我淡淡道。

「這是我在帝城的第一個家,你怎麼知道?」我仍是擺弄柳枝。

「當時我剛來宋府做門客,聽丞相大人說要從民間尋一女子獻與皇上,幫助貴妃娘娘鞏固宮中的地位。當時大公子正好從鄴城回來,說是帶回來一個名叫乙木的人間絕色,就安置在潮海小苑,我曾偷偷來過!」

「呵呵,你早就知道我在這兒,也罷!和離書給你,簽字吧!」我拿出那薄紙,慢慢遞給他。我們以後相不相干,全由這張紙說了算。

「我沒帶筆墨,能容我進屋書寫嗎?」他並不看我,只盯著決定我們未來的那張紙。

呵呵,一句話打破我所有幻想。「能麻煩我的,你絕不放過,還真是你一如既往的作風!」

我引他入屋,正要研磨,他一把拿開我的手:「反正我們都要和離了,再一起吃最後一餐飯告個別吧!」

看著滿滿一桌的酒菜,這曾經是我和他最愛吃的飯菜,但在今天看來,卻是那麼的難以下咽。

「祝我們以後再無瓜葛!」他 一飲而盡。

「再無瓜葛!」我舉杯飲盡,被嗆得咳嗽,他傾身過來,以手輕拍我後背。

我自斟一杯:「祝你娶得美嬌娘,以後日子和和美美……」我以淚和酒,一飲而盡。

「木木,別喝了!」手裡的酒杯被奪下,我掙扎著去拿酒壺,卻被他一把抱住。

「木木,我……」看著他緊鎖的眉頭,我下意識地吻了下去。

「木木,你!」我一路向下吻去,他的唇瞬間火熱。

窗外的春風再暖,暖不過窗內的春色。

八、突生變故

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再醒來,不要面對這一切,以後都不再有他的一切。

日上三竿,我起身穿衣,卻一眼瞥見桌上的風箏。

「春天來了,給你做了個風箏。去年做的掛到你家牆上了。」風箏旁邊一張紙上寫道。

哼,你的風箏線已牽到別人手中,我要這風箏還有何用?

魂不守舍地遊盪在帝城大街,以前的光陰里還有故事,可今後的歲月里再也不會有春天,我蹲下環抱自己,任憑哭泣。

「讓開讓開!」我被一行人推倒至道邊。

「聽說呀,這就是十方雅苑的頭牌華音姑娘啊!」「是嗎,聽說這華音姑娘可是貌若天仙啊,今兒我可得好好瞧瞧!」

十六人抬的奢華大轎子,環佩鈴鐺,正欲起身卻瞥見那轎中人熟悉的臉龐,我大呼追上:「姐姐,姐姐!我是木木,姐姐!」

「哪來的瘋子,快將她趕走!」轎中人以帕掩面,嫌惡地說道。

「姐姐……」這容貌、這聲音,就是姐姐。

「姐姐,你為什麼不要我了,姐姐,姐姐,我是木木啊!」我聲嘶力竭地看著那轎子漸漸消失在我眼中。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中年女人把我從地上扶起。

「我沒事,剛才那個轎子里的姑娘是誰您知道嗎?」我擦乾眼淚問道。

「她呀,那不是十方雅苑的頭牌華音姑娘,這帝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哦,多謝!」

九、突然賜婚

「哎呀,木木,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這兩天,陛下可擔心了!陛下還給你準備了驚喜呢!」

我剛一回宮,宮中的小丫鬟就開始絮絮叨叨。「驚喜,什麼驚喜?」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陛下說等你回來了,他親口告訴你!」

我剛坐下,皇帝爹爹就來了,一見到他,我滿腹的心酸與委屈像是火山迸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抱著我,輕撫我後背:「乖女兒,不哭不哭啊,是不是那個臭小子又欺負你了?」

「啊?哪個臭小子?」我一臉迷茫。

「就是上元節在琅水邊把你氣哭的那個,叫,叫……」爹爹拍著頭使勁想。

「叫夏焱!」旁邊的侍從提醒道。

「對,叫夏焱!是不是他欺負你了?現在朕就把他打進天牢,給你出氣!」

「不要!」

「看,心疼了吧!就你這點小心思,朕懂。朕啊,現在就給你賜婚,讓他做我乙木公主的駙馬,好好地伺候我的寶貝女兒!」

「爹爹,不要,我不要賜婚!」

「為什麼不啊,你喜歡他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來人啊,傳朕旨意,宣那個夏焱來金殿覲見。」

「爹爹,他……唉!」我攔不住,急的直跺腳。

金殿之上,頎長身影。

「你可是夏焱?」爹爹高坐龍椅之上,厲聲問道。

「草民正是夏焱,不知陛下召草民前來所為何事?」那人淡淡一問。

「朕問你,你覺得乙木公主怎樣?」

「草民耳聞乙木公主純潔高雅,高貴大方,實乃女子之楷模!」

「那賜予你為妻如何?」

「陛下,草民已有婚約在身,不能接受陛下的美意!況且……」

「況且什麼?」

「況且就算我沒有婚約,我也絕不可能娶她!」

「大膽!你是嫌朕的公主配不上你嗎?」說著一個金獅鎮紙已飛向夏焱頭部。

說時遲那時快,我手一揮,片片柳葉飛花從我指尖划出,正好截住那重重的金獅鎮紙。

「爹爹!」我瞥了一眼殿下的那人,他此刻面無表情。

「來人啊,給我打入天牢,三日後處斬!誰都不許求情!」

十、天牢相會

將軍府後院。

「塵哥哥,現在只有你能救他,求你了,你一定要救他!」我拉著夏塵的手臂,淚如雨下。

「唉,這小子,真是一點都不讓我省心!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去看看他!」

「別明天,今天,不,一會就去!」我著急忙慌地語無倫次。

「沒事的,有塵哥哥在,他不會有事的!我一會兒就去,一會兒就去。你先回去等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肯定會沒事的!乖,別哭了啊!」

「嗯,你一定要救他!」我滿眼含淚地離開將軍府。

看到夏塵出門,我悄悄跟著,喬裝後偷偷溜進天牢。

「你娶乙木有什麼不好的,非得搭上你的命你才開心嗎?非得讓咱們夏家斷後嗎?」這是塵哥哥的喊叫聲。

「我,我當然不想夏家斷後,可我也不想讓木木傷心!」

「不想讓她傷心,你不娶她才會讓她傷心,當初剛來帝城發的誓你都忘了?」

「我沒忘,我 ……」

「沒忘那就娶她!」扔下這句,塵哥哥抬腳欲走,卻沖著我的方向喊道:「出來吧!」

我一步步挪出來,淚眼朦朧:「夏焱,都是我害了你,你……」

「木木,希望你以後不要怪我……」他哭著撫我的臉。

地底天牢,我們抱頭痛哭。

十一、再次成婚

三日後,夏焱沒有被押去刑場,而是在帝城騎著高頭大馬滿城巡遊,因為他要娶的是天盛國的乙木公主,皇帝下令按照皇子成親的規制來操辦這場婚禮。

坐在貼滿大紅喜字的婚房,靜靜等待。

不多時,新郎被幾個人半扶半扛地拖了進來。不一會吵鬧聲就消散了,我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突然有雙手伸了過來,把我的握在手中:「木木,我們終於成親了!」

蓋頭被輕輕掀開:「木木,你真美!」

我抿唇一笑,卻聽得那人笑道:「你笑不露齒的樣子真好看,不過你齜牙咧嘴的樣子更好看。」

「你,你說什麼呢,你說誰齜牙咧嘴了?誰?」我輕輕敲著他額頭,以示懲罰。

「你沒有,你沒有,是我齜牙咧嘴,我,我!」輕輕吻了吻我額頭,「木木,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哪兒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當他牽著我來到潮海小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漫天飛著的螢火蟲照亮了整個院子,夢幻猶如當年的蘆葦叢。

「這才是我們的婚房!喜歡嗎?」他笑著問我,那笑臉彷彿還是幾年前的笑臉,一點都沒變。

「嗯,喜歡!我喜歡它比喜歡你還要多哦!」我指著漫天流螢,對他說。

「你再喜歡它們,他們也不是你的,可我就不一樣了,我是你的,你不喜歡也得喜歡!」說完以額抵我。

「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嗯,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十二、當年真相

夏焱今天被皇帝爹爹召去了宮裡,爹爹特意不讓我跟著,不跟著就不跟著唄!

我一身男子裝扮出現在十方雅苑點名要見華音姑娘。給了足夠的銀錢,等了不多會兒,就見一個女子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墜腰間,羅衣飄飄,香風環繞。

「是哪位爺出手……?」那女子話剛說一半就轉身要走,我伸手攔住:「姐姐,你為何躲我?」

「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這裡哪有什麼姐姐?」那女子扇子一搖,立馬笑臉相迎。

「你為何躲我?」我又問道。

「躲,我跟公子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躲著公子啊!」

「姐姐,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認我?你非要我跪下來求你么?」我抓著她的手臂,慢慢曲下膝蓋。

「你別!你!」她扔下搖扇。

「姐姐,你就是木木的姐姐!」我趴在她衣裙上,「八歲那年,母親突患惡疾去世,是姐姐代替母親把木木撫養長大,木木一輩子都忘不了姐姐的容顏和聲音,絕對不會認錯姐姐,姐姐,你就是木木的姐姐!」

「木木,木木!」重回姐姐溫暖的懷抱,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十里坡。

「姐姐,你為什麼不肯認我?」我抹著激動的眼淚問道。

「姐姐一介娼妓,怎麼能夠是公主的姐姐,污你名譽?再說了,我本就不是你親姐姐,當年父母帶我逃難,途中我與親生父母失散,母親看我可憐,就收養了我,帶我們去十里坡安了家。」

「不管怎麼說,姐姐就是姐姐,是我一輩子的姐姐!」我依偎在她懷裡,試探地問:「姐姐,當年的事兒……」

「當年什麼事兒啊?我現在的生活挺好的,不想回憶當年的窮苦日子,以後你也別再跟我提以前的事兒了!現在我只希望你和他過的幸福!走,姐姐帶你去吃酥仁齋的點心去!」姐姐避而不談當年的事兒,拉著我往外走,我也沒再問下去。

玩了一整天,姐姐把我送到駙馬府,我正欲踏步進府,卻聽身後「小心夏塵!」我轉身,姐姐笑笑。

十三、夫妻芥蒂

小心夏塵?什麼意思?

既然姐姐是艷名遠揚的十方雅苑的花魁,那宋府的人照著我畫的畫像應該能找到,夏焱也應該知道她就是姐姐,夏塵更應該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告訴我呢?或者他們有什麼秘密?

也不知道夏焱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做好飯菜,趴在桌子上等他回來,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隱隱約約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在動,我一抬頭,恰好與他額對額,只聽他溫聲細語:「困了也不知道去床上睡,在這兒會著涼的知不知道!」

「嗯,下次知道了!」

「知道了也得罰你!」說完就吻了下來。

「你吃飯了沒?」我趁著喘氣的間隙問道。

「吃過了!」他一邊吻不耐煩地回答。

「哦,我今天找到姐姐了!」我試探性地跟他說著。

他動作一僵,所有動作不再繼續。原來他知道,他也一直在瞞著我。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半晌後他澀澀說道。

「你就不問問她現在在哪嗎?」我終於控制不住。

「她在十方雅苑!」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是因為我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愧對於她,但我更怕失去你,不管你在潮海小苑還是在宋府,我去看過你無數次,無數次地想告訴你你姐姐就在十方雅苑,但我怕你不原諒我,從此再也不理我,我真的……」

原來是這樣,我一下吻住他的唇,不讓他說下去。

十四、重回故地

長辛二十七年,夏焱憑藉卓越的治國才華和獨到的政治見解,封官加爵,直至右丞相。別人都說他是因為陛下愛屋及烏才這麼提拔他,只有我知道他每天要讀多少卷書,要閱多少張圖。

長辛二十八年春,夏焱向皇帝爹爹告假,帶我回十里坡,那個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拜訪老族長,祭拜完母親之後,他帶我去到蘆葦叢中一個小土包前,跪下說道:「娘,孩兒不孝,我帶了最心愛的人來看您了,來木木!」

我立馬跪下:「婆婆?」

「嗯,這是我娘的墳墓,是我哥和你娘將她葬在這兒的!」

「婆婆您放心,以後我們娘倆兒會代替您好好照顧他的!」我說完握了握他的手。

「你,你有了?」他轉過臉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嗯,宮裡的御醫確認過了!」我強忍歡喜低聲道。

他跪著抱起我:「啊,真是太好了,咱們有孩子啦!有孩子啦!」放開我,他轉過頭對那座孤墳深情地說道:「娘,您聽見了嗎?咱們夏家有後了!咱們夏家有後了!哈哈!」

「夫君,你想要個男孩還是女孩?」我問他。

「都行,如果是男孩,我們父子倆照顧你,如果是女孩,我照顧你們娘倆!」

「切,真能說大話,還照顧我們娘倆,現在都是我在照顧你!」我回答。

「哎,你說你出門會迷路,說話不經過大腦,辦事兒不帶腦子的人還照顧我,我都怕你把我照顧丟了!」說完便閃身便跑。

「哎,你說誰迷路了,誰說話不經大腦?來來,你給我站住說清楚!」

「哎,來呀,來呀!」

十五、再次回家

回到家,果然有隻風箏掛在牆上,雖落滿了灰塵,但仍舊威武軒昂。

我曾經以為他早已變心,卻仍舊記得每年春天為我做一隻風箏,我曾經以為你的風箏線已牽到別人手中,兜兜轉轉卻仍舊在我手中,真是感謝上天,賜我這麼完美的姻緣。

「別拿那箇舊的了,明天我再重新給你做新的!」他攔住我去取風箏的手,我順勢趴進他懷裡,說道:「如今我已18歲,而你已經為我做了12年的風箏了,想想這日子過得還真是快呢!」

「是啊,不知不覺都已經過去十二年了,真希望咱們還能再有好多個十二年,到那時咱們就子孫滿堂了!」

「會的!」我仰首望他。

「但願吧!」他低低嘆了口氣,「真想這麼一輩子抱著你!」

「我也是!嘿嘿……」

兩個月之後。

「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我一邊織著小衣服,一邊問他。

「你這有孕之人,大夫說了不能奔波勞累,乖哈!再忍幾個月等咱家小寶貝生下來就回去!」他坐在一邊輕撫我後背,柔聲說道。

「啊?要等這麼久啊?可是我有點想念皇帝爹爹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想我?還有姐姐,也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我停下手中的活,望向外面的蘆芽。

「有我就夠了,不許想他們!」他低頭,溫熱的呼吸噴在我頸下。

「夫君,咱們去看蘆芽吧!好久都沒跟你一起看蘆芽了!」我提議道。

「好啊!」他起身抱起我,「走嘍!」

「去夕陽下看蘆芽嘍!」我摟緊他的脖子,一路歡聲笑語。

十六、芽色年華

「你說,這些綠芽什麼時候開花啊?」我靠著他肩膀,坐在夕陽下的木棧道。

「十月啊,你這麼希望他們趕緊開啊?」他輕撫我背,柔聲回答。

「蘆花開了才好看嘛!」

「蘆花的轟轟烈烈雖然漂亮,不過我更希望他們一直是個芽,那樣就不會有外界的風吹雨打!」他的目光深遠幽邃,是我看不懂的悲涼。

「我怎麼感覺你最近怪怪的!」我握緊他的手。

「哪有?」他落下一吻,算是對我的懲罰。

「哈哈!你們倆真是讓我好找啊!」是夏塵的聲音,我倆同時回頭。

「哥,你來了?」夏焱一邊扶起笨拙的我,一邊說道。

「呦,木木,這,幾個月了?快讓我看看!你小子行啊!」夏塵過來對我的肚子左瞧瞧又看看。

「5個月了!」我興沖沖地回答道。

「來看看塵哥哥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他手一揚,兩封信就赫然出現在我面前。「是姐姐和爹爹給我寫的信,哇,真是太好了!」我捧著那兩封信,如獲珍寶。

看完信,我抱著夏塵連聲道謝:「謝謝塵哥哥,塵哥哥永遠都是這麼貼心!」

「咳咳,你夫君在這呢!」夏焱假裝咳嗽。

「從小抱習慣了嘛!嘿嘿……」我對著他傻樂。

「小焱,天這麼涼,你回去給木木拿件披風來吧!」夏塵扶我坐下。

「哦!好,我這就去!」夏焱一步一回頭地去了。

夏塵望著遠方,低沉著嗓音:「木木,想不想聽故事?」

「真是好久沒聽塵哥哥講故事了!」我嘆息一聲看向他。

夏塵表情凝重開口講道:

十九年前,一個很冷很冷的秋天,晨曦微露中,忽然出現一個女人,她眉頭緊鎖、神色慌張、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那個女人呢時不時地往後張望,她身後還有一個小孩正緊緊拽著她的衣服跟著。

那個小孩不情願地邊走邊嚷嚷:「大娘,我們還要走多久啊?我實在是太困了,走不動了!」

「快了,快了,等我們甩掉後面那些壞人就能好好睡上一覺了!」那個女人一邊安撫,一邊笨拙地在蘆葦盪里左右穿行。

突然,嘈雜的聲音傳來:「他們在那邊,快,追!」、「快,不能讓他們跑了!」

那女人蹲下身、熱淚滿眶地把懷中的嬰兒交到小孩的懷中,她哽咽摸著嬰兒的臉:「快,你快帶著小寶走,沿著這條河一直往前走!」

那小孩費了好大勁終於抱穩了懷裡的嬰兒,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眼淚汪汪地問:「為什麼要把小寶交給我啊?」

那女人哭著說:「寶貝,如今咱們家就只剩你們兩個人了,你一定要把小寶撫養長大,然後記住咱們家的仇,還有你爹娘的仇!一定要把小寶健康撫養長大,記住!」那女人說完,取下嬰兒的最外層襁褓,站起身就走了。

不一會兒,那喧鬧的吵嚷聲就越來越近了,那個女人的身影卻越來越遠了,然後那個小孩就吃力地抱著懷裡的嬰兒沿河道走啊,走啊。

沒走多遠,背後就傳來了那個女人的歌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見他好長時間都沒再繼續講了,我著急地問道。

「後來他們都得救了!」夏焱過來給我披上披風,「咱們回家吧,在這容易著涼!」

「得救了!真是太好了!」我輕呼,但心口卻好似被什麼堵上了。

十七、江山動蕩

長辛二十八年九月初三,姐姐前來看我,我高興不已,拉著她問東問西,而她身後的衛兵卻半步不離,姐姐說這是塵哥哥為了她的安全著想特意派過來保護她的。

我隱約覺得姐姐有事瞞我。

姐姐拉過我的手:「這還有多久臨盆?」

「還有四十天。」

說話的同時,姐姐在我手心飛快地寫字,好像是寫了三個字,我正欲張口問她寫了什麼,她「噓」的一聲,重新寫了一遍。

憑感覺我猜第一個和第三個字是「母」「碑」。母親的墓碑,難道?我淚眼婆娑地張口,卻被姐姐一把攔住:「記住!」

姐姐被控制了,她是被誰控制的,她要我去母親的墓碑?到底是怎麼回事?

送走姐姐,我跟夏焱說想去單獨祭拜母親,夏焱再三囑咐我要小心,便任我去了。

祭拜之後,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墓碑,果然,在一塊方形石頭下找出一個紙條,紙條寫道:

「夏塵造反,帝都淪陷,若欲相救,院中槐下。」

夏塵造反?造反?夏焱知不知道,夏焱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姐姐過來的時候不會被這麼監視,連夏焱都不可相信,我該怎麼辦?我蹲下痛哭。

哭完匆匆回去,夏焱不在家,正好,趁他不在,趕緊挖院中的槐樹。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挖出一個罈子,壇中是一封信和一片玉葉飛花。

信中寫道:

木兒:做這個選擇,娘不後悔,你也莫怪你爹。娘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打開這封信,如若打開,就證明你遇到了危險,孩子,用你所有的法力催動這片玉葉飛花,就能看到修鍊生髮仙法的秘訣了,願你平安快樂,我的孩子!——乙芳絕筆

「娘,我不怪爹爹,我現在就去救爹爹。」我喃喃道。

一回頭,正好對上夏焱,我嚇得退後一步:「你,一直跟蹤我?」

十八、夫妻決裂

「木木,別去!」他眉頭緊蹙,聲音壓抑。

「別去?那是我爹和帝都的千千萬萬條性命!呵呵!你是來炫耀你們對這天下早已穩操勝券了嗎?」我悲憤地朝他嘶吼。

「木木,你別這樣,我也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是,我,我……」淚已滿眶的他聲音顫抖。

「你用寵愛一點一點地侵潤我的心,等到我心裡全是你的時候,卻發現你想要的不過是我爹的天下,你知不知道,這樣跟剜去我的心有何區別,你這個口蜜腹劍的小人!」我哭喊著,彷彿我說的話狠一分,我對他的恨就能少一分。

「木木,我……」淚光閃爍中,他的眼眸還是那麼的深情。

「你不想什麼?不想假借娶我之名,爭權奪利,蓄謀天下,還是不想逼迫我於羝羊觸藩之境,讓我進退不得?」我指著他,淚水肆意而下。

「當年我去往帝都,第一件事就是去夏家舊址拜祭,當你再愛我的時候,我早已不是我,我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逼迫著我一步步將你我的感情變成了今天的仇恨,你知不知道,走每一步,我都痛苦萬分……」他躬身垂淚,彷彿那蝕心之痛融入了他每一寸肌膚。

「我們的愛情,終究抵不過命里的殊途呵,你眸中的恍惚,是我對你我愛情最後的自負,謝謝你賜我一段不朽,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我決絕地說出最後一句,心裡卻糾纏著萬分不舍。

「木木,不要!」他奔過來抱住我。

「你非要我拿孩子威脅你,才肯放我走嗎?」我冷冷地說。

他身體一僵,緩緩地鬆開手臂,吩咐道:「來人,把乙桎帶過來!」

姐姐,果然是被他控制了!

不一會,姐姐被帶了過來,他背對著我們:「小桎姐姐,木木就交給你了,請你一路保護她的安全,我,我就不送你們了!」

在一隊衛兵的跟隨下,我和姐姐上了馬車,馬車中,姐姐跟我說了帝都這一年來的變化。

自我們走後,夏塵自請領兵十萬,攻打呼韓氏部落,卻在得勝還朝時突然起兵,攻陷帝都,皇帝爹爹帶著官員隨從,一路向南奔逃,不知現在何方。

十九、疑惑重重

「姐姐?」我握著她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只要一害怕,就拉著她的手不放。

「別怕,你是倉秀聖女之後,一定會沒事的。別怕!」姐姐輕輕安撫我道。

一路穿行,我藏身馬車裡苦練生髮仙法,但凡遇到盜匪流寇,都有影密衛出手,我姐妹二人到達帝都之時身上分毫無傷。

果然,偌大的帝都火焰連天,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盛景。調轉車頭,我們一路打聽,最終在雒(luò)水之畔見到了狼狽的爹爹一行人。

就在我準備上前之際,身後的影密衛卻一擁而上,朝著爹爹刺了過去。我伸手一甩,萬千隻柳葉飛花從我手中飛出,影密衛們被我一一射傷不再動彈,而我也昏昏倒下。

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軍營帳篷。他派過來影密衛不是為了保護我,而是想要順著我,找到爹爹,到現在他還在利用我!睜眼看見爹爹和姐姐,我心裡莫名的有了安慰。

「別再動用法術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緊!」姐姐撫著我的手,一邊勸一邊哭。聽太醫說我因為緊急施法,動了胎氣,現在需要靜養,不能再有任何刺激。

想著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弟二人隱忍這麼多年,現在竟是如此狼子野心。忽然,夏塵那天講的故事在腦海中浮現,難道,他們就是當年蘆葦叢里的遺孤?

二十、拯救河山

對面就是夏塵率領的十萬大軍,而父皇這邊,卻只有五萬的殘兵敗將。我施法逃脫營帳,急奔至戰場中央。

一個是我從小到大的愛人,一個是最疼愛我的父皇,他們就站在戰場的兩端。我撫著鼓起的肚子,大聲質問對面的夏焱:「你們就這麼想要這江山嗎?」

「不是,不是的!」夏焱坐在馬上的他,身體前傾,急急回答。

「以前我有多愛你,現在我就有多恨你。」我恨恨地咬牙道。

「這是你們欠我們夏家的,若不是你爹,我們夏家何至於只剩小焱一個,皇家欠我們的,今天我就用這江山為我們夏家372口人陪葬。」後方的夏塵冰冷的語氣,似數九寒冬的冷風,每一個字都好像要滲入骨髓。

「不,大哥,不,我不要當什麼黃帝,我只要木木,我只要她!」夏焱轉身朝夏塵哭嚷。

「你感同身受地想一想當年夏家所受的苦難,你想想當年夏家的恥辱,今天,等我們取了狗皇帝的頭顱,這皇帝,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我驚詫不已,卻聽夏焱繼續哀求:「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你一生的追求都是報仇,而我一生的追求都是木木。我瘋過,愛過,恨過,闖過,拼過,努力過,放下過,但我從沒怕過,但這次我是真的怕,我怕失去她,求求你,別再繼續復仇了!你當年對乙桎做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今天,我只要木木,你若是敢動木木和皇帝,我現在就自殺當前!」說著,夏焱橫起手中的長刀,置於自己脖頸。

我朝他大喊:「焱,不要,你!」

夏塵氣結:「你!哼,你以為你不願當皇帝,我就找不到人代替你嗎,木木的肚子也這麼大了,太醫早就說過,她懷的是男胎,你根本威脅不了我!皇帝的狗命,今天我要定了!」

夏焱沉默半晌,最後出口道:「既然如此,我過去再最後跟木木說幾句話!」說完便翻身下馬,朝我走來。

曾經多少次,我就這麼望著他向我昂首走來,可今天的每一步,他都走的那麼沉重。

「木木,對不起!」淚眼婆娑的他在我面前站定。

曾經的夫妻,今天卻要在戰場上以這種方式再見,我心中酸澀不已:「你……」

一把被他抱進懷裡,我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地底天牢,原來他那時拒婚,是為了怕我面對今天的局面而傷心,他那時便已經在策劃謀反。老天對他竟是如此殘忍,非要讓他在我和他的家族仇恨二選其一。正思忖著,耳邊他的聲音響起:「幫我殺了我哥!」他說完放開我,徑自回身而去。

我呆愣之間,他已經翻身上馬,揚起長刀,向著夏塵砍去,毫無防備的夏塵橫起兵器格擋,兩兄弟在陣前自相殘殺,身後兵士的馬兒受驚,紛紛揚蹄。

我趁著混亂,趕緊朝夏塵甩出柳葉飛花,終於在不停的柳葉飛花攻擊之下,夏塵和夏焱雙雙被砍傷於對方刀下,夏塵流血過多而死,叛軍在夏塵的最後一口氣中被解散。

抱著夏塵冰涼的屍體,我只恨自己的生髮仙法為什麼不能救人。陣陣疼痛傳來,兒子就那麼在他父親的屍體旁,降生了。

長辛三十三年,我帶著火火坐在十里坡的蘆花旁,火火指著滿坡的蘆葦問:「娘親,你說這蘆花什麼時候才能開啊?」

「娘親希望他們不要開花!」我吻了吻兒子的小手,「你爹說過:蘆花的轟轟烈烈雖然漂亮,不過我更希望他們一直是個芽,那樣就不會有外界的風吹雨打!所以娘希望它們不要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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