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攝影師川內倫子說起「捕捉現在的喜悅」

川內倫子發行了最新影集《Halo》。在英國無數候鳥盤旋；中國河北省村子裡延續了300多年的傳統節日「燈樹花」；在出雲大社的神迎祭中焚燒的御神火……通過在各個不同地方抓取的片段，用她自己的視線去描繪出自然與人的潛在關係、人對黑暗的敬畏與頑強的生命力等主題。在2013年發表了《天地》之後的5年歲月中她迎來了分娩這一重大事件，開啟了人生的新境界。

點燃想像力的攝影的魅力是…

—影集《Halo》發行了。對於川內來說發表照片的意義和攝影的魅力是什麼呢？

「攝影的魅力在於捕捉只有現在才有的事物，攝影就是去記錄他們。在這個基礎上加入自己的想像力，將具體性與抽象性混合，在拍攝的現實中加入自己的幻想，根據這個比例的不同，作品的表現也會有變化。每次製作影集時的重要工作就是讓照片所擁有的「記錄性」變得有趣。因此在拍攝以後會加入了自己的行動來進行構成與編輯，這樣「照片」就能夠變成「作品」。」

—在《Halo》中，鳥群、鑽石粉末、水滴等照片看上去會有不同的形態。說明了「是鳥的照片」以後才看到鳥，但是如果沒有說明，第一眼會不明白照片所拍攝的是什麼東西。在觀看者的想像力的重疊下，就好像可以看到別的世界一樣。

「這就是攝影作品有趣的地方。比如拍攝出雲迎神祭的時候，正好趕上了祭年遷宮。湊巧前往取材，雖然在場地內攝影了，但是沒有將照片加入影集，因為感覺紀實的感覺太強了。這次不想表達那些，就選用了在稲佐海濱拍攝的一些鏡頭。因為沒有出雲大社那樣的記號，所以要是不說的話就不知道是哪裡。

那個時候很偶然，下著雨，然後開著閃光燈拍下了照片。雨點反射了閃光，照片印出來以後就看到了一粒一粒的光點。當時並沒有看到，但這樣子拍下來的結果讓人非常驚喜。就好像大家祈禱的行為在照片上體現出來了似的。」

—那麼這個影集的題目《Halo》是什麼意思呢？

「通常在起標題的時候，儘可能讓它有兩種以上的意思。《Halo》也有兩種意思，一是佛像身後的背光一樣發散的光傘，二是銀河系中星團的一部分。這次拍攝的各種各樣的顆粒也是一種隱喻。不只是這些，其實所有東西從遠處看到的都是光的顆粒。」

名曰攝影的行為

—你想要拍攝的被拍物有什麼共同點嗎？

「我會被活動的東西吸引，對建築物之類不會動的東西不太會心動。去捕捉一些像在運動一樣活動的東西，能讓我感到喜悅。因為會動的東西能夠帶給人一種「生」的感覺。我覺得「動=生」，而靜止就好像跟死亡很接近。」

—對攝影進行思考時，會不會想看到隱藏在我們所看到的東西背面，那些看不到的東西呢？

「世間的存在本來就是這樣成立的。我對世間不可思議之處，比如自己為什麼活著等等很有興趣。如果這樣想的話，就有世界由兩兩相對的事物組成的二元論，這非常吸引我。陰和陽，不管是哪個都不能獨立地組成世界，只有兩者同時存在才可以。」

—我印象很深的是鳥的照片，你拍攝了一大群鳥。

「最開始看到這群鳥的時候，從遠處看到的是它們不斷運動的黑影，並沒想到是鳥。我被在我腦中浮現的「影子在活動」這個詞所吸引。因為影子是光的對應，而光是攝影中不可欠缺的要素。」

—這個作品中，有很多在昏暗的場景下的攝影，這些都是用數碼相機拍攝的嗎？

「在昏暗的地方用膠片是無法拍出清晰的照片的。多虧了數碼相機的進步才能夠完成這個作品。」

接下來與攝影媒體的交流方式

—在這個每個人都能用手機拍照，在SNS上發布的時代里，影集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作品的一些表達只有在影集里才能看到，我認為印刷與影集文化會一直延續下去的。這是手可以直接接觸到的東西，而網路實際上是摸不到的，兩者完全不同。在翻頁時，使用這兩種媒介分別產生的感情也完全不同。」

—我們換個話題，從前作到《Halo》為止的五年里，你經歷了分娩這個大事件。有了孩子以後你的時間分配有什麼變化嗎？

「在限定的時間裡變得更容易集中了。以前可以無限拖延著作業，雖然那樣也很有趣。現在因為要將和家人共度的時間區分開，第一次意識到要設置好私人時間。年輕的時候沒有孩子，就根本堅持不下去。現在早睡早起能夠集中注意力，這樣強制地讓自己更換狀態其實也挺好的。」

—圍在孩子身邊，沒法再有自己自由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呢？

「很好啊。感覺他就像是將以往輕飄飄的自己拉回到地面的重石一樣。以前和家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很不耐煩，之後一直一個人生活，自己獨處的時間很長，就覺得擁有自己的家人，能夠回到那樣的家裡一起度過時間是一件好事了。當然我還是很喜歡可以光著身子去洗澡或者開著門上廁所這種一個人住著的解放感。」

—今後，看待事物的視線也會有變化嗎？

「孩子變化的速度很快，總是有「只有現在才有這種樣子」的感覺。隨著自己的歲數慢慢變大，人越來越體會到這個世界是有限的了。家長慢慢上了歲數，孩子慢慢長大，不僅是孩子自己有了變化，我們自身的狀態也在不斷變化。諸行無常或者世界是有限的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我創作的主題，也是我開始攝影的契機。通過攝影能夠讓世界觀凝聚在這小小的照片中。」

川內倫子

1972年出生於滋賀縣。2002年《うたたね（打盹）》和《花火》獲得第27回木村伊兵衛寫真獎。此外著作還有《AILA》（2004）、《the eyes, the ears,》《Cui Cui》（2005）、《Illuminance》（2011）、《あめつち（天地）》（2013）等。獲得第25回INFINITY獎藝術部門獎、平成24你那（第63回）藝術選獎文部科學新人獎、第29回攝影町東川獎國內作家獎。舉辦過個展《AILA + Cui Cui + the eyes, the ears,》Cartier財團美術館（2005巴黎）、《AILA + the eyes, the ears,》哈蘇中心（2007瑞典哥德堡）、《Semear》聖保羅近代美術館（2007聖保羅）、《照度 あめつち 影を見る》（2012東京都寫真美術館）、《Illuminance》（2015維也納 KUNST HAUS WIEN GmbH）等。

攝影: Takehiro Goto

文: Mami Kisa

翻譯：LaBa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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