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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展「基弗在中國」:神話隱喻,荒蕪廢墟,宇宙秩序,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不知道為何置於此地,

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人類的智慧竭力尋找答案,

但是無果。

前段時間,「重構——基弗在中國」在山東美術館展出,作為當代頂級藝術家的展,小編肯定要去湊個熱鬧。

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1945-),德國新表現主義代表藝術家,其創作涉及繪畫、攝影、裝置、雕塑等諸多方面。基弗藝術以多重方式受到神秘主義和宇宙起源說,以及英格博格?巴赫曼和保羅?策蘭詩歌的啟示,圍繞著火、水、氣、土等基本元素,圍繞著《舊約》和《新約》中的敘述,以及在佛教思想中起核心作用的空,還涉及北歐神話、德國藝術思想傳統(瓦格納音樂、尼采哲學、博伊斯及當代藝術)、德國現象學哲學(尤其是海德格爾意義上的現象學)等。

如何形容看到基弗作品時的感受?震驚、無助、悲傷、感動、迷茫?或許像更多的人在展廳留言簿上表達的:看不懂,但依然被繪畫之場和詩意之感交織在一起帶來的巨大能量所震撼和凝固。

在基弗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大量宇宙、歷史、神話、哲學、詩歌的元素。而拋卻這些偏冷晦澀的知識背景,單是材料媒介的開放性,就足以讓一個觀看者暗自沸騰,鋼鐵、鉛、混凝土、植物、木炭、頭髮、鑽石、照片,乃至戰爭的武器,被基弗通過腐蝕、灼燒、拼貼等各種手段來創作。展廳如同一個開放式的巨大迷宮,充滿著對個體和宇宙,當今和歷史,材料與精神之關係的思考和探索,將觀看者吸入其中,自行擇路,去尋覓,去解謎,去得到千姿百態的答案。

從廢墟中來,到廢墟中去

閱讀基弗,還要從撲面而來的「廢墟」開始。基弗的出生和成長正值德國戰敗投降後的歲月,過去的一切不復存在,未來還是未知。有史學家將戰後德國概括為「沒有父親的社會」,來反映德國人的困境,「父親如果沒戰死,都會在蘇聯做戰俘,即使有幸回家,又總因與過去犯罪政權或不義之戰有千絲萬縷關係而信譽蕩然」。二戰後的這個民族,精神上背負著重壓,特別是戰後出生的一代,他們要面對一些不是由他們引起但又無法放下的事情,去懺悔,去接受各方面的限制。如何重新振作德意志的民族精神,基弗選擇了歷史、宗教、神話、詩歌等多種題材進行挖掘和創作,去揭示,去張揚,去喚醒,而非隱藏,躲避,漠視。

在早年攝影作品《佔領》中,基弗穿上父親當年的納粹軍服,站在各種古迹旁做出納粹軍禮。在當時,這個動作是違法的。人們認為基弗意在讓當時的德國人回到慘痛的歷史中去反省,直擊心底的畏縮。但我認為也可以退回到一個更久遠更廣闊的時空去看,如果不知道是什麼年代,不知道動作的含義,渺小的身影將顯得多麼荒唐和固執。

戰爭的廢墟觸目可見,但小孩子們並不覺得廢墟有什麼不好,把廢墟當作遊樂場,在炸彈坑裡玩耍。廢墟清潔女工清理的石頭被基弗用來造房子。對他來說,廢墟是一種新的建造的開始,是循環運動,而非末世論。「某物越是處在無限制、不確定的境地中,它就越美麗,一座廢墟城市呈現了無窮的可能性,沒有任何東西是預定了的。廢墟與自然一樣富饒充盈。」童年的認知使得基弗作品中出現的風景大都是廢墟和荒蕪之地,以廢墟的外表模糊了世俗的判斷,也給於觀者更大的思考空間,同時也奠定了他在創作中無視材料本身的卑微與高貴,重要的是賦予事物以精神性。

基弗最為人熟知的,大概就是他在各地工作室蓋的塔了。他將塔視為天地之間的連接物,試圖接近天堂,又趨向於匍匐大地,歪歪斜斜,似乎草草而就,瀕臨抗拒與服從地心引力的臨界點,似乎會在某個未知的瞬間土崩瓦解。塔中有各種力量的角逐,而塔的廢墟感被他視為人性的殘餘。基弗關注的正是萬物從一種存在狀態向另一種存在狀態的轉化和過渡。

基弗2009年執導的首部歌劇《太初》,將高塔建上舞台,以12座塔描繪了一個世界歷史開端的模型。在某些觀眾看來,這個舞台破敗不堪,像一場大災難的終結,而在基弗看來,這恰恰是一個開端,希望藉此指明,開端始終是終結,終結始終是開端。

他說:「我不喜歡靜止的狀態,如果這些高塔倒塌了,那將是一個很大的驚喜。」(⊙_⊙;)

基弗十分鐘愛鉛這種材料,在20世紀80年代初,當科隆大教堂重修屋頂時,他買下了拆掉的老鉛板在工作室進行各種形式加工。在觀念上,他認為鉛是液態的,內部是流動的,具有柔韌性,與堅固、脆弱的混凝土形成對立。因此,高塔的建造也是從鉛書開始的,以鉛書作為塔基和樓層間隔,是塔中之塔,也是歷史之塔。

鉛制的書憂鬱而沉重,那不是用來閱讀的書,基弗要的不是人們在書中查找文化,而是記憶,文化必須在人類生生不息的記憶中被發展和傳承。

茜茜公主 照片、鉛 170x130cm 1988年

基弗在各種作品中大量使用鉛這一元素,鉛的晦澀暗淡給作品帶來強烈的物質感,沉重的歷史感,和深邃的精神空間。因包含了遊動的觀念,基弗說:「我的畫全部在轉變中,一切都在往下掉。」

荒蕪的風景(8幅)照片和各式物品 65x125cm  1982年

黑白照片展現著衰敗卻依然渾厚的自然,孤獨的工具同框出現。自然總是在那兒,它還將一直在那兒,它將一再地發生它的影響,一再地把一切都引向它的道路。當自然、當樹木對文明發起進攻的時候,那些人類的小小的工具,還能有怎樣的作用?

黑——丟失的第一個字母 黑白照片上的水粉畫340×145cm 2012年

畫面內容本身是基弗一個裝置作品,由一個古老的報廢的打字機和鉛化的向日葵組成。乾枯的結滿花籽的向日葵,作為死亡和重生的象徵,啟示人們,在沉重的記憶之下,還有一些更重要的東西,等待去重新發現和繼承。向日葵是基弗的代表性語言之一,他在巴黎的工作室大量「種植」了這一元素。

星空隕落 亞克力、土、鑽石、不同材料 280x190cm 1995—1999年

畫作粘滿鑽石,在展廳的燈光下bulingbuling,但依然擺脫不了廢墟質感,凝重得化不開。人類就是星辰,從天空墜落人間,每顆鑽石代表墜落的人。基弗有很多名為星辰隕落和星庫的作品。二戰期間,黃色大衛星被納粹用來標示猶太人,每一刻鑽石,每一顆星星,也都映射死於集中營的猶太人,是傷痛的呼喚。

共濟的歷史 照片、拼接畫、塗有丙烯酸的紙片和紙板 120x88.5cm 2002—2008年

方鉅、圓規、樓梯都是共濟會的標誌,方鉅代表真理,圓規代表道德,我還不怎麼理解這些符號的奧義和作用方式,只覺得人類的智慧就像這漂浮的樓梯的碎片,不通向任何有意義的地方,人類永遠得不到想要的真理。

盡情玩耍,很重要

基弗被稱為「成長於第三帝國廢墟之中的畫界詩人」,懷著憂鬱晦暗的「德國基調」,但看了他的訪談錄《藝術在沒落中升起》和紀錄片《銘記未來》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極其豁達可愛的小老頭,有著尼采式的悲觀主義,經常腦洞大開,精力旺盛得像個孩子,很多作品就是放大版的玩具。

用鉛造一架小飛機,然後把它燒變形。⊙ω⊙哦耶

他研究物理化學天文歷史,研究鍊金術和宇宙起源,他從各處撿來各種「廢品」,從來不丟棄什麼,一切都留存著,一切又總是在變動著,每一件東西、每一種材料都在等待著被整合成一件新作品,基弗把等待看作是哲學化的過程。「有時候我把畫淋在雨中,泡在酸或水裡,再或者將泥土置於其上。我從來沒有停止過這些類似方法的實驗。」這個小老頭是多麼會玩,多麼熱愛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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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作品燒掉,然後在燒毀的表面繼續創作,建立新的東西。⊙﹏⊙還有一大堆道理:著火了,但又沒有完全燃燒殆盡,是關於火的古老概念,就像聖經《舊約》里常出現的,上帝殘暴地毀滅,僅剩下一點兒殘餘了,於是從灰燼中重新生長出某種新的東西。(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我把印度的所有握在手中 照片、混合材料 120×180cm 2015年

這組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作品,竟然是以老爺子在自己的溫室游泳池裡推著各種漂浮物游泳的照片為基礎做的,說是通過游泳的方式,重新組合大陸,由此構建一種聯繫。( ° °) 然後一本正經解釋道,水可以孕育一切,也可以溶解一切。(好像很忽悠玄妙的樣子...)

基弗在巴爾雅克的巨型工作室就像一個巨大的、智性的遊樂場,這裡有隧道、高塔、展廳、實驗室,包含了不同議題、觀念、材料。⊙⊙

還有好多未曾露面得「古代女子」陪他玩耍~

基弗說:我在自己的藝術活動中建立某種聯繫,由此來忍受自己的生活。不然我就活不下去。

通過對話實現自我拓展

觀展,是與藝術家進行的一場豐滿而完整的對話。以為不了解德國歷史、宗教神話、星辰坐標就很難進入基弗的複雜宇宙,然而知道了這些之後,好像依舊很難抓住這場對話的真正主題。這些他用多種方式探討的人類終極問題,還需要從最基本的人性出發,回到最單純的狀態、最基本的起點去理解。如果這些作品有一個統一的主題,那就是人類為了尋找世界真諦而做的嘗試。「我們不知道為何置於此地,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人類的智慧竭力尋找答案,但是無果。很絕望,不是嗎?」

起初 畫布上的混合技術 190x280cm 2003年

人類智慧的進步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如果我們生活的大地是圓盤而不是球體,我們實現幸福的方式會有什麼不同嗎?要做的事情是否還和今天一樣?我們將會以怎樣的方式度過一生?這些問題好像逐漸浮現了出來,讓人驚異又無從躲避,而僅從審美的角度去看展是遠遠不夠的。所以,頂級的藝術家,到底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呢?神話的隱喻,野蠻的廢墟,宇宙的星辰,到底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想是一種對自身的擴展:在認識到更廣闊的存在形式和表達方式,突破以往的感知層次和思維路徑之後,站在一個新的維度上,我們將選擇以怎樣的方式實現自我。

向宏觀和微觀拓展

感知自我存在的方式

你是如何感知到自身的存在的?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你在宇宙中的什麼位置?這個問題更無從談起。你和這個世界有什麼聯繫?這個問題又似乎一言難盡。這些看似無厘頭的問題正在呼喚我們沉睡的感知力。觀看基弗的作品,從最初看不懂的尋覓,到逐漸沉入其中的探索,會漸漸意識到自己的感官長期停留在低度利用的狀態下,缺乏來自內在的對周遭一切的感知和思考需求。所以上面那三個問題又似乎是在問:生命的豐盈度真的不重要嗎?

在基弗看來,人是微觀世界與宏觀世界之間的皮膚,可滲透的皮膚。宏觀世界和微觀世界一樣大,一樣廣,皮膚是一個世界向另一個世界的過渡。通過基弗的作品,我們看到他建立自己與世界之聯繫的方式,啟發我們敞開感官和思維,長出更多觸角,讓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活起來,在自由的宇宙,自由的生命內部,獲得更廣闊豐盛的體驗。

歐洲牛 油彩、乳化劑、蟲膠、荊棘 192x282x35cm 1994—2010年

乾草和荊棘之中的牛,身上有著空洞,透過空洞可以看到宇宙星辰。基弗通過《歐洲牛》闡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觀點。每一株植物都被天上的一顆星星影響和引導,每個人也對應著一顆星星。去尋找一顆星星,並意識到自己與一顆星星相連,這就給予地球上的此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維度。所有一切都關聯著,不僅僅在地球上,而且在宇宙中,宇宙是現實的全息影像。這樣的關聯十分美好,十分浪漫,牛代謝植物,因而成為了宇宙的代表,人類是不是也一樣呢?

獵戶座 丙烯酸、鉛、樹根、木頭 208x299x24cm 2004年

星座的結構用脆弱的樹枝條做成,基弗認為,星座系統就像花朵的花瓣一樣,會盛開也會凋謝,他們只存活一個片刻。在另一個世界中,星星和人的生命一樣短暫而不可控。是謂無限小在無限大地重演。

把自己繫於一個宇宙維度真的能獲至一種慰籍嗎?還是意識到自己存在於無限的宇宙空間中之後會更加迷失彷徨?基弗說:在我們感覺最孤單的地方,例如在一個空無一個人的海灘上面,或者在永遠冰天雪地的高山上,我們同時最有感恩之情,有最結實的維繫感。

向過去和未來拓展

敞開深度回憶的路徑

基弗在作品中回應不同時期文明:他回應古老文明,「揣測」古代女子,也回應19世紀的哲學家,實踐現象學的認知方法。他擅於用繪畫的語言,在作品中加速時間的進程,增加時間的彈性。觀看作品,我感覺自己和很多不同時空的人生動而密集的聯繫著,每一次信息交換都有著如驚醒般的能量。

古代女子 粉筆,鉛,干植物和樹枝,鋼材,玻璃 282x192cm 1997—2007年

起初 鉛、木頭、丙烯 280×570cm 1985年

我們來自大海,單細胞的生物全都生活在大海中,生命就在那兒開始了。腦子裡的記憶只是一點點,細胞中的記憶,它能把我們帶回到幸福的、無意識的海洋單細胞生物的狀態中。

生活中的一切都以回憶維繫著,人體的感官、感受,以及龐大的思維,均以回憶作為原料,各種思想、生活體驗都在其中。這種回憶改變了時間,時間在延展。未來的人類如何發展,人總會無限地找尋未知的答案,尋覓,就是答案,驚喜不斷,也挫折不斷。

向神話拓展

理解神話中的人性本質

近代以來的科技發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理性思考,但在某種程度上,正是理性導致了人類精神的貧乏和困境。盧梭曾尖銳的批判科學對人的本性的泯滅和壓抑,他認為在科學理性至上的世界,「流行著一種邪惡而虛偽的一致性,每個人的精神彷彿都是同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所以,我們需要回到神話中去看一看人內心更深層的渴望,與自己內在的最深刻也是最基本的情感重逢。

莉莉絲在紅海 混合材料 228x115x101cm 2015年

莉莉絲在猶太神話中是拋棄亞當的第一任妻子。上帝創造了亞當之後,覺得他太孤獨,又創造了莉莉絲作為他的妻子。亞當與莉莉絲皆從土裡生,與取亞當之肋骨而創造的夏娃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象徵著與男性的完全平等。然而生活中還是無法完全平等,終於有一天,倆人因為尊卑問題談崩了,莉莉絲借用上帝的力量逃跑了,生活和行走在廢墟之中,並與各種魔獸生下了很多孩子。紅海是莉莉絲逼自盡之地,最終以自投毀滅的方式反抗上帝。莉莉絲有所種形象,女權主義者認為她的所作所為是非常積極的,而在聖經中,莉莉絲是一個非常消極的角色。

莉莉絲的女兒們 混合材料 286.1x141.5x10.1cm 2010年

不管是莉莉絲還是她的女兒,都沒有人物形象,僅以衣服作為象徵,很詭譎,也很自由。基弗在很多作品中使用了蕨類植物,蕨類是地球上最早的植物,寓意著古老,古老的生機。

假設 混合材料:紡織品織物,植物組成,鉛儲物箱 190×140cm 2006年

神話總是比科學更完善,科學始終只關涉局部,尤其在今天,每個人都僅僅致力於研究整體當中非常小的一塊,神話包含的知識雖然不能直接被解讀,必須得到闡釋,但它更具有整體性。基弗在創作中運用神話,不僅僅是以北歐日耳曼民族的古老傳說呼籲德國文化的「重生」,對於我們而言,更重要的是在抓住神話的基本結構之後,學會以人的靈性感受外界,認識到理性在人類認識自然及自身的過程中確有其無能為力之處,從而對生命的存在給予更多感性的關懷。

寫到這裡,小編似乎理解了基弗說的「藝術比科學更哲學,更接近於事物的本質」,藝術把所有不同的科學、不同的認識帶入一個新體系中,綜合在一起,創造出一個統一的視野。但小編還是不太理解老爺子那句更有名的話「我解除物質的外衣而使之神秘化」。orz …

The End

去創造,去感動,去思考

呈現美好生活的創意提案,探索聲色張揚的溫柔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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