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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追憶:親歷國際廣播三十年

從1960年11月調到廣播事業局對外部對拉丁美洲廣播部西班牙語組,到1990年9月奉調到廣播電影電視部總編室,我在國際台生活、工作了將近30年。30年啊!多麼漫長,又多麼短暫!說漫長,那是一萬多天;說短暫,真可謂「彈指一揮間」!

30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22年。其中,前19年我是純粹的業務幹部。干過播音、翻譯、記者,處理過聽眾來信。後3年,擔任拉丁美洲部副主任,也沒有離開對外廣播業務工作。

第二階段8年,擔任國際台副台長。

敘述30年的經歷,我力求做到實事求是,問心無愧。

短暫的播音生涯

1957年秋季,我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學院西班牙語系。當了兩三個月的助教後,下放到北京南郊成壽寺農業生產合作社勞動鍛煉。不到一年,回到外國語學院。1958年秋季,校方分配我和另外三名同學到高級翻譯班進修,言明進修期限為七年。

正當我們四個人寒窗苦讀的時候,中蘇論戰開始了。激烈的論戰席捲了全球的共產黨人。在對外部西班牙語組工作的西班牙專家(多是在佛朗哥統治時期移居蘇聯避難的)不肯播送中國共產黨發表的「反修文章」,隨後又紛紛返回蘇聯。

在這個大背景下,中央決定調我們四個人分別到外交部、外文局和廣播事業局工作。我被分到了廣播事業局。

到西班牙語組報到後不久,就聽到了部主任羅東同志對我的初步印象。他說:「來了個大學生!」那年我24歲,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從來沒有離開過校門,沒有一點社會經驗。大概是太青澀了,才給領導這麼個印象。

西班牙專家離開後,最緊缺的是西班牙語播音員。部、組領導決定凡是發音基本準確的翻譯,都要同時兼當播音員。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老播音員耐心教我們如何發聲,如何換氣。我們都很認真,幾乎每天利用業餘時間在廣播大樓南邊的河邊「啊、啊、啊」的練聲。沒過多少日子,就正式上馬播音了。

第一次從收音機里聽到自己的西班牙語播音聲,激動得不得了。那份喜出望外的勁頭兒,真有當一輩子外語播音員的樣子。可惜,我的西班牙語發音致命傷很快就暴露了。西班牙語一些輔音分清濁,例如,P和B,K和G。清音和濁音一混淆,意思就變了,甚至變得含義相反了。上學的時候,也曾反覆練習,可是,我是在天津長大的,從來是「清濁不分」。播報新聞的時候,大體還顧得上分清清音和濁音;一旦念起篇幅較長的專稿,就什麼也顧不上了。有一次,一位老播音員監聽我念的專稿,用白色的紙條標出發音不準的地方。我看到那盤磁帶,恰如「雪花滿天飄」,真是傷心透了,「當一輩子外語播音員」的理想立即化為泡影。大約在1964年,徹底結束了播音生涯。

多彩的翻譯生涯

「學外語,當翻譯」是順理成章的事。在國際台,我的翻譯生涯綿延了30年。主要是筆譯,兼做口譯。

值夜間新聞班,翻譯新聞和評論。每天的翻譯量總有兩三千字。西班牙語首次播出是凌晨4點半。組長、部主任要求很嚴格,不到24點不簽節目單。錄音、監聽完,大約就到了三四點。那時候,在我們當中流傳的一句話就是「干不幹,三點半」。年輕的時候,下班早晚,根本不當回事。下班以後,都是歡歡喜喜地回宿舍睡大覺。逢到天亮下班,同事們一起到復興門一家小飯鋪(我們稱之為「橋頭酒家」)吃早點,可以說是其樂融融。

上白班,翻譯五花八門的專稿,經濟類、文化類、科技類、文藝類,樣樣俱全。偶爾碰到編輯改編一篇散文(如楊朔先生的《櫻花雨》及其他散文),我簡直覺得如獲至寶,終於有機會把在學校讀過的那麼多文學語言運用到廣播工作上了。花了幾天時間,字斟句酌地翻譯完畢,交給高水平的外國專家修改,然後,請當過演員的外國專家朗讀,再請懂得音樂的老同志配樂。聽起來,真的心曠神怡,深深體會到創作的愉悅。

20世紀60年代中蘇論戰日甚一日。黨中央連續發表反修文章(通常說的「大文章」)。西班牙語組幾位老翻譯輪流參加中央組織的翻譯班子。在和其他單位派出的有豐富經驗的老翻譯一起工作中,的確學到了很多在學校里學不到的語言知識和翻譯技巧。同時,也受到過別人的奚落。比如,有的權威人士說:「電台來的都是翻譯匠!」聽到這樣的評價,心裡很不舒服。什麼是「家」,什麼是「匠」,我們還是能夠分辨的。譏諷的語言沒有讓我們喪失信心,反而激起了我們奮發圖強的決心。懷著「打個翻身仗」的信念,不分晝夜地讀原文著作,抄例句,做卡片,背單詞,終於見到了實效。

那些年,我還參加了一些口譯工作。包括為以埃內斯托?切?格瓦拉為首的古巴革命政府經濟代表團擔任譯員(1960年11月17日至12月1日),為古巴總統奧斯瓦爾多?多爾蒂克斯?托拉多訪華擔任譯員(1961年),隨同以梅益同志為團長的中國新聞代表團訪問拉美四國(1961年12月18日至1962年4月8日,訪問古巴、厄瓜多、智利、巴西),為墨西哥總統路易斯?埃切維里亞?阿爾瓦雷斯訪華代表團電視技術轉播組作譯員(1973年),為西班牙八月青年團訪問中國作譯員(1978年7月23日至9月5日)。

此外,1979年9月2日至13日,我和體育組的兩位同志到墨西哥採訪了大學生運動會。

艱難的改革生涯

1979年10月,國際台領導任命我為拉丁美洲部副主任。

這次任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是否接受,也頗為躊躇。那年,我43歲。對前途的考慮,基本已經定型——爭取成為西語翻譯專家。再說,在西班牙語組幹了近二十年,從來沒有做過行政管理工作。一下子從一個普通幹部升到副處級,能否勝任,沒有絲毫把握。特別是按照通例,提拔幹部,黨員優先。當時,西班牙語組共有五名西班牙語水平相近的翻譯幹部,其中四名是共產黨員,只有我不是。拉美部黨員就更多了。為什麼領導選中了我,至今還不知底里。

國際台分管拉丁美洲部的副台長杜波同志找我談話時,我談了個人的想法。他表示,領導已經決定,不必多說了。任命公布後,看起來大家也感到意外。

1979年9月,從墨西哥回來後,嚴重的胃病爆發了。10月21日,住進了人民醫院。第二天,做了胃切除手術。出院後,全休了兩個多月,直到1980年2月下旬才開始上半天班。

在擔任拉丁美洲部副主任期間,除了日常業務外,主要做了幾件帶有初步改革意義的工作。遇到的困難、批評、諷刺至今難忘。

3年中,最為難忘的事就是1981年9月拉丁美洲部黨支部通過我為預備黨員。回想起來,我第一次提出申請入黨是在1952年剛剛加入共青團的時候。30年來,遞交了不下七八份入黨申請書,30年後,理想才得以實現,怎能忘卻呢!

撥亂反正,艱苦再創業

1982年6月,廣播電視部宣布國際台新的領導班子成立,丁一嵐同志任台長。同時,還任命了四名副台長,我是其中之一。實際任期是三年。

以丁一嵐同志為台長的領導班子是「文革」後中央首次正式任命的,因此非常引人注目,難免議論紛紛。和1979年任命我為拉丁美洲部副主任相比,這次任命更是大大出乎我以及很多人的意料。當時,我還是預備黨員。難怪有人發問,對外部那麼多黨員,為什麼讓一個預備黨員當台領導?

回想當年,在經過兩年徘徊後,黨中央領導全國人民積極探索適應我國國情的發展道路。但是,圍繞著建立什麼樣的經濟體制問題,存在很大爭論。國民經濟處在恢復階段,政府拿不出足夠的資金髮展對外廣播事業。

對外廣播也面臨著「百廢待興」的局面。辦公室擁擠,工作條件很差,通訊工具落後,一切文件、報告全靠手寫;住房緊張,待遇偏低,幹部隊伍不穩;改進對外廣播節目既缺乏理論指導,又受到種種制約。物質條件困難尚在其次,人們對新班子缺乏信心卻是首要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按照黨的十二大的號召開創對外廣播新局面,談何容易!

那是撥亂反正的三年,是艱苦再創業的三年。

按照中共中央關於批轉廣播電視部黨組《關於廣播電視工作的彙報提綱》的通知中明確提出的我國對外廣播的方針任務,在老丁的領導下,我們完成的是開創對外廣播新局面的奠基工作。

這些工作包括通過整黨查找問題,聽取意見,制訂整改措施,為對外廣播改革奠定思想基礎;研究國際廣播的客觀規律,不但要堅持「內外有別」,還要遵照「外外有別」的原則改進節目;組建各類記者隊伍,從源頭上解決對外廣播的稿源問題;編輯出版內部刊物《對外廣播日報》、《駐外記者工作通訊》以及《對外廣播通訊》;大力開展對外交流,和國外廣播機構建立傳送廣播節目業務;開辦以在華外國人為主要對象的對首都地區英語廣播;創辦專門研究對外廣播宣傳業務的內部學術刊物《研究與實踐》;成立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在全台範圍內開展專業職稱評定工作;開始尋找適合建設對外廣播大樓的新址,等等。

總而言之,經過三年的努力,在思想建設、業務建設、建章立制、調整機構、任命各級幹部等方面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按照分工,我主要負責國際問題報道,聯繫國際部、英語部、拉丁美洲部和對首都地區英語廣播部。具體任務主要是組建外事採訪記者隊伍和駐外記者隊伍。

剛到台里,每天都要面對各種需要化解的矛盾。遇到難題,我往往表現出情緒急躁或則失去信心。和老丁共事三年,她像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大姐一樣,帶著我步步前進。既給我壓擔子,又是鼓勵,又是表揚;同時,也不斷提醒、告誡、批評。提醒我最多的是「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告誡我最多的是「有事多商量」,「多向老同志請教」;批評我最多的是「急於拍板」,「對本職工作和興趣活動安排不當」。時至今日,老丁的諄諄教導,言猶在耳,終身受用。

1982年11月7日,對外部黨委批准我如期轉正。

大膽創新,開拓前進

1985年8月12日部黨組召開會議,宣布任命國際台新班子的決定。崔玉陵同志接替老丁,擔任國際台台長。我和其他三位同志為副台長。

在醞釀新班子的時候,有些不同意見。但是,我相信在上屆領導創造的有利條件下,開展工作肯定會比較容易一些。萬萬沒有想到以後的五年竟然是矛盾集中、困難重重的五年。當然,在以改革創新精神解決矛盾、克服困難中,我國國際廣播仍然在開拓前進。

第一個難題是台長患病。10月9日,崔玉陵台長率領代表團訪問澳大利亞。回國後,即感到身體不適。經檢查,須住院開刀,短時間內無法上班。剛剛成立兩個月的新班子一時陷於「群龍無首」的境地。

第二個難題是播控中心分別劃歸兩台管理。劃分後,在原有編輯部門外,又增加了技術部門,管理工作更加複雜。

第三個難題是評定專業技術職稱。專業技術系列既多,涉及人員範圍又廣,評價不一,引發相當激烈的矛盾。

台長生病,我作為分黨組副書記,責無旁貸地要擔起這份重擔。1986年4月,廣電部黨組決定由我擔任代台長。掌管一個大台,非是我力能勝任的。尤其是政治思想工作、黨務工作、人事工作等更是非我所長。面對重重困難,多年來黨的教誨告訴我:要「依靠群眾,依靠黨」。做到這一點,首先需要有制度保證。

首先,遇到重要問題,隨時召開台務會,集思廣益,避免個人決定的偏頗。

其次,1986年和1987年連續兩年召開年終總結工作會議。除了台領導總結一年的工作、布置下一年的工作安排外,各部處彙報情況,開展批評,交流經驗,共同推進對外廣播工作。

第三,為了加強領導和群眾的聯繫,決定建立「台長接待日」制度,隨時了解職工的要求和困難。

第四,評定專業職稱是中央制定的一項評價專業技術人員的制度。台領導決定由我和胡耀亭同志主抓。按照上級布置,1985年10月在國際台正式啟動這項工作,直到我離開國際台還沒有完全結束。

1987年9月,崔玉陵台長開始上半天班,我才算鬆了一口氣。

9月10日,慶祝中國人民對外廣播事業創辦40周年。中央領導同志題寫了台名、發來賀信或題詞,進一步明確了辦台方針,為國際台開拓前進指明了道路。

此時,我萌生了「歸隊」的念頭,想把丟棄近10年的外語再撿回來。回到西語組,已是不可能了,到駐外記者站工作還比較現實。在記者站工作,一方面可以發揮我的外語優勢,另一方面可以實現多年想當記者的夢想。早在60年代初陪同中國新聞代表團訪問拉丁美洲四國時,梅益同志就要求我多學一兩門外語,為出國當記者作好準備。我沒有辜負他的囑託,在業餘時間努力學習英語。由於情況不斷變化,廣電部門設立駐外記者站的設想一直未能實現。待到大規模設站的時候,我已經調到台里工作了。

從1987年到1990年,我多次找各位部領導談話,表達我的願望。部領導也非常理解,而且陸續做了幾種安排。不過,從言談話語中,也聽出了他們還有更深遠的考慮。事情一拖再拖,到了1990年7月陪同聶大江同志訪問墨西哥和古巴的時候,我已經知道去記者站工作完全無望了。從拉丁美洲回來,作完出訪小結,9月21日我到廣電部總編室上班,離開了生活、工作30年的國際台。

從24歲到54歲正是一生中精力最充沛的時期。在國際台工作了30年,熟悉了對外廣播各個領域,鍛煉了多方面的工作能力,結交了各個部門的摯友。特別是在和老中青三代人接觸過程中,逐漸認識到一個「實」字的重要性。在思維上,要講求實事求是;在工作上,要講求真抓實幹;在交友上,要講求真心實意。

離開國際台不免心中惆悵!在國際台取得的收穫卻終身難忘!

本文選自《CRI創業者風采——國際傳播70周年》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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