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 養了只青蛙
你好 , 老朋友
HELLO OLD 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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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昨天回家,在沙發上對著手機咯咯笑,和弟弟在分享一隻旅行的青蛙。
我也好奇,於是問姐弟倆這是什麼新鮮事物。
女兒說,是個日文小遊戲,朋友圈曬「蛙」熱起來的。種些四葉草,攢點錢給青蛙買點食物和裝備,然後期待它給自己寄些旅行照片,也期待它的每一次回家。
兒子還在上學念書,即使封閉住校,每周也能見上幾次,但這小青蛙,像極了我的女兒。
在我印象里,女兒膽子一直不大,從很小的時候——矮矮的台階需要俯身下去用手扶著上,和商場模特阿姨握握手說你好,陌生朋友羨她可愛,打起招呼,她卻始終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她上學的第一天,我抱著她繞了兩條街去的幼兒園。九月初,道兩旁的梧桐樹茂密的略顯紛雜,一地上毛絨的果子被行人踩得稀爛。
跨進學校時,很多很多的孩子,他們在父母哄騙的言語,或恫嚇的眼神下極不情願又怯怯的接受著即將短暫分離的事實。
朋友的內人正好是當時的託兒所老師,她出於私下交情的好意,生怕女兒哭鬧難捨,立即哄抱進了。
我則立馬躲閃出了她的視線,但沒有馬上離開。
裡面嗷嗷嗷一百多個嬰兒一同哭聲大作,但仍舊可以準確分辨出女兒的哭聲,想像的出她是怎麼樣的表情。我不敢沖回去抱她,也說不上來那是出於一種怎樣的情緒,好像也會有點想哭。
我意識到,風牽動著蒲公英的方向,從此,我的心情也隨著女兒的漂泊動蕩。
十四歲那年,她離開家念書,第一次接受封閉式管理。
我和她的母親託人代管同年小學新生報道的兒子,選擇開車一起送她入校。
入校手續全部辦理完畢,全程她沒有一點表情。我猜不出她對這個我們費了那麼大勁搞定的學校是否滿意,也一直沒有那麼細的心思揣摩她是否心甘情願。
等到她的母親幫她鋪好了床,分類放好了所有的營養品和生活用品,整理完了宿舍,我們準備走的時候。
女兒站在宿舍門口突然喊住了我們。
她從小內斂而矜持。雖然外表開朗愛笑,但我知道,她和我們說的話大多是無關緊要。就是到今天,仍是這個性子。
我可能猜到了她想說什麼,可她始終沒有再往下說。我和她揮手,她只說了句「爸爸媽媽再見」。她一直隱忍不想要我們失望。
我回頭看了幾次,她凝望又濕潤的眼眶和我隔空交會。那一刻我甚至閃過一個念頭,我寧可她一生都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就算一輩子離不開家,她可以只是我的女兒。
我妻子在一旁輕聲提醒:別回頭看了,學會放手。
我眼眶一紅,快步消失在了學校下坡那條蜿蜒道道上,也消失在了女兒視野里。
時光如梭,成長,升學,工作,遷徙,流轉。
大學開始,我們就沒有再送過她上學。是她自己執意要求的,為了彰顯「獨立」。
更令我驚訝的是,讓我們以為離不開家的她山海百川走了很多地方。
熱戀的人說,自從少了站台票,世間短了萬千浪漫。
作為父母,每一次送別,我們看著她排隊走進檢票口,心中只有暗涌的欣慰和落寞。
這欣慰和祝福,又比落寞多一些。
5.19那天,晚上19:00她在上海給我們打來電話,去往西藏的火車馬上就要開了。
每一次類似這樣的通知,我都是淡定的回答她,好的,注意安全,時刻保持聯絡。同一時刻我便懸掛著一顆心,隱藏著不敢輕易透露。
路上會安全嗎?遇見壞人怎麼辦?她能處理嗎?能找到安全的住處嗎?遊玩項目靠譜嗎?
但看見她發來布達拉宮的視頻邀請,看在她在三千米海拔喊我「爸爸」的時候,身後都是虔誠和自由的光,廣場皆是不受牽絆而撲騰的白鴿。擔憂都變成了欣慰。
17年,她走了9個省。
她總在暮色沉沉奔向機場。
她喜讀書,在書里見過很多世界,然後她又愛上了行萬里路。算了,喜歡就去吧,去旅行吧。
為她做我所不能,為她見識了更大的視野,為她成長,為她獨立,為她追尋自由,為她思想逐日深邃而感到雀躍和欣慰。
同時也開始暗暗地期待。
每個人都在旅行里尋找著某種東西,她要找的是什麼呢?
有一天走進書房,看見她正在微暗的落地燈下奮筆疾書。我喊她時,她抬頭依然是那句明快的「爸爸」。
她未覺我進來時,我分明看見微微緊皺的眉頭。
我明顯感覺到那是另一個內在世界。我想像過它是否和我年輕時的的相似。也許真實的狀態是迷茫而些許憂鬱。但很遺憾,我進不去。
可要慶幸的是,無論怎樣,我們都曾在一條道上,互相凝望相送過,我們也都彼此牽掛。
像她對那隻小青蛙一樣。而她給我的回饋卻遠比那隻遊戲里的青蛙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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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以上這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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