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惡魔所庇佑者的自述
被惡魔所庇佑者的自述
我是個被惡魔所庇佑的人,這不是什麼精巧深奧的比喻,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一點,也在那時候就第一次見到了那個默默守護我的惡魔。大概地記得,自從我開始認知這個世界時,她就已經存在了,我就感知到了她的存在。那時候她還沒有一個完整的形象,只是一團潛伏在我影子中的混沌。在我的爸媽和老師教導,灌輸著普世價值觀,和所謂正確的思想時,那團混沌卻在我身邊不斷地喃喃低語,所說的內容卻是與大人們的教誨截然相反的哲理,一種除了她,所有人都閉口不談的人生道理。
請大家記住,我那時候,大概也只有五六歲的樣子,還缺乏正常的思辨能力。於是,無論是爸媽老師教導我的行為規範,或是她所教導的為人處世,我都在試圖遵循——後來,我爸媽還跟我提到過,我小時候有時是非常聽話乖巧的小天使,有時又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惡魔——無論如何,在一次次嘗試後,我發現了,她所指的道路才是一條更加「光輝」的道路。我在她指引的道路下大步前進,成績突飛猛進,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成為了當時班上的尖子生,受到老師的喜愛和同學們的敬重。
隨著年齡漸漸增長,我也慢慢理解了她教我的話:「大人們其實也只是在嘴上掛著那套普世價值,內心的深處卻比我們自私陰險,豈止百倍。」
再後來啊,那位惡魔就幻化出了人的形態。她是一個既頂著光環,也有雙角的少女,一側是天使的雪白羽翅,而另一邊卻是惡魔的血紅蝠翼。她一直默默守護在我的身邊,在我身處困境時忽然現身,給予我最需要的幫助。旁人對她的存在,卻毫不知情。
上課沒收我手機,打算晚上來家訪的老師,下午便因為試圖打開一個突然漏電的電風扇,被送進了醫院;準備要舉報我打小抄的同學,在騎自行車的回家的時候,因為莫名失靈的剎車而發生了車禍,斷了一條腿;甚至連咬壞我新裙子的鄰居家的惡狗,都在某天清晨遛狗的途中,誤吃了地上掉的一大塊黑巧克力,還沒到獸醫院,就已經歸了西……包括受害者在內,所有人都認為這些只是不幸的巧合,只有我知道,這是那位惡魔為了幫助我,而降下的詛咒。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能獨自面對的麻煩事越來越多,她的出現,也變得越來越少了。
我們上一次的重逢是在上周五,對,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前幾天。
那是一個靜謐的夜晚,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沉浸在安寧的夢鄉中——是啊,一整個禮拜都在為該死的物理和化學透支盡我的所有的精力和意志,周五晚上,拋開一切煩惱和焦慮,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意識在飄渺的夢境中遊盪——這才是真正的休息啊!
忽然,一陣重金屬音樂把我驚醒——啊,果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是的,每周五,我們宿舍樓的許多宿舍都會通宵達旦地開派對,就拿我隔壁宿舍說好了,從十一點半到一點半,她們提供免費地碳酸飲料和薯片,還用大屏幕電腦和擴音器忘情地播放著那些竟然可以被稱為音樂的噪音,並歡迎整棟宿舍樓的所有學生前來。
對於這件事,我並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緊繃了一個禮拜的弦,要盡情放鬆兩個小時,的確也無可厚非。可是啊,這裡是學生宿舍啊……
因為開派對的學生實在太多的,在幾次整理又故態萌發之後,舍管阿姨似乎已經默許了周五晚派對這以優良傳統。
我起身想要去拿一副耳塞,卻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是她,庇護我的惡魔,闊別許久後,終於還是回到了我的身邊——雖然這一次,她卻幻化成了我的樣子,和我一樣疲倦而憔悴的臉,一樣瘦弱而病態的身版,甚至穿著一樣鬆鬆垮垮的白色睡裙。可她身上的氣息,卻一點都沒有變,這讓我幾乎是在一剎那間,就把她辨識出來。
我看著另一個「我」,心中有千言萬語,而她卻只把一隻手指抵住我的嘴唇,然後拉住了我那耳機的手。
「你的煩惱,我知道了。我會還你一個寧靜祥和的夜晚。」她眨了眨眼睛,朝我鬼魅一笑,順勢抽出我放在架子上那把小刀,轉身離去。
房門掩上那一刻,外面的噪音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恐的尖叫和痛苦的哀嚎。不知道為什麼,我竟覺得這些凄厲的慘叫,竟是如此地動聽,比起那些令人狂躁地噪音,簡直如同天國的旋律。伴著這美妙的音樂,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在這個夢裡,我置身於一片唐紅色的花海中,忘情地舞蹈……
第二次醒來時,是因為窗外的驚雷——咦,什麼時候開始下雨了?
電光照亮了那個坐在我床邊,靜靜看我入睡的惡魔。那張和我一樣的臉上血跡斑斑,一條白色的睡裙,已經完全被染成鮮艷的紅色。
我躍起身,緊緊抱住她,毫不在意是否我的臉也會沾上鮮血,我的睡裙也會被染紅,可她只是在擁抱中,把小刀小心翼翼地還到我手中,並靠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晚安」,便在我的懷抱中再次消失。
……
他們說是我屠殺並分屍了大半棟宿舍樓的學生,畢竟監視錄像拍到了那個幻化成我的惡魔,而找到我時,沉睡的我滿臉血污,穿著被受害者們的鮮血染成紅色的睡裙,床頭柜上還有這那把鋒利的兇器。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把我同學的舌頭割下來,釘在她們的房門上?我怎麼可能會把她們的喉嚨割開,把聲帶掏出來,塞在公廁的抽水馬桶里?這是那個惡魔的所作所為!
然而,對此,我並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畢竟……你們的枷鎖是束縛不住我的!就像這座被稱為「瘋人院」的牢籠也無法永遠囚禁我一樣!終有一天,那個惡魔會回來的!她將衝破封印,將我從這裡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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