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入紅樓：豪門貴婦心中都有一盤棋
亂入紅樓：豪門貴婦心中都有一盤棋
文：瀟湘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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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入紅樓：豪門貴婦心中都有一盤棋
瀟湘藍
賈母與王夫人這一對豪門婆媳，也是蠻有看頭的。
事情要從黛玉進府說起。
黛玉進府，賈母幾多重視。只看鳳姐盛裝出演又哭又笑，戲到高潮。王夫人半日不言語，這會兒卻第一個岔開話題：
王夫人：月錢放過了不曾？
熙鳳：月錢已放完了。才剛帶人到後樓上找緞子，找了這半日，也並沒有見昨日太太說的那樣的。想是太太記錯了？
王夫人：有沒有，什麼要緊。（因又說道）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你這妹妹去裁衣裳的。
話里有漏洞。
既是給林妹妹裁衣裳的的，怎麼找了半天也沒見那緞子。看來不是「記錯了」，只是昨日順口一說，敷衍一下賈母。鳳姐是太用力了，當正經事做去了。
這麼溫情脈脈悲喜交加的場面，突然插這麼一冷子話。王夫人的控場能力可見一斑，其身份氣場也不比賈母弱多少。百伶百俐的鳳姐只屈就個逗趣的角。
黛玉進府，曹公筆筆寫來，細如髮絲。如此禮遇，賈母是啥心思，王夫人不能不想一下。黛玉拜過賈母接著去見兩位母舅。這裡王夫人已在內室靜候:「只有一句話囑咐你，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後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頑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裡的混世魔王。你只以後不要睬他，你這些姊妹都不敢沾染他的。」
正顏厲色，堪稱訓誡。黛玉尚小，連寶玉面都未見，這話說得太早也太過了耶。她哪裡知道，這寶玉是賈母與王夫人最大的心事。恐怕寶玉一落胎，這准媳婦的撕逼大戲就開始了。
若賈母是董事長，王夫人就是CEO。
鳳姐就是常務總經理。
董事長一重視，CEO就聞著味了。
常務總經理么，老老實實按董事長的意思來。
問題是董事長年紀大了，CEO實力也攢夠了。
那邢夫人當年也是董事長千挑萬選進的賈府，可是她轄制不住老公還生不出一兒半女終一無所用了。這王夫人給力，有嫡子不說，女兒還入選王妃，成為賈府女眷第一功臣。這王家族人也爭氣啊，邢府一族越走越低，王家卻是連年得意，王子騰新又升了九省統制。王夫人這個CEO就這樣立起來了。
董事長慶幸找准了一個好媳婦。
可是麻煩也來了。
CEO的心也越來越大了。
什麼心，取而代之的願望日益迫切了。
然而董事長的資歷高在那裡。
不說她八十大壽來了多少皇親國戚，單說她有的那些豪門貴族的小巧玩意兒，諸如軟煙羅雀金裘滿床笏等無數精細之物，還通曉配色布置各種學問，亦知借著水音聽曲子、賞月在山上最好，也會欣賞仇十洲的畫批評明清小說家亂寫才子佳人。這般萬人敬仰骨灰級的文藝老祖宗，焉是一介土豪婦人能抗衡的。
話說劉姥姥當年見過王夫人年輕時「著實爽快，會待人，倒不拿大」。這麼一比，如今她卻是「笨笨的，木頭似的」。可見賈母歷練兒媳婦，那也是「溫而厲，威而不猛。」非比尋常的。
你說王夫人吃齋念佛，念的啥經啊。
她得沉住氣啊。
賈母把寶玉和黛玉攬在身邊百般憐愛，王夫人頗有些著急，「每每帶信捎書」，也要接薛姨媽母女來，可見是王夫人屢次邀請，而非薛姨媽自己送上門拜親會友的。她這個姐姐老早就未雨綢繆了。第6回，寶釵道「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你說，寶釵這項上瓔珞是誰送的呢？若是自己買了金鏨上，豈非笑話。
豪門貴婦心中都有一盤棋。明棋要下，暗棋要擺。
你再看王夫人下的這盤棋。
一是鳳姐嫁給賈璉。
親上加親，兩兄弟妯娌間的矛盾緩解了。其次，王夫人的手臂伸得更長了，親侄女會偏向姑媽還是婆婆，不言而喻。
二是加封襲人為姨娘。
襲人、晴雯都是老太太指派給寶玉的。這兩人的一封一逐，都沒有告知賈母。打狗還看主人面，我的人你就悄無聲息地拿的拿趕的趕了。王夫人拿兩個丫頭試水，濺了賈母一臉。
攻守皆備，步步挺進。王夫人這個媳婦做得有多穩健，賈母呵呵。
她一邊賞著園子一邊和兒孫們嬉笑著，抽空也玩了兩招。
第一，動用梨香院。
梨香院原本是薛姨媽一家子住著。趁著省親接駕的機會，說要給戲班子用了。這賈府房舍難道不夠用了嗎？還需要親戚挪地方？這不是明擺著請你走嗎。
第二，認下寶琴。
最尷尬的就是寶釵了，住進賈府那麼多年也沒得此盛寵，可不是敲山震虎，我就是沒選中你。
難為王夫人和薛姨媽都接住了。
只因薛蟠打死人命，寶釵入宮待選失敗，王子騰冷眼看著薛家日漸敗落就沒再關照過這個妹子。世態炎涼也只有王夫人能依靠了。薛姨媽也是拼了。至於寶釵，若真應了金玉良緣，只有對王夫人更忠心。
按說董事長與CEO位次既定，無需紛爭。賈母和王夫人較什麼勁呢。奈何CEO一心要上位，已經有點等不及了。賈母的實力財力都還在，王夫人要實現財務自由和權益最大化，她還是要費盡心思的。
襲人背棄舊主，金釧兒被跳井，薛姨媽寶釵長留府內……這些賈母都笑笑，忍了。賈母平日里和孫子孫女們說說笑笑就過去了。那一回，終於爆了。
46回鴛鴦女誓絕鴛鴦偶，賈母劈頭蓋臉把王夫人著實罵了一頓「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外頭孝敬，暗地裡盤算我。有好東西也來要，有好人也要，剩下這麼個毛丫頭，見我待她好了，你們自然氣不過，弄開了她，好擺弄我！」
脂批說是遷怒，你生氣時會遷怒誰？細想想，都是你平時不喜歡的人吧。
只有心裡長久窩著一團火才會就著火山埡口噴泄而出。
「有好東西也來要，有好人也要。」
除了那些大箱大櫃里的東西，還有身邊親近的人，你都不放過。
「外頭孝敬，暗地裡盤算我。」
你不是向來吃齋念佛嗎，這樣算計不怕報應。
「弄開了她，好擺弄我！」
把我架空、孤立了，你就可以作威作福了？
賈母罵得悲憤，過癮，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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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還有個得力的幫手，那是小兒子賈政。
賈政雖說迂腐，卻最喜讀書人。妹夫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黛玉的詩文他「一字不改都用了」。寶釵因為有個紈絝子弟薛蟠，賈政連帶著是不喜的。像黛玉這樣五世列侯書香之族當然比日落西山的皇商富戶強多了。
王夫人要過這兩個人的坎，也是難啊。
她也有失心瘋的時候，抄檢大觀園，怒逐狐狸精，凶相畢露，悍烈強硬。也是憋久了。
到了76回中秋之夜，「只聽得桂花陰里，嗚嗚咽咽，裊裊悠悠，又發出一縷笛音來，果真比先越發凄涼。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靜月明，且笛聲悲怨。賈母年老帶酒之人，聽此聲音，不免有觸於心，禁不住墮下淚來。」
這幅團圓之夜的凄涼晚景，賈母只是落淚，王夫人尤未警覺。
比起賈母來，王夫人是棋子越下越少，日子越過越薄。她拚命守住寶玉，保全自己，卻不知道，走過的每條路，都叫不歸。
（別說我講的是宮斗啊，我就是想說說王夫人和賈母到底是個什麼關係，從生存層面彼此都要達到的最好最舒服的狀態上分析一下。）
生而知足，七八分便可，別把自己往死里整。
雲滿則虧，水滿則溢。
養心莫善於寡慾。
私話：
少時得一書生，追的極痴，待人也好。一日遊園，遇見其母。容色威嚴，掃視無遺。回至家中，目追厲隨，坐立不安，復入夢中，久久不去。若為婆媳，神魂俱散，不由心驚，遂與書生絕。（瀟湘藍 2018/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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