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城悅讀】新年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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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是婦孺皆知的大詩人白居易的詩。元旦剛過，晚上，恰有朋友打來電話，說：「要下雪了，出來小酌幾杯吧？」可是我適逢加班，只能婉言謝絕了。

我平時不願獨酌，喜歡三五親友共飲，最愛圍爐一面賞雪一面引觴。所以我也是喜歡雪的，尤其是江南的雪。清晨早早醒來，但覺窗外透亮。我心中一喜，外邊應該是「雪滿長安道」了。穿上衣服開門出來，果然是一片銀妝世界。我以為是最早踏雪的，但雪坡上早已有了幾行足跡。後面的香樟、楊梅、月桂、含笑，都掛著魚肚似的雪片，顯得易益發青郁，但木瓜、銀杏、山毛櫸卻是光禿禿的，不過也是一副傲雪斗寒的樣子。只是長廊的凌霄和紫藤，枯蛇似的蔓有些瑟瑟的，上面鍍著一層晶瑩的銀粉。

我冒著不大的雪花，又前往西邊的梅坡去訪梅。這裡幾株虯枝的紅梅蒼勁古拙，亦如王冕筆下的墨梅，但枝頭上一點動靜也沒有，似乎靜靜地傾聽著雪花細細地飄落，也許在翹盼著雪裡春信吧？而對過的行道上，數株其貌不揚的臘梅，卻驕傲地在雪地綻開了嫩黃的花朵。可惜現在沒人再會折一枝梅花了，否則也可以效仿一下陸凱，用它表達「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的心語了。

玉雪乾坤里，最耀眼的大約是紅色。所以火棘、金銀木和枸骨極為奪目，攢珠似的紅果掛滿一樹，與尚在飄飛的雪花相映成趣，似乎暫替了紅梅的「爭抱橫柯看玉蕤」了。亭亭玉立的美人茶花，此時當然也不會錯過盡展芳顏的機會，嫣紅的笑臉艷美極了，似乎把一切美色都比了下去。

鳥聲似乎少了，慣聞的白頭鵯也不再婉轉。但有一種金屬質地的鳴聲，在雪地里顯得特別清脆，這是白鶺鴒了。我見到纖巧的兩隻，翹動著細長的尾巴，立在雪地里凝視著落雪，它們大約也喜歡欣賞雪景吧？忽然，它們邁開細小的腿，快速走向前面露出麥冬草的雪地，開始啄食起來。我走過去，想拍張照片，它們又縱身一躍飛走了。雪地里並未見到它們留下的「竹葉」或「個」字，也許是它們的腳步過於輕盈，而江南的雪軟軟的還未上凍。

風雪裡，除掉紅花紅果，紅妝麗人也很醒目。一位身材姣好的女老總，平時正襟危坐，此刻我看到她著一襲紅色羊絨大衣，在雪地里踏雪而行，似乎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還有幾個撐著紅傘的女孩，踩在雪上的嗞嗞聲在風雪中回蕩著，使人想起「美女笑寒雪,瑤池降世間」的古詩來。

雪還在下著，有的轉成了雪子，打在前面的竹林里，發出瑟瑟的聲音，青青竹竿也漸漸披上了銀裝。我站在竹坡上，看那四周小道，都被覆蓋在那廣袤的雪被子里。唐人高駢有一首《對雪》詩：「六齣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他大抵希望皚皚白雪能掩蓋世上一切的不美好，讓世界變得純潔無瑕。但在那個時代，黃巢橫空起義，到處狼煙滾滾，這種想法無疑是痴人說夢了。但今天的雪，還將漸成為瑞雪。在偉大和平時代的瑞雪紛飛中，我們會聽到越來越美好的春的腳步，以及中華大地上豐登的五穀流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