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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燦然、雙雪濤、皮村……在寒冬里發現文學的一道光

1 月 20 日,大寒之日,宜相聚。

歷史是正在發生的一切。然而,創造歷史的一代人,是否已經到來?

在世界與人的更新換代愈加迅疾之時,捕捉時代的脈搏也似乎愈加困難。青年一代的創作者正在站上世界的舞台,他們會如何凝視與書寫今天的世界,又能否承擔起從前人手中接過的使命?懷抱這樣的疑問,第三屆單向街·書店文學節與文學獎,將目光聚焦青年一代的創作者。

年輕的創作者們也不可避免地會遭受質疑,但他們仍在尋找自我、尋找新的語言的道路上不斷求索。他們能否在毀壞中尋求突破,書寫更廣泛的世界、創造屬於自己的黃金時代?

這一天,回答我們這些疑問的一代人正在走來——第三屆單向街·書店文學獎頒獎典禮,在北京三里屯 CHAO 舉行。這一天,在霧霾輕鎖的冬日傍晚,我們卻在這一代人的發出的聲音中,撥開迷霧,看到某種期望的未來。

對於這代人,許知遠給出了自己的思考:「在這樣的時代,一個作家缺乏某種對時代的敏感性,缺乏某種道德的介入性,缺乏某種行動能力,會不會萎縮成為簡簡單單的手藝人?」

第三屆單向街·書店文學獎頒獎典禮上,許知遠演講中

於是,在單向街·書店文學獎,我們重視描述時代變化的青年作家,希望他們從自我出發,並記錄某種意義上超越自我的東西。所有這些,都是此屆文學獎的小小努力。

在一代人中,我們選出最具代表性的聲音:年度青年作家雙雪濤

對於很多人來說,2017 年,雙雪濤的名字,猶如平地驚雷。而就在一年前,雙雪濤短篇小說集《平原上的摩西》發布時,還並未受到太多讀者關注。

雙雪濤的身份,集中了 2017 年末 2018 年初這個冬天,我們最關注的兩個群體——在北京的異鄉人以及風口浪尖的東北人。而他的書寫,好像是預見了這些時代變化中的複雜與正掙扎。他的故事,內容關乎粗糲的現實生活,關乎人的抗爭、人的敗落、人最後必將迎來的死亡。

雙雪濤現場獲獎致辭

2017 年,《飛行家》問世之後,作為小說家的雙雪濤,為中國當代小說展示出新的可能性。在小說《飛行家》中,雙雪濤回歸故事本身。小說中懸疑的情節、魔幻的寫法、成熟的語言駕馭能力和幾條故事線的穿插並行,給讀者帶來暢快淋漓的閱讀體驗。憑藉這部作品及其作品中一個的時代荒誕與魔幻,雙雪濤獲得單向街頒出的最重頭大獎——年度青年作家獎

領獎時,雙雪濤首先承認,自己屬於「一代人」的行列,但因為作家的身份,又與時代有著某種割裂,他表達了對這個時代,一份非常具體的焦慮:「我不是那麼樂觀,有時候偏於保守……所有緩慢的、低效的東西,都在這個時代被邊緣化。蘇格拉底如果在這個時代,他的出路是去做直播。」

他鼓勵大家做少數派:「我希望有志青年不要在某種自由里被分解。如果你是一個作家,就把小說寫好;如果你是一個電影人,就把電影拍好;如果你有一個聲音,就喊出心裡的想法,不要顧慮世界的盤壓。無論哪一代人,真理都在少數派手裡,不要因為是少數派,就心存恐懼。就算一艘輪船要翻倒,我們也要儘可能站在乾乾淨淨的甲板上。不能因為你要早起,黎明就得為你提前。」

他在沉默孤獨中堅守,影響了不止一代人:年度致敬黃燦然

今年,書店文學獎首次增設年度致敬獎,意在關注那些在文學創作事業上,默默耕耘、選擇孤獨、不被矚目的人。這個獎項頒發給作家、詩人、翻譯家黃燦然。

黃燦然,並不屬於正在到來的青年一代,然而,他卻影響了不止一代人。1978 年,15 歲的黃燦然到香港,在制衣廠成了流水線上的一名普通工人。工作之餘,他抱著一本《新英漢詞典》往返於工廠車間與夜校教室之間,用兩年的時間補齊了香港六年制的英語課程。

之後,他在《大公報》從事了近 25 年的國際新聞翻譯,同時譯介蘇珊·桑塔格、里爾克、曼德爾施塔姆、米沃什、布羅茨基……這些作家與作品,是黃燦然生活中的亮光。

黃燦然

在布羅茨基《小於一》譯後記中,黃燦然寫到:「這本書的翻譯頭頭尾尾耗時兩年,其間譯者經歷了離婚、父親逝世、賣房子、搬家,從工作了近二十五年的崗位上辭職,再從香港遷居深圳等人生重大變故,彷彿譯者也必須以實際行動對原作者表示一定敬意似的。不過,我認為應該反過來說才對,是翻譯和漫長的校對工作幫助我度過了這些原應是艱難的時刻。」

翻譯的稿費本就少,即便是黃燦然這種已經比較出名的譯者,稿費也基本維持在千字 60 至 80 元,加上已從《大公報》辭職搬至深圳洞背村,黃燦然彷彿正過著「想辦法不賺錢」的生活。「『想辦法不賺錢』怎麼講?就是我儘可能地不偏離這種翻譯的目標,你知道,翻譯商業的東西會賺比較多點,我想辦法不賺那種錢。但堅持目標又真的不夠吃飯的,於是我寫點專欄,開點講座,補貼一下(家用)。」

這個獎項,由單向空間聯合創始人於威,以及單向空間·愛琴海店店員戴翔上台頒出。一個默默無聞的店員,為一個不被矚目的作家,頒發年度致敬獎項——文學上的致敬,正是一個個體對另一個個體的致敬。

於威(左)、戴翔(右)為黃燦然(中)頒獎

於威說,黃燦然洞穿了她自己整個閱讀的歷程,「如果沒有黃燦然先生,卡爾維諾等偉大的作家,都不會成為我作為微小個體的一部分……向一個作家、詩人致敬的最好方式,不是給他一個獎項或很多掌聲,而是把他所有的詩句背誦下來。」於是,於威背誦黃燦然翻譯的布羅茨基《小於一》的片段,作為對黃燦然的致敬。

黃燦然本人,與其作品一樣坦誠而真實。他說:「當單向街說要給我獎的時候,我問有沒有錢,他們說有,我就來了。很簡單,也很重要。」對於獲得的獎項本身,黃燦然補充道:「我曾經在一首詩里說過,在一個壞的時代裡面,任何成就都有可能不是什麼榮譽,而是恥辱的標記。」

作為同代人,如果不能及時辨認他們的作品,是我們的損失:年度新聲皮村文學小組

2017 年,尤其是這個冬天,我們見證了幾個城市飛速的變化,經歷了北京非常重要的一批人的離去。

新聞、報道、現場圖片,作為非虛構的紀實,有時會讓我們誤以為身處其中;然而,有一群人,他們生活在其中、也書寫其中,這就是獲得年度新聲獎的皮村文學小組

2016 年度新聲獲獎機構「正午故事」的主編謝丁頒獎時說道:「他們是社會變革的主體,是這片土地上最廣泛的文學實踐,如果不能及時辨認他們的作品,是我們的損失。」

皮村文學小組。從左到右依次為:付秋雲、小海、萬華山、徐良園、徐克鐸

皮村文學小組的代表付秋雲,帶著其他四位工友一起來領獎,我們甚至叫不出來他們的名字。但是,他們的現場發言,如同穿透北京陰霾的一道道亮光——

「我 2016 年加入皮村文學小組,這個獎項頒發給我們,會有溢出文學性的內容。因為它看到了這樣一群人,兩三億的農民工——他們被拋往時代前線,卻是非常瀕危的存在,他們與我們現代化的成果,很難發生聯繫。」

「我 15 歲的時候,在車間里讀到了海子,讀到了艾倫·金斯堡……這些詩歌讓我知道要真誠的面對自己的靈魂,讓我在單調的麻木的車間裡面,擁有追隨靈魂的那一抹光。」

同時,上台領獎的工友也表達了對於書店文學獎的感謝:「這是一種了不起的看見,這讓我們更加堅定,在精神上成為更完整的自我。」

皮村文學小組是北京五環外的一個城中村——皮村中,一群熱愛文學的勞動者自發組建的文學興趣小組。他們是這個時代最需要,卻最不容易被聽見的一種聲音,因機緣巧合被看見、被聽見。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這種「看見」,代表了我們的希望——希望在這個時代,每一處的人,都可以擁有自己的聲音、擁有自我表達的機會。

更多青年人的聲音:年度作品、年度旅行寫作、年度文學翻譯、年度編輯、年度批評

除此之外,第三屆單向街·書店文學獎還頒出了年度作品、年度旅行寫作、年度文學翻譯、年度編輯、年度批評獎

獲得年度作品獎的,一共有 15 本書:《東風:法國知識分子與 20 世紀 60 年代的遺產》《慕尼黑的清真寺》《不負責任的自我》《早上九點叫醒我》《走出中東》《記憶的性別》《中國新工人 : 女工傳記》《撒旦探戈》《積木書》《眾聲》《鄰人》《柒》《梁光正的光》《從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發現中國》以及葉禮庭作品系列。

一批年度作品的作者、譯者或編輯上台領獎

書與人相遇的故事,總是有說不完的趣事。《中國新工人 : 女工傳記》的 24 位女主人公之一段玉,來到現場,代替作者呂途領獎。段玉說,當時看到此書入圍,就動員了書中的女工都來給此書投票,她開玩笑說,「這本書有群眾基礎。」

《不負責任的自我》編輯李冬梅說,當時,出版社編輯們要一起給作者詹姆斯·伍德寫一封感謝信,向如此優秀的評論家致謝,可是怎麼寫都會被伍德毒辣細緻的目光挑出什麼來吧?於是他們思來想去,寫下了:「我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們不知道這麼多的作品都寫得這麼差。」伍德收到感謝信,大概會被第一句話嚇到。

青年作家雲也退,憑藉《自由與愛之地》,獲得年度旅行寫作獎。雲也退特別喜歡這塊獎盃,翻來覆去看過一遍後說,2017 年他拿過三塊有機玻璃的獎盃,但最喜歡這塊不一樣的質感。

雲也退展示水泥質地的獎盃

年度文學翻譯獎,頒發給了范曄與楊玲,他們憑譯作《未知大學》獲獎。范曄謙虛地說,希望自己能夠晚幾年再獲此獎,那時,或許才可以心安理得地領獎。

如同翻譯,編輯也是隱身於書後面的一群人。年度編輯獎,頒發給了上河卓遠的楊全強。楊全強所主持的「上河卓遠」,在 2017 以其豐富的選題、簡潔的裝幀、友好的價格,圈粉了太多讀者,單向君就是其一。

楊全強在領獎時,致敬了自己最喜歡的三聯的「漢譯名著系列」,也提到了自己策劃、出版的經驗所在,就是:「勇敢。不怕賠錢。」一代人的堅守與苦澀,六個字就展露無疑。

陳冠中(左)與梁鴻(右)給楊全強(中)頒獎

今年新設的獎項,除了年度致敬,還有年度批評獎。閱讀文學批評,就像與一個未曾謀面的朋友,一起討論閱讀過的書籍,碰撞出新的思考和認知。今年的年度批評,頒發給了江弱水的 《詩的八堂課》

蔡長虹(中)念手機中江弱水的獲獎感言

現場論壇:他們如何書寫今天的世界?

在頒獎典禮中,穿插了一場短暫而頗多精華的論壇,論壇由《單讀》主編吳琦主持,詩人西川、作家止庵,年度作品《眾聲》的作者郭玉潔、《積木書》的作者趙松、《走出中東》的作者周軼君參與論壇。

正在到來的一代作家們,如何理解個體與世界的關係?如何從文學中汲取世界、又用文學反哺世界呢?論壇圍著這些關乎寫作、個體與世界的問題展開。

現場論壇。從左到右依次為吳琦、西川、止庵、郭玉潔、趙松、周軼君

周軼君首先表達了當下閱讀和信息來源的的危險性:「我們對於國際的書寫或者是了解,更多來自公眾號,我們的書寫在變小,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不去看更全面的圖景是很危險的。

趙松補充道:「對於作家來講,點擊率是一個很危險的東西,當你總是想謀得很多人點贊的時候,就是你在人群中被淹沒的時候。而真正的作家應該回到自己的路上,這條路上是沒有別人的。

止庵則對「變化的時代」產生疑問:「這個時代是在變化嗎?我們太顧忌這個時代的變化了。假如作家追著這個時代,那就像追著一個幻影、追著一陣風,很快自己就被變換掉了。」他強調作家要站在自己的立場寫作,「如果作家要去寫作,他應該首先自己應該站定他的立場、寫他自己的想寫作的東西。」

西川則強調,世界分遠景、近景、中景,這三個地方變化速度不一樣,變化最快的就是中景。西川認為作為一個作家,如何面對近景、中景、遠景,跟他們各自的理解體系有關:「你有另外一套知識體系,你就有理解另外一套理解世界的方式,你也有另外一套語言。」

除了頒獎、論壇,頒獎嘉賓、領獎嘉賓讓人或驚喜或意外的發言,現場還有多樣演出。開場曲《重逢》由「群仙」樂隊帶來,中西結合的演奏方式,鼓聲、長笛、念白、古箏,高昂的誦讀與悠揚的琴聲笛聲交錯相合,一下子讓剛剛坐定的觀眾,沉浸到現場。

「群仙」樂隊的演奏家常靜、張笛、王佳男、肖瀛、四仰帶來即興曲目《重逢》

爵士音樂人、詞曲作者陳胤希帶來曲目《WeChat》《Devil May Care》

至此,本屆文學獎的 15 部年度作品和 7 個年度作者大獎已經全部揭曉,我們渴望聽到的一代人的聲音、渴望見到的一代人的風貌,也一次次在現場傳達出來。

儘管冬日嚴寒,這代人的力量,彷彿可以撥開迷霧,讓我們無所畏懼。而一年一度的單向街·書店文學節,不僅是我們的總結與展望,更是整個作家圈、出版圈、讀者圈一次小小的相聚與狂歡。

希望這種相聚,能夠一年年持續下去,我們共同見證一代人與一代人之間的傳遞,見證更多元、更小眾、甚至更難以被聆聽的聲音傳達出來。

頒獎典禮現場,坐在台下的許知遠、西川、陳冠中(從左到右)

第三屆單向街·書店文學獎完整獲獎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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