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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文《能靜居日記》獲中國出版政府獎提名獎

惟讀書則可變化氣質

——曾國藩

湘君說

近日,我國新聞出版領域的最高獎中國出版政府獎公布,嶽麓書社整理出版的趙烈文《能靜居日記》喜獲提名獎。

趙烈文是曾國藩事業高峰時期的核心幕賓,深受曾氏的倚重,二人幾乎無話不談。趙烈文十年如一日地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這些歷史的秘辛在他的筆端得以留存下來。然而,趙烈文用行草書寫的日記,著實難以辨認,以致問世百餘年都未能整理出版,嶽麓書社此舉可謂佳惠學林。

今特分享本書責編劉文先生的一篇文章,藉此了解一下趙烈文其人其事其書。

01

出身官宦世家,博涉經史

趙烈文 (1832—1893),字惠甫,號能靜居士,江蘇陽湖(今屬常州)人,出身官宦世家。陽湖趙氏是當地一個聲勢顯赫的家族,書香門第。趙烈文的六世祖趙申喬,曾任偏沅巡撫(湖南巡撫的前身,管轄湖南地區),官至左都御史、戶部尚書,號為康熙朝第一清官,卒謚恭毅。五世祖趙鳳詔為進士,做過知府。曾祖趙匯,增監生。祖父趙鍾書,舉人,曾官豐縣訓導。其父趙仁基為道光六年(1826)進士,初官江西宜黃知縣,後署安徽懷寧縣事,升江西南贛兵備道、湖北按察使,勤於政事,所至有能聲。其母方蔭華是著名駢文家方履篯的妹妹,出身名族,暇則翻閱經史,兼事繪畫。其二兄趙熙文曾任直隸州知州,好書版碑帖,精文字訓詁。

趙烈文生於休寧縣官署,十歲時父親病逝,家道中落,由母親艱難撫養成人。趙烈文在十八歲、二十歲、二十一歲時三應省試,均不中,遂絕意科舉,一心鑽研學問。

趙烈文扇面

趙烈文酷愛讀書、購書、藏書。不管是閑居家中,還是旅途舟次,抑或公務之餘,必然隨身攜書,一有閑暇,便取出翻閱。他還勤於作筆記,《能靜居日記》中,讀書筆記的分量頗大,很多時候都是每天必記。他的日記中還經常出現「待購(訪)書目」,咸豐九年(1859)二月初二日,便列有「待訪書目」100餘種。趙烈文以藏書家的眼光購書,一般都有版本要求,如「阮氏《經籍籑詁》。要有補遺」,「《孔子家語》。不要汲古本」。十二月三十日的日記中,他又開列書單達400種之多,有些書有多種版本的,必欲收齊而後快,如 「《大戴禮記》。盧抱經本、戴東原本、孔翼軒注本、雅雨本、程榮本」。

江浙地方人文氣息濃郁,藏書家輩出。時值亂世,太平軍所至之處,搗毀文廟,焚毀典籍,很多藏書家惶惶不可終日,急於拋售。趙烈文嗜書如命,廉價購入不少好書。戰亂之中,人命尚難保全,還要費神費力保全書籍,可見其愛書之切。咸豐十年七月二十四至二十八日,趙烈文「理家中書竟,共裝十二廚」,如此之多的書,隨他從常州至蘇州木瀆,又至崇明,舟車轉換七八次,最後清點,「殘少不及十種」,他頗為得意,認為只要細心呵護,書籍是可以免於兵燹的。同治年間,趙烈文卜居常熟,構築趙園,建天放樓,藏書其中。

趙烈文學識淹博,於經學、醫學、兵學、佛學等無所不窺。和單純的藏書家和皓首窮經的讀書人不同,他尤其留心史事,於治亂之際,興衰之由,莫不究心考察。他的博涉經史,似乎是有備而來,他的有用之學的知識儲備,為在後來的亂世中一展身手提供了必要的條件。

02

數入曾國藩幕府,成為心腹秘書

趙烈文家居讀書,名重里中。他的四姐夫是同縣的周騰虎,在曾國藩幕府中任職。姐夫深知其賢,便把他舉薦給曾國藩。咸豐五年(1855),曾國藩督師江西,與太平軍作戰,求賢若渴,便派人「以二百金下訪」,延請當時二十四歲的趙烈文入幕。從此,趙烈文開啟了他的第一次幕僚生涯,他的人生和曾國藩有了諸多交集,也因此走進了中國近代歷史舞台的中心。

趙烈文對聯

初入幕府,曾國藩並未安排實際性的任務,只讓他到基層去走走,到駐守南昌上游樟樹鎮的湘軍主力周鳳山營觀摩學習。觀摩完畢,趙烈文回去向曾國藩報告說,周鳳山軍營制懈怠,「未足恃」。曾國藩平素最不喜空口無憑的書生之論,聞言不樂。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距趙烈文的論斷不到十天功夫,周鳳山軍果然潰敗。後來曾國藩追問趙烈文何以能預見此敗,趙只說是不幸言中而已,十分謹慎而不自誇。

他們這次合作因為趙烈文返鄉探望母親生病而中斷,後來趙丁母憂,鄉居數年。據陳乃乾《趙惠甫先生年譜》記載,咸豐十一年,趙烈文的好友、時任鹽運使的金安清因為鹽務的事情想請曾國藩上一道奏摺,因知趙與曾有舊,故請趙往說於曾。趙烈文於六月二十八日從上海出發,於七月二十日來到駐守安徽東流縣的曾國藩行營。此時曾已是兩江總督兼欽差大臣,督辦江南軍務。他問趙烈文「願留營否」,趙答曰待其湘楚之行結束後便來襄助。趙烈文這次也是有備而來,他給曾國藩上了一篇長達萬餘字的條陳,極論太平軍、捻軍之不足論,國家最大的威脅將來自於洋人,提醒曾國藩重視洋務。對於趙烈文的建議,曾國藩深以為然,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

「惠甫上條陳一篇,識解閎遠,文辭通雅,逸才也。」

湘軍攻克安慶後,接下來的重頭戲便是圍攻太平天國的都城天京(南京)了。領兵攻城的是曾國藩的九弟曾國荃,他久攻不下,急火攻心。曾國荃早知趙烈文之才,多次寫信請他往助,無奈趙不樂往。曾國荃便向他哥哥出面做工作,於是趙烈文勉強來到南京。趙烈文在曾國荃幕府的工作受到其極大的肯定,最後大功告成,論功行賞,趙烈文以欽賜花翎直隸州知州保敘。曾國藩進駐南京後,如何收拾曾國荃縱容部下燒殺劫掠留下的爛攤子,趙烈文出力尤多。

同治四年(1865),清廷調曾國藩督師北上,討伐捻軍。趙烈文未隨行,此次曾幕生涯就此結束。臨別前,他正式拜曾國藩為師,二人關係又近了一層。兩年後,曾國藩第二次擔任兩江總督,趙烈文再次入幕。陳乃乾《年譜》記載,這一年趙烈文「居曾公幕中,每晚必敘談,親切如家人,上自朝政軍事,以致詩文掌故,無不暢論」。同治七年,曾國藩調任直隸總督,趙烈文此次幕府生涯亦告結束。次年,曾國藩專摺奏調趙烈文至保定,考語稱其「隨臣營多年,素講愛民,熟於史學,庶以儒學潤澤吏治」。十月,趙烈文署理廣平府磁州知州,後改易州知州。曾國藩去世後,力請辭官,退居常熟。

03

留下多部日記,補正史之不足

趙烈文履歷獨特,又勤寫日記,其《能靜居日記》《落花春雨巢日記》《庚申避亂日記》皆頗負盛名。他在《能靜居日記·弁言》中寫道:

「每思古人好學之勤,常懷握鉛槧以助思憶……他日展卷,亦可征一時到詣耳。」

他非常勤奮,數十年如一日地記下來。正是他的這份有心和堅持,使後人能夠得見其心路歷程和許多珍貴的歷史記錄。

《能靜居日記》全書五十四卷,起自咸豐八年(1858)五月,止於光緒十五年(1889)六月,跨度長達三十二年,記錄了作者二十七歲至五十八歲這一人生階段的重要經歷。其中所記咸豐、同治年間時局、政事、軍情,特別是有關湘軍集團、太平天國、捻軍以及晚清朝廷的情況,尤具價值,是研究那一段歷史的核心史料之一。其他如歷史、地理、文學、藝術、宗教、民俗等方面的內容亦多有涉及,包羅晚清社會萬象。

趙烈文數入曾國藩幕府,深受倚重,是曾國藩事業高峰時期的核心幕賓,到後來二人幾乎無話不談。其所參謀、贊畫的事務,「往往關天下大計」。他記錄的曾國藩交往、交談的內容,是最為世人所關注的。秘書史研究專家眭達明先生在《清代秘書政治》一書中將他們的談話內容分為十類,頗為精到:

一是對時局的擔憂

二是談人才的選拔和使用

三是談官場交情離合

四是臧否人物

五是談論學問文章

六是談佛老、悟人生

七是回憶往事

八是談家事

九是談趙的家事和前途

十是無話找話,相互調侃

他們對時局、對國家的前途命運的擔憂和談論是很多的。有些話題在當時是很忌諱的,曾國藩不便於都寫進日記中,趙烈文身份不同,自然也就少了些顧慮,留下不少珍貴記載。其中最著名的是關於清朝滅亡時間的討論,發生在同治六年(1867)六月二十日。曾國藩來趙烈文處暢談,言京中來人說「都門氣象甚惡,明火執仗之案時出」,問「民窮財盡,恐有變異,奈何」?趙回答說:

「異日之禍,必先根本顛仆,而後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曾國藩「蹙額良久」,問是不是應當遷都南方,趙回答道:「恐遂陸沉,未必能效晉、宋也。」曾有些難以接受,說「本朝君德正,或不至此」。趙繼續說,清朝初年創業太易,殺戮太重,得天下太過取巧,天道難知,後來的君德不足為據。曾說他日夜盼望早死,不忍見清朝滅亡。希望趙說的只是「戲論」,以尋求一點心理安慰。無奈趙不依不饒,言之鑿鑿。曾聞言,「為扼腕者良久」。

四十四年之後的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清王朝「根本顛仆」,後來又「方州無主」,軍閥混戰,均在趙烈文的預言之中。

當然,他們的談話並不總是這樣沉重,也有輕鬆有趣的,如同治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兩人又開起了玩笑。一個材官拿一張紙請曾國藩過目,曾便讓趙烈文猜猜是什麼東西,趙答曰不知。曾說這是他的菜單:「每餐二餚,一大碗,一小碗,三簌(素),凡五品,不為豐,然必定之隔宿。」趙稱讚曾儉樸美德,問他說,從沒見過他吃雞鴨,吃不吃火腿?曾答曰不吃,以前有人送,他都不接受,現在也就沒人送了。還說即使是紹酒,也是按斤零售。趙盛讚道:「大清二百年,不可無此總督衙門。」曾大笑說:「君他日撰吾墓銘,皆作料也。」

曾趙二人臧否人物的談話內容也是世人關注的對象,人們想知道當時眾多人物在曾國藩的眼裡是怎麼樣的形象。同治六年五月十八日,二人「談話甚久,遍及時賢」,曾國藩敞開心扉,縱論短長:劉長佑忠厚謙下,心地端正,「非為保位之計」;官文城府很深,與胡林翼不過彼此敷衍,「非誠交也」,其人只想「容身保位」,還不算太壞;左宗棠愛聽恭維話,凡是投其所好的人,「多蒙不次之賞」;彭玉麟「光明俊偉,而本事不及楊厚庵(岳斌),厚庵頗狠」;沈葆楨自從三年前發生爭餉風波後,「至今未通信,其人大抵窄狹」……

他們還談論對慈禧太后、同治皇帝、恭親王奕、文祥、倭仁以及李鴻章等人的看法,限於篇幅,此不詳論。

錢鍾書先生在《復堂日記序》里指出:

「簡冊之文,莫或先乎日記,左右史記言動尚已。及學者為之,見彼不舍,安此日富。」

《能靜居日記》便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日記,惜乎其問世百餘年後無人標點整理,而原稿行草揮灑,殊難辨認,學界視為畏書。今嶽麓書社將其排印,想必會吸引更多有志於斯者的關注,推動相關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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